脾气很烈。鸩王如是想。
“这里头有什么。”
真宿的金眸,静静倒映着那地晶石折射出来的光芒,不鲜亮,却幽然静谧。
忽然间,那石中墨色“嗖”地一下,不见了踪影。
鸩王稍感意外。
可下一刻,墨色却又出现了,定了一息,又消失了。
其实它根本没有离开石头,并非真的消失无踪。真宿看得真切,石中的家伙只是移动速度极快,快到肉眼难以捕捉罢了。
但它逃不过真宿的眼睛。
真宿声音难掩激动道:“是鬼影。”
银蜘蛛则朝天乱滋银丝,如同在喷放彩带庆贺,难得附和道:“真是鬼影啊!!和胎胚、流光齐名的极品矿啊啊啊!!!”
鸩王目露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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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难得终于申到榜单了,这周有五更。[鸽子]
目录出错了,我再修改润色发布一次试试……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看到最新章
第131章 鬼影
可致命的是, 该地晶石并不属于他们,或是说,矿山里的所有地晶石, 都不属于他们。
“提前开石?”银蜘蛛舍不得就这么交上去,纠结半晌,没忍住怂恿。
真宿摇头, “孕鬼影之石,开石瞬间,必生异象。瞒不住的。”况且, 依真宿过去的性子, 他压根就没考虑过将这块地晶石昧下来。
鸩王未执一词,明显听真宿的。
鬼银任由银丝落在身上,缠得乱七八糟,却一动不动。
最终地晶石还是交到了清算处。
真宿上前表明,自己找到的这块地晶石内有鬼影,且十分完整, 不曾受损, 示意对方看在这品相上,应多付些花钱。
不少路过的矿工,听闻“鬼影”二字,纷纷驻足了。
岂知对方直接来一句:“你道这是鬼影,便一定是了?”
在座的阴兵,俱不曾见过有鬼影的极品矿石。可那态度,显然不是因见识少而不信, 而是摆明了,无论真假,单纯瞧不上真宿一个挖矿的, 不愿多给他报酬。
“你们不懂,那便寻个懂行的来看一看。”真宿抱臂,一派肃然道。
众阴兵一下子被噎住,不由怒道:“每日叫嚣自己挖到极品矿的家伙数不胜数,莫非每件咱都须得找人鉴定?哪儿来那么多极品矿呢,倒是会做梦!”
“那诸位意思,这必定不是鬼影石了?”
然而当真宿如此说时,他们扎在那块地晶石上的视线,却异常动摇起来,随即胡乱打发道:“那必然不能是!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老实领了钱便走。”
真宿点了下头,于是道:“既诸位认定此石非鬼影石,那我以寻常地晶石价格买回去,亦无不可了?”
这下对面集体噤声,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谁也不愿将这天大的好处拱手让出,即便可能性极低,万万中无一二,可贪婪的人眼中只看得见那一二。互通眼色后,他们折中决定,干脆多花一点点钱打发掉真宿,避免争执过久,惹来更多人同他们瓜分。
是以真宿手里被塞了八十两花钱,林林总总一并算进去。
真宿轻挑了下眉。嗬,真大手笔。看来这岗位油水真不少。
接着他从手里沉甸甸的一袋花钱中拨出一两,指着被随意堆在一旁的某块矿石,足有小马驹般大小,但掺了很多银色杂质,地晶石含量瞅着甚低,也不含珍贵的伴生矿,问他们能不能买下那块,杂质那么多,算便宜点。
那几个阴兵正忙着将那块地晶石塞入箱匣之中,用特殊的篷布包裹,哪有空理会真宿更多,但也不肯便宜,只道爱要不要,收下钱便摆手赶人。
真宿勉强拱手道谢,将那大块地晶石轻松夹在腋下,扭头离开了矿点。
然而一脱离明里暗里的窥视后,真宿就将沉重的地晶石放到地上。
后背黑雾缭绕,下一瞬,一宽阔伟岸的巨大身形笼罩在真宿头顶,全黑皮肤与无瞳红眼刹那间褪去,缓缓落地后,当即化身为寻常的清贵模样,着一身修长黑红打服,立于真宿身侧。
鸩王瞥见真宿眉目间洋溢的笑意,不由也被感染,唇角微微上扬,道:“看来很顺利。”
“嗯。还赚了不少。”真宿点点头,将清点好的花钱尽数收入囊中。他早已不是以前的性子,不再是那个容不得一点沙子的正道魁首。危机迫在眉睫,鬼影势必能成为他的底牌之一,便是截胡了它,也影响不了阴曹背后的不知名势力。是以真宿与鸩王商讨计谋,决定用一块含墨色杂质的地晶石做障眼法,将真的鬼影石昧下。
恰在这时,地晶石抖落了一层废石,在里头充当粘合剂与扮演“杂质”的水银流动起来,俄顷,原地化作了银亮的八爪鱼,扒拉住了那一大块含有四脚兽墨色纹理的地晶石。
“都是我!都是我的功劳!这鬼影必须分我一半!”鬼银急哄哄道。
“那你晓得怎样分么?”真宿毫不留情指出。
“……”鬼银语塞。
它由于一直辗转于各类商人身边,对于鬼影极品矿,可说比旁边两人要了解太多了,故而它也格外明白,他们没有办法开石。
鬼影石一旦剖开,必须立即认主,不然鬼影真身多半会直接跑掉,更有甚之,还可能会攻击所有人,认主是防止其攻击自己的最好手段。
可认主又非一劳永逸之事,若是修为相差太多,或是鬼影性子过于不羁,噬主便是板上钉钉。偏生鬼影注定绝非凡品,真宿如今修为太低,换作传统境界看,仅仅是金丹境……而修为最高的鬼王,却拒绝了认主一事。
当时鬼银在与他们分析利弊,鬼王是这么回的:“孤结契之人只能是庆儿。”
好一个谈情说爱脑!鬼银要是有白眼,已然翻天上去了,说笑的,真有,它也不敢当着鬼王的面翻。
“拿着太招摇了,不知能否放入乾坤袋。”真宿发出疑问。
“无碍,未开石前,鬼影只是死物。”
于是真宿将那鬼影不详的地晶石纳入了袋中,回到了地煞大院。
夜半时分,真宿掏出先前黏在鬼影石表面的废石,说是废石,其实也是寻常的地晶石,只不过云雾纹不如何完整,价值很低。
其补充阴煞气的效果不会太好,但对于用来当毒物吃的真宿而言,已然足矣。
一个鬼影石都对付不了,使真宿内心对解开紫府禁制更为紧迫了。
鸩王正在他身旁闭目养神,真宿只能动作尽量小,慢慢将毒摄入体内,引导至紫府禁制前。
本来真宿也很担心自己挣扎的动静会很大,孰知,他忘了,一如当初在宫里,鸩王身上的龙气能缓解他的疼痛,此时也是如此奏效,以致于真宿主动窝进鸩王的怀里,脸颊肉贴上鸩王的锁骨,气息微微震颤,但那是心神振奋所致,而不是因疼痛而起。
地晶石侵蚀禁制之力,十分霸道。
十来块废石吸收完毕,不知不觉间,禁制便已只剩下最后一层!
真宿喜上眉梢,一口气将余下的数十块废石,尽皆摄入。
照理说,比方才翻了两三倍的毒量,怎么也该将浅浅一层禁制击碎了,然而,变数陡然生出,这最后一层禁制仿佛一个无底洞,竟将所有的毒量吸取殆尽,但都没有出现一条裂缝,依然坚固地封锁着真宿的紫府,令其撼不动,唤不醒。
“怎么会这样……”真宿全然没想到这种情况,方才还庆幸着这般轻松,现下便茫然无措。
“怎么了?”鸩王方才几乎全副心神放在了姩朝那边,协同本体处理甚是棘手的政事,可一察觉真宿情绪不对,便让分神专注回来了。
真宿如实告诉鸩王,鸩王沉思片刻,道:“孤问了右相,他道禁制可能会根据立阵者风格,有不同的设计,不亲自观察禁制,极难得到答案,光靠盲目尝试,恐怕很难破解。而紫府外的禁制,须得敞开让搜魂,不然进不去看,危险极大。”
真宿听鸩王提及过一两次他的右相,知道对方是个博学杂学的天才人物。对方如是说的话,真宿感觉也是没辙了。
鸩王将人揽到身上压着,捏了捏他的脸,“尚不及灰心,待明日鬼市,孤去购置些阵法书从头学,兼之有右相辅佐,想必可以破解。”
真宿不是担忧破解不了,只是时间着实太紧,这种遥遥无期的不落实感,很折磨人罢了。
若是能有熟知法阵之人,替他探看便好了。但紫府之处极端敏感,稍有不慎便会出事,非信任之人不可行……魔头尽用些歹毒的手段,半点余地都不留。相较之下,鸩王这种可靠,令真宿很快从仇恨中抽身。
他用力亲了一下鸩王,但怕压着鸩王,到底翻身倒回原位,闭眼修炼,只大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鸩王的腰侧。
而鸩王许是对真宿当初被扯断尾巴的一幕,留下了阴影,任由真宿扫着,始终没有触碰真宿的尾巴,但也不曾移开,默默专注姩朝的政务。
一日过去。
三日为期的鬼市,再度开启。
真宿依然没法从阴曹这侧的入口进入,而恶魂已然不在,这回由鸩王当真宿的眼,子时一到,便汇入百鬼千鬼的洪流之中,步入热闹的鬼市。
鸩王目标明确,很快就走入了一家功法藏店,然后真宿亲眼看到鸩王的手在阵法书之上,停顿了一息,拿起了隔壁的一本双修功法。
真宿:“……??”
鸩王戴着的某银扳指:“。”
在鸩王拿起来的那一刻, 整个铺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
但鸩王似乎毫不在意,与书置入花钱,解开双修功法的查阅禁制, 接着旁若无人地用神识翻看了起来。
鬼市之地,介于阴曹与阳界之间,可畅通无阻地使用神识。
而真宿虽与鸩王五感互通, 但不囊括神识。
所以他和鬼银没法知道鸩王看到的是何种内容,只是不妨碍他们猜得脸都要烧红,而鸩王依旧身姿英挺, 翻阅时的清贵模样, 仿佛他在看的是什么重要奏折。
半晌,被周遭的目光扎得难受的真宿,没忍住传音打断道:“陛下,要真想看……不若买回去再……”
鸩王却道:“此功法不流通,只能场阅。”
真宿沉默了。就那么想看吗!
似是猜到真宿腹诽自己,鸩王解释道:“这是为了变强。”
对!对的, 是得尽快提升他们实力没错。
……但、但这真的对吗!真宿在鬼市外头的真身, 此时都快要蹦起来了,连脖颈都是绯红一片。
诡异的静谧流淌在整个铺子之中,其他人与掌柜的交流,都轻声细语的,仿佛怕惊扰了何人一样。
其实拢共不过一炷香时间,鸩王极快地翻看了两本,最后取走了另两本阵法书, 结账后便出了铺子。
真宿和鬼银还是无人说话,直至鸩王经过了一家药石铺。
真宿出声了:“陛下进去看看。”
鸩王没有犹豫,转身就进了店。
面对琳琅满目的晶石, 炼制的各类补魔丹,补阴丹,凝气丹,筑基丹等等,真宿没想到那个鬼银一点动静都无。不由唤道:“鬼银,你睡着了?”
鸩王手上的银扳指,蓦地转了转,以示抗议。
“鬼影石一事,鬼银你出了大力,有什么想买的,尽管提。”只要价格他负担得起。真宿心下补充。
鬼银反应却平平,故而引起了真宿注意。
“补魔丹不要吗?”真宿问。
鬼银实乃丹魔,真宿尚不知它都是如何汲取魔气,维持魔力的。
银扳指轱辘转了转,小声嘀咕道:“真要给,那直接给我花钱好了,这里的补魔丹都不如何,下品品质也敢卖那么贵!”
真宿只好给他留着一部分花钱,不过仍是代他收着,只是委托鸩王,专门给它在乾坤袋辟出一格,引得鸩王蓦地摩挲起了银扳指。
银扳指感受到浑身一紧,瞬间装死不敢动了。
真宿嗅出一人一魔之间的火药味了,唯有示意给鸩王也辟出一格,把乾坤袋中鸩王赠他的绯色香囊,与有鸩王提字的随侍腰牌,都归置入格中。
鸩王神色一缓,但拒绝了,只道:“那是孤赠你的,固然要放在你那儿。”
鬼银感觉身上可怖的威压,终于挪移开了。
最后真宿让鸩王帮他买毒性纯正但边角的矿,如此一来,花费不算太夸张,但买下的量极其可观。
他想,紫府禁制,用量破冲,不知能否奏效,但总不失为一种保险。敌人不知何时就打来,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真宿并未想错,凤翎魔君被魔门事务召回后,亦未将抓拿真宿一事抛诸脑后。
他看着底下的正魔道对垒,正道人多势众,把魔道的狗脑子都要打出来了,凤翎高傲的面上浮现怒容,“当我们魔道软柿子来捏?动作不断,有够烦人。”
躬身立在一侧的古怪道人,同仇敌忾道:“这回是段温扬和宋葳合力,已然封堵魔道三大门的弟子多日……”
很显然,这是冲着他来了。凤翎魔君嗤了一声:“真以为我会为了疑莲,不敢跟他们正道动手吗?呵呵,没脑子的东西。”
“让底下的门人,放开了打。”他眉目凌厉,下令道。
古怪道人顿了顿,终究没忍住将顾虑道出,“如此这般,疑莲真君那边……”不好交代啊。古怪道人深知魔君大人对疑莲的执着,偏偏疑莲是正道一方,之前行事多有掣肘。
不料凤翎却仰起脸笑了,“怕什么,有继庆在手,疑莲岂会同我翻脸?”
“本魔君不过替他清理身边烦人的狗罢了,他还该谢谢我呢。”那个坏种,怕是早就烦透了那些个家伙日日拿他做春梦,沉浸在争抢真爱的戏剧之中。
太可笑了。
凤翎魔君邪气一笑,踩上栏杆,正准备往下方战得正酣的场地一跳,蓦地想起一事,及时转头与古怪道人吩咐道:“对了,你替我去阴曹……”
阴曹,勾魂司。
被阴兵符传召而来的真宿,恰好与阿桂碰上了。
真宿将面纱钱还回去,阿桂却摆手,“旧玩意罢了,你现下都用不上了吧。”
虽说如此,但真宿不想欠着人情,阿桂见他坚持,则道让他多罩着自己。这一次次的,她方才明白自己当初并非抓了壮丁,而是抱了粗大腿。
却不想,去到事务处后,发现他和阿桂分到了不同的任务,可最奇怪的是,这回他们都不是去沂廉村,而是寻常的旁的收魂任务。
“为何不是去沂廉?”真宿问。
衙门的人却不回答。
阿桂挠了挠垂耳,“其实先前连续被分到沂廉,方才是古怪。那种大案,只有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级别的,才会是固定队伍,像我们这种阴兵,一般都是随机分配下去的。”
是以先前他的任务,恐怕背后都有人刻意安排。
那又是为何,现下又恢复了呢?
真宿不由有些焦急,沂廉村的丢魂案,眼见就要来到最后阶段了,所有线索都已然指向了某一个答案,就差去将幕后黑手引出来。
孰知现如今,临门一脚,却让他去执行旁的任务。
真宿想召出鸩王,可鸩王去了就任大典,像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判官,甚至连城隍也都去了阎王殿里,他自是不能打扰鸩王的好事。
算了,那便先走一趟罢。他这任务只调派了三个阴兵,可见不会是多么棘手的事情。真宿朝玄黑棺木走去,阴兵符亮起,传送阵即将被激活。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真宿的上臂,将人扯离了棺木的传送阵范围。
真宿回头一看,竟是头戴垂坠黑珠的冕旒,披着曳地玄袍,神色紧张又严峻的鸩王。
“陛下?”真宿习惯性喊出口,喊完才察觉不对,改口道,“阎王大人。”
鸩王未回话,身后便追来了一大群人。
真宿定睛一看,发现参加大典的,有头有脸的勾魂司的上官们,全都在这了。其中黑白无常站得最前,皆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新晋阎王大人,蓦地从大典“出逃”,跑来“逮”真宿。
鸩王收回手,欺近真宿耳侧道:“遇着何事了。”
真宿金眸微微睁大,显然想不到鸩王是如何知道的,他并没有念咒召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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