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付琢的男人,蓦地掐住了刘蝶雁的脖颈——
“付哥……哥,为……何……”刘蝶雁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绝望得瞳孔放大。
“这灵泉水恢复还是不够快。你既然能背叛鬼母,便有可能也背叛我,你以为我会容许你这样的人与我共塌?”
“何况,是你说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呵,这便让你成为我魑魂的养料好了。”付琢掌心瞬间爆出黑气,刘蝶雁全身爬上密匝匝的被蚀刻出的兰花纹路。
“不要,不!!”
一声惨厉尖叫乍然而止,付琢却没有感受到魂魄的充盈,不由诧异地睁开眸,只见手里的人竟被一长着兽耳兽尾的高大男人,救到了一旁。
男人缓缓转过那张摄魂夺魄的漂亮脸庞,令付琢险些看出了神。
“你是何人?如何闯进来的?”付琢半晌才找回自己声音,责问道。
真宿并未同他废话,只问:“为何要杀她。”
“少多管闲事!”付琢原本还想套对方的话,若是无关人士,那便大发善心放他一马好了,看在他长得这般可人的份上。然而真宿这番强硬介入的姿态,很显然不可能就这么了了。
付琢怒急攻心,将一旁衣物都吸到手上,一一穿上,随即便飞速朝真宿贴近,击出怨力一掌。
真宿没想到对方竟是走的武斗路子,只从容对出一掌,付琢就被打吐了血,后退时砸碎了两根石柱子,在水里翻滚了好几下才停下。
他神色骇人地望着真宿,胸腔赫赫漏着气,“怎会这么强——”
付琢狠狠瞪着真宿,口中的牙齿渐渐伸长,变成一口锯子般的狰狞尖齿。
可他终究没有张开嘴,而是指尖夹着一张传送符箓,一挥,人便倏地消失了。
真宿没追,连忙回到刘蝶雁身旁。鬼银已替她盖上了衣服,可露出的手足可看出,她身上的纹路并没有消失的迹象。
人也十分虚弱。
她半睁的眼眸里满是泪水。
真宿金眸掠过一丝震惊,他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在何处见过她。
“你是刘骆的女儿。”真宿道的不是疑问,而是笃定。
在刘骆的梦里,真宿清晰记得,眼前的姑娘,披上了红盖头,坐上水轿,连人带轿俯冲入了瀑布下方。
久违听到家人的名讳,刘蝶雁蓦地笑了,“是。”
她眨掉的眼泪汇入河中,面上有憎恨,又有释怀,更有讽刺,好几种情愫写在面上,导致她面容瞧着甚是扭曲。“他死了,我都不曾为他感到悲伤,或许这就是我这种人应得的下场吧。”
虽然她没有指名道姓,但真宿莫名就是知道,她指的是刘骆。
这场冰封屠杀,刘骆确实没有逃过一劫,已被牛头马面他们带了回去。
刘蝶雁艰辛地抬起手,指向那个仍在不远处漂着的箩筐,弱声道:“请帮忙将少主还给尊主,尊主楼澜。”
说罢,手就彻底脱力,真宿甚至来不及托住,她身体便已化作萤火虫般的点点星光,消弭于洞中。
鬼银登时鬼叫起来:“啊啊啊!就差一点!!魔气差点就能全渡走了!!”
真宿知道从刚才起,鬼银便变作了一朵银色的剑花,插在刘蝶雁的蚀纹上,极力想救她。
而鬼银知道自己危急关头用出来了,注定没法再隐瞒,便老实告诉真宿,那是它吸收魔气的一种法子。
剑花寄生于花型刺青,可抢夺其中的魔气养分,唯一的缺点就是起效较慢,但它就是这样汲取真宿身上的魔气的。
“……”难怪鬼银看不上补魔丹,原是悄咪咪偷他魔气呢,难怪他都快掉到二重瓣了。就是不知鬼银是何时弄的,自己竟察觉不出,简直神不知鬼不觉。
而鬼银不敢说,其实它是趁着那两人在榻上“酣战”,防备心最弱的时候,偷摸上去渡的魔气,没敢渡鸩王的,只渡了真宿的。
反正是他欠它的!
真宿倒没跟它计较这些,魔气没了,对他而言是好事。这厢鬼银没救到人,他又何尝没有责任。真宿眼尾微垂,望着刘蝶雁消失的地方发了会儿呆,才去将箩筐里的包袱抱出来。
鹅黄色的包袱一动不动,不见一丝起伏。
“死的?”真宿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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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耶,肝完这周的了,应该没榜了下周,没的话我歇两天[柠檬]
被称作少主, 真宿自然而然地以为,此包袱内,包裹着的, 必然是个婴童。
可这彷如死物的状态……
难以想象楼澜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日日将它揣在臂弯里的。
该不会正是她夭折了的三胎之一?
多想无益,为对付楼澜, 必然得弄清楚她的软肋到底是什么。真宿硬下心来,解开了包袱——
入目,包袱中竟置着一块焦炭般的团儿, 大小比一般婴儿要大上一圈。
“是尸骸?!”鬼银也跟真宿一样, 顿时看直了眼。
“……”只能说,是意料之中,可当真直击包袱的真面目,真宿却只余下一个念头,那便是,他宁可自己是料想错了。
好在真宿习惯性地用神识扫一遍, 发现了些许不对劲。
“不对, 他体内有气流动,虽然很微弱,还断断续续,但我应当没看错。”真宿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团焦炭。
鬼银深感不可思议,火速化作水母飘到跟前,不由惊叫道:“还真活着?!那是魔气啊!”
“也不见得。”真宿紧蹙眉头,神色是鲜有的严肃, “上回的八轮环法阵没有成功,但她们必定早就尝试过不下一次了,那堆不可名状的残肢断骸, 便是证物。”
“然而,若之前就成功的话,她就不必再用我来当诱饵,试图用陛下来再次施行起死复生之术。”
是以,这个少主,恐怕很难被称作活着。极可能是失败的产物,只是比一潭死水,又要神异一些。
或许并非一点复生可能也没有?
真宿还在这斟酌着有否什么办法,鬼银却已然将自己囤起来的魔气用触手给那焦炭渡过去。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焦炭那黑乎乎一团,压根看不清何处是头是脚,却蓦地探出了婴儿般短胖的十指,有力地扒住了鬼银的触手,接着张开了一个似口的玄妙圆洞,发出蓝绿色的幽光,缓缓吮吸着触手末端。
真宿登时屏住了呼吸,分毫不敢动,生怕会惊动了这小东西。
银水母也很意外,因为它原本也只是胡乱一试,见此自是嘚瑟不已,旋转伞盖,好让伞盖边上的“眼睛”纷纷看向真宿,仿佛是在道“快夸我”。
真宿正想朝他投去赞赏的一眼,岂知,鬼银忽然痛叫了一声:“别咬!别咬!哎呀疼死我了!!快帮我拉开这小子!!”
只见鬼银的触手被焦炭“鬼婴”吃进了大半,那小手还揪得愈发用力了起来,鬼银试图飘走,却拽着鬼婴一并飞起来了。
“!!”真宿连忙上前一步,伸手虚托着鬼婴,口里也在劝鬼银冷静,“别那么大动作啊!”那看着可真是焦炭啊!!可摔不得啊啊!真宿也要崩溃了。
很快便成了一人一水母一焦炭,在灵气四溢的溶洞里乱成一团的诡异光景。
“真的没有了!!别咬了,我不是给你吃的!快撒开!!”鬼银还在鬼叫着,真宿不得已将手伸进鬼婴那发着邪光的口里,欲要将鬼银触手掏出来,替换成自己的手。
反正他真仙体堪比坚石,不惧鬼婴的啃咬。
然而,就在他成功解救出鬼银之后,溶洞外涌现了一群人,带头的楼澜率先冲了进来,恰好撞见了真宿一手掏进鬼婴口里的“骇人”景象。
“放肆!!!——”饱含怨毒的鬼枭威压登时在溶洞内扩开,石柱无论粗细,根根断裂,楼澜那泣血的吼叫传入真宿耳中的同时,楼澜瞬间来到了他的身侧。
好快!真宿甫一诧异,下一刻却被一盘结着带刺花根的链锤打飞了出去,花粉弥散。
真宿下意识将鬼婴护进怀里,直至人蜷着深深嵌进石墙之中,仍没有松开手。
楼澜却低估了真宿的力量,没想到她竟无法从真宿手上抢走鬼婴,眼睁睁看着真宿带着她的宝贝飞出去,登时心都要颤裂了。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才真正让楼澜彻底心碎,理智尽失。
真宿即便已然用另一只手臂与腰腹替鬼婴接下绝大部分的冲击力,然而真宿本身不得不绷紧了浑身的肌肉,也不知是否是这个缘故,以致于鬼婴竟碎成了一抔焦土,洒落在了真宿身上。
真宿猛地闭了眼:“……”
鬼银则大惊失色地飘了过来:“!!”
此时楼澜的部下们也都来了,女修们亦都纷纷倒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地斥责真宿:“少主!!好你个大胆狂徒,你怎么敢对少主动手的?!何人派你来的!”
楼澜死死瞪着真宿抖落的焦土,浑身剧烈抖颤,七窍逐渐涌出黑血。
真宿看到她那副模样,便知道,解释无用。
果不其然,下一瞬,楼澜的链锤已然裹着风朝他头颅狠砸过来。
一场烈战避无可避——
真宿用拳头生生接下了楼澜的重锤一击!
拳风瞬息爆开,整个溶洞都猛地摇晃了起来,剧烈震颤之下,女修们及时互相搀着,方才没有跌倒。
这结实无比的一击,竟被真宿接下了,却连皮都没破,女修们不禁都如临大敌,立即上前支援楼澜。
楼澜身段比真宿还要高出一大截,本来应当比较难攻击到稍低处的真宿,偏偏她握持的是链锤,能轻易甩到低处,且链条轨迹多变,攻击角度丰富,极难预测锤子的来袭方向。
真宿虽身强体悍,但是一次次被这么狠重的锤子砸中,那链锤上头的花蕾还会喷薄出花粉,有催眠之效,是叠加的。初次被打飞时,他已隐隐感觉不对劲,但尚算清醒,可接连承受了五六次不及闪避的攻击之后,真宿眼皮愈发沉重。
楼澜浑身都散发着不要命的狠劲,女修们的攻势则稍显收着,但弥补了楼澜攻击之后空出来的缝隙,一看就是经过了相当多的配合。
鬼银想替真宿澄清,可是它刚加入战场,不到盏茶便被打出来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
真宿招架着密集的攻击,不忘朝鬼银传音道:“寻个地方躲起来,我能应付。”
鬼银觉着按自己“人设”,应当刺真宿几句,但没想到这种危难关头,真宿却不愿连累自己,它不由强忍着颤音,佯装淡定道:“我知道了,你不许死,听到没有!”
真宿轻勾唇角,金眸中却加深了战意,厉光一掠而过。
接下来,真宿丝毫没有慢下来的动作,与开始打出节奏、打出破解思路的拳脚,让楼澜面容逐渐失色,女修们咬牙互相输送阴煞气,勉强一次次恢复阵法的站位。
两方明明人数悬殊,却打得不分伯仲,打得溶洞快要土崩瓦解,顶上不住掉落石块碎屑,暗河则几要被动不动爆风破火的招式蒸干水分,烟尘飞沙兜兜转转。
“……”楼澜气息变得粗重,不明白真宿为何始终没有失去意识,那妖兽般金色的眸子明亮得惊人。
真宿自不会让她知晓,这种催眠用的花毒,已被他刻意摄入,所以前头毒发时发了几次困。他没有以毒攻毒,是因为他想着这现成的新毒,势必要拿去冲击紫府试试。
可惜紫府禁制只晃动了一阵,不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而不得不说的是,楼澜这不管不顾的缠劲儿,真宿应对得绝不轻松,但近来的一次双修,给他涨了不少修为,他的“至阴体”若再养一养,兴许很快就能养成能随时转化的阴阳体。届时,阴阳倒转,魅祟恶煞秽都将难以近他的身。
一方试图将对方置之死地,一方则还顾忌着什么,终究没有下狠手。
楼澜见链锤不能拿真宿如何,紫府中理智已然撕扯殆尽的她,忽地裂开口,森森然笑道:“受死吧!!!”
刹那间,真宿只觉一股玄奥的巨力,如同海中漩涡,从他足下的灵泉暗河中涌现,将他直往下拽。而他足下早已荡出一个又一个的浪纹,纹间亮起悬空的符文。
楼澜默念着阵法咒语,真宿深知不妙,却已然慢了一步,如今他浑身都动弹不得,而离那股能将人直接搅成碎片的恐怖力量,则越来越近了。
鬼银看着真宿一动不动,便知有猫腻,眼见真宿就要被暗河吞噬,它登时绝望大喊:“主人!!!”
疾速下沉的真宿,眉目倏然染上悲悯与哀伤之色,脖颈亦悄然爬上极致的墨色。
对不住了。
第136章 鬼子母 壹
真宿蓦地启唇吐息, 将方才暗暗吸入体内的大量灵气,附上五毒,这便是集结了他从进入小世界至今, 所收集的最强的五种毒物!同时,还附上了至纯至阳之气,于阴魂而言, 适量的阳气是大补,但过量的阳气,则是至毒。是以这也就意味着, 他要动真格了!
吐息成风, 毒气急剧扩散,水中的法阵符文疯狂闪烁,转眼便黯淡了下去。真宿浑身一松,当即撑着地面一跃而上,飒爽点地立定,余光扫着足下的法阵彻底破碎, 溶于滚滚暗河之中。
另一侧, 楼澜初见毒风,本不如何惧怕,因她就是使眠花锤的,自信有足够的耐毒之力。然而全然没想到的是,那毒风在钻入她的七窍之后,直接如恶火般灼烧起了她的阴魂,她却无处可逃。
楼澜瞪大双目, 挣扎中,失去焦距的茶眸回笼了高光,神智亦得了片刻清明, 只是下一瞬便立刻被那噬魂的剧毒给绞了个粉碎。
“这到底是何物!”女修们同样不解,她们只知毒风袭来,自己全身都发痛,一种要被活生生溶解的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皮肉掉落,躯干肢体变得不成人形,却无力回天,从而感到无尽的绝望。
楼澜见女修这般惨烈,死斗复仇的疯劲与欲望直攀巅峰,竟抵御着真宿掺了至纯阳气的毒,从七窍逐出灼灼黑焰,嘶吼着朝真宿冲去。
三步并做两步,只瞬息便伸出极长的穿戴甲,袭至真宿鼻尖。
恰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捅破天的惊人啼哭,倏然响起。
虽说婴儿声音大差不差,但楼澜就是知道,那是她的孩儿发出来的。
楼澜的穿戴甲与真宿交叉的双臂激撞在一起,迸出闷重雷暴,即将引发之时,楼澜回身就朝婴儿啼哭的方向,揪心奔去。
真宿亦顿住了,拖着淌血的双臂,落后一步再前去。
只见溶洞被打出了的破洞,洒下一注银白月光,投在一个悬在半空的浑身青绿火焰球的身上。
那熊熊燃烧着的阴火球,大张着嘴一样的圆洞,那嚎啕大哭便是从此处发出,响得惊天动地,真宿注意到他下方的水面则飘荡着数个结块的焦土。
鬼婴,活过来了?真宿眸光莹烁。
楼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目,魂牵梦萦数百年,在幻境中重演过无数遍的场景,竟成真了。
“夸儿!!——”楼澜上前一把抱住了悬浮着的鬼婴。
鬼婴没有挣扎,啼哭奇迹般地停下了,而后嘴巴合了合,打了个嗝儿,突然笑开了:“阿、妈。”
楼澜登时泪如雨下,不断从发红的眼眶汹涌而出,她捂住了嘴,再将鬼婴小心翼翼地托着脑袋,护进怀中,纵使阴火不停地灼烧到她,烧出一片焦痕,却不曾放松臂膀的任一肌肉,而是紧紧地,贴合着。“欸——娘亲在这儿!”
鬼银也看呆了,但反应过来后,连忙飞到真宿身侧,打量他的伤势。
“无大碍。”真宿擦了擦脸上沾染的泥灰和水珠。
然后走到还在苦苦挣扎的女修跟前,她们都控制不住自己了,却依然被真宿靠近的身影吓得本能地往后蹦,真宿没管,强行上去将人逮住,一一将她们身上的五毒摄回来,再每人塞几颗补魂的晶石,好让她们尽快恢复。
有人错愕,有人怀疑,亦有人依然满含杀意。真宿并未在意,转身走开,故而未看到暗潮汹涌的水下,囤积了不少发黑的虫子尸体,随波荡漾,徐徐流出洞外。
楼澜从巨大的喜悦中半清醒过来,见到真宿此举,原本警惕不已的心,不再提起,而是静默地盯着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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