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他不得不动用它,辟出一条生路。
真宿目露哀恸,将符箓轻贴上唇际,美目一阖一开!既下了决断,他口中开始念念有词,一张张符箓燃起黄火,目不暇接的天级神通术法犹如天女散花,尽数招呼到疑莲的身上!
“这,是报陛下被杀之仇。”
“尔,当诛!”
疑莲这下当真急了,忙叫唤道:“——你、你不能”这样对吾!!!
疑莲的怒吼被铺天盖地的各色攻击彻底淹没,楼澜的法阵亦在此时被震碎,圈外的修者众们纷纷挺身冲出,欲要去救疑莲。
可符箓攻击范围之广,威力之夸张,简直就是冲着将疑莲以及其方圆百里夷为平地去的。他们逃都不一定能逃出去,遑论要冲到正中去。
那与自刎并无区别。
所有人都被迫窜逃,真宿金眸倒映着五光十色的术焰,神识锁着那抹逐渐崩分离析,不似人形的身影。疑莲肉.体再生的速度全然跟不上被毁的速度,每张符箓都被真宿附上了阴毒与阳毒,是以真宿的这一轮总攻,不仅火力全开,所有招式都自带至阴至阳的腐蚀,甚么疗愈邪毒一类的术法路径皆被堵死。
真宿轻叹。最终迎来了这一步。
遥想当时陨落,其实也未有过去太久,一切却已物是人非。当初意气风发的自己,满心想着飞升之后便要大展身手,在白玉京闯出名头,好庇荫修仙界的众弟子。不料徒弟的道侣兼徒儿,也就是疑莲,被魔头残害的消息传来。
至亲的徒弟离世之际,曾请求自己代为照顾疑莲,他应下了。是以飞升之前,他将一枚召仙令留于疑莲。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仙班之位尚未入列,徒孙就捏碎了那个令牌。
更没想到的是,那是一场有去没回的断头陷阱。
现下,一切都要结束了。
那被冲击得早已不见人形的月牙白碎屑,就剩下最后一缕了。
真宿心中却像挖空了一块,甚么快意恩仇,并未有丝毫愉悦涌上心头,只有无尽的空虚。
但是他并不后悔。
现实亦不允许他后悔。
乍然间,远处修者之中似有异动。
真宿神识一探,发现修者们状况不对,方才还义愤填膺,退到安全地方后,试图合力破除真宿的符箓术阵,可孰知,现如今,各个一动不动,神色跟见鬼了似的惊恐无比。
“发生何事?”真宿传音至楼澜。
楼澜却也没有动作,没有回应。
就在此刻,一抹巨大的浓墨在真宿的神识中一闪而过,直接引起真宿野兽炸毛般的警觉。
是噩兆!
有攻击!!!
真宿眉头紧蹙,登时朝楼澜和鬼婴的方向移去,双臂抬举,适时挡住了一场瞬息爆破的淹没全境的墨色风波。
然而真宿虽挡得及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赶到了毫无征兆的爆发之前,可这场爆破的范围实在过大,且竟是持续不断的。导致除了真宿身后的楼澜和鬼婴,其余稍远的修者即便处于真宿的“庇护”之下,但依然受到了伤害,惨叫着被卷去了生气,一时间,尸横遍野,阴魂离体,尽皆朝某个方位飞去。
毫无疑问,那正是疑莲所在的地方。
真宿不由得急躁起来,他已然看到那半晌都恢复不了的唯一碎片,竟是在汲取阴魂之力以后,逐渐恢复为那令他憎恶无比的人形轮廓。
绝不可让其成功恢复!!那便等同于功亏一篑!!
真宿猛瞥一眼那遍地尸骸,狠狠闭眼。旋即将楼澜和鬼婴劝回了三尸,一拔步,便瞬移回疑莲那头,意图阻止其恢复全盛之身。
甫一靠近,墨色雷霆便从地上茁壮冒头,狠狠打在真宿的身上。
真宿只能忍着皮肤被烧焦的疼痛,咬牙不断地往疑莲周身的结界击打,可随着疑莲力量的愈发充沛,墨雷亦愈发粗壮——
“啊啊啊啊——”真宿不信邪,双手都快碎成炭渣,然而依旧一拳比一拳重地捶打结界。
结界竟是裂开一道道缝,疑莲倏然抬眼,目光摇曳,仿佛在看一个怪物。
但是结界修复之快,只于眨眼间。
真宿弄得遍体是伤,鬼银看不下去了,拼命劝真宿停手,可真宿神色发狠,充耳不闻,只满心要将结界击碎。
击碎、复原、击碎、复原……真宿的手已感觉不到痛感,眼里透着麻木,这时,双紫府中猛然闯进了鸩王的身影。
不,鸩默还在史书中等着他,鸩默无法离开史书,必定担心极了。他、他必须活下来,他已不再是陨落时那个孑然一身的自己了。如今的他,有了最重要的爱侣、家人、他唯一的牵挂。
那么,放下仇恨,功亏一篑又如何?
“徒劳的滋味如何。”疑莲露出狞笑,打断了真宿的顿悟。
正道修者已然一个不剩,他便不再伪装了。
此绝非好的兆头,真宿深知。刻不容缓,他不得不观察并寻找起撤退的可能。
“吾的好师祖,这都要归功于您‘赐予’吾的修为!念在这一番情分,便让晚辈来为您识清,究竟何为云泥之别!”语毕,疑莲目光一凛,真宿的四下当即荡出碧波盈盈的“绛龙荷池”,九条水龙虚影从池中跃出,灵活包围真宿,然后统统激射出高压水柱,所过之处,皆犹玉碎。
真宿本可以避开,但池水中墨雷如游龙,瞬息将真宿禁锢在了原地无法逃离,激发出极强雷击。
“唔!!”真宿扬起的脖颈青筋暴起,正要发出绝望的痛呼,疑莲见之,嘴角亦将勾起邪气的弧度。然而就在此刻,天上响起一道漱玉般悦耳的男声,令疑莲如遭雷击,怔愣当场。
只闻那疑莲梦魇中的声音,在唤道:“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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