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看着周云那副死气沉沉、逆来顺受的模样,心头的怒火烧得更旺。
他觉得周云的懦弱简直是对他自己原则的一种侮辱。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寂静的走廊里炸开。
陈奇甩手给了周云一个耳光,力道之大,让周云的头猛地偏向一边,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林晓鹿和楚文武都惊呆了,下意识想上前阻止,却被陈奇那副暴怒的样子吓得不敢动弹。
宿珩依旧站在原地,冷眼旁观,似乎并不打算干涉。
陈奇打完一巴掌,似乎还不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扇在周云另一边脸上。
“啪!”
又是一声脆响。
周云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两边脸颊都印上了清晰的指印。
他被打得眼冒金星,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哭喊或者求饶。
他只是抬起头,肿胀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反而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困惑和茫然。
他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而面目狰狞的男人,看着他因为讲述自己经历而泛红的眼眶。
童年被虐待的阴影,大学被偷窥的焦虑,职场被侵犯的屈辱……无数个日夜,他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告诉自己要忍,忍过去就好了。
这是他唯一的生存法则。
可是……真的对吗?
他从未向任何人倾诉过,也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些。
那些被深埋的、连他自己都快要遗忘的愤怒和不甘,似乎被这两记响亮的耳光,从麻木的躯壳深处,硬生生抽打了出来。
周云的嘴唇动了动,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看着陈奇,用一种几不可闻,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问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问题。
“我……一直忍着……真的错了吗?”
陈奇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他怒极反笑,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剧烈起伏。
“你说呢?!”
怒吼声中,陈奇再次扬起了手。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周云已经高高肿起的脸上。
“老子现在告诉你,你错了!并且错得一塌糊涂!”
“够了陈奇!”
林晓鹿实在看不下去,硬着头皮冲上前想拉开陈奇,“他……他快被你打死了!”
陈奇的胸口像是破风箱般剧烈起伏,手掌还停留在半空中,维持着扇巴掌的姿势。
许是林晓鹿的话唤回了他的理智,陈奇喘了两口粗气,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呸!没卵用的怂货!”
陈奇松开手,像丢一块破布,将周云丢在了满是灰尘的地砖上。
周云的身体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动。他侧躺着,两边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淌着血丝,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模样凄惨狼狈。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没有继续趴着,也没有继续哭,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艰难地破土而出。
周云的手臂颤抖着撑住冰冷的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阵阵眩晕,竟是咬着牙,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执拗,扶着冰冷的墙壁,重新将自己支撑了起来。
宿珩的目光掠过陈奇兀自起伏的胸膛,又落回摇摇晃晃站起的周云身上。
他微微偏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了然——
有时候,最粗暴的方式,反而能敲碎最坚硬的壳。
那三巴掌,或许比任何劝说都有效。
周云站稳后,并没有看任何人。
他抬起手背,胡乱抹去嘴角的血污,动作迟缓而僵硬。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办公室区域,一步一踉跄地跑了回去。
背影单薄,却不再是之前那种随时会垮掉的佝偻。
“他……他这是去哪儿?”
楚文武看得一头雾水,低声问旁边的林晓鹿。
林晓鹿摇摇头,她也不清楚。
陈奇看着周云跑开的方向,又想到自己刚才那三巴掌的狠劲,脸色微微发白。
他吞了口唾沫,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没过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
周云回来了。
他手里,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柄最廉价不过的银色美工刀,纤薄的刀片被完全推了出来,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一点冰冷的、微弱的寒芒。
周云握刀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纤薄的塑料刀柄。
陈奇在看清周云手里东西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炸毛了。
“我操!他他他……他要捅我!”
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健身教练,此刻吓得魂飞魄散。
他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就蹿到了宿珩身后,高大的身躯努力蜷缩着,试图用宿珩相对瘦削的身影挡住自己,先前痛打周云时的气魄,消失得无影无踪。
宿珩:“……”
然而,周云的目标,从始至终都不是陈奇。
他甚至没有分给任何一人,一丝一毫的注意。
周云握紧那把随时可能脱手的美工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走廊尽头那扇敞开的卫生间门。
里面不断传出沉闷的撞击声和甲壳摩擦地面的噪音,以及某种非人的嘶吼。
周云猛地咬紧牙关,脸颊因为用力而绷紧,肿胀的脸颊显得更加扭曲。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然后攥着那把颤抖的美工刀,踉跄着冲进了卫生间。
浓郁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
卫生间内,比想象中的还要狼藉。
地面上、墙壁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泼洒着大片大片粘稠腥臭的深褐色液体,如同劣质油漆般缓缓流淌。
类似昆虫肢节的角质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有些还在微微抽搐。
肖靳言的身影如同鬼魅,在狭窄逼仄的空间内高速移动,动作干净利落,手中的黑色短刀划出简洁而致命的弧线,每一次闪过都伴随着甲壳碎裂或肢节断裂的闷响。
那个异化了大半的经理,此刻更是凄惨无比。
它身上大部分扭曲增生的肢节都已被斩断,只剩下一条最为粗壮、布满粘液和倒刺的前肢还在疯狂却徒劳地挥舞着。
它的主体躯干被肖靳言坚硬的鞋底,死死踩在满是污水的地砖上,动弹不得,发出愤怒而无力的嘶鸣。
肖靳言正准备彻底了结这个恶心的东西,眼角余光瞥见周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握着一把可笑的美工刀。
他动作微顿,露出一丝极淡的诧异。
就在这一瞬间。
周云嘶吼着扑了上去!
他不是扑向经理的要害,不是眼睛,不是心脏。
他像一头发了疯的困兽,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把颤抖的美工刀,恶狠狠地捅进了经理那张还在试图发出威胁嘶鸣的嘴里!
那张曾经凑近他耳边低语威胁,在他身上留下无数屈辱印记的嘴!
“噗嗤——!”
美工刀的刀片并不算长,但足够锋利。
它深深地扎了进去,搅烂了里面的软肉和黏膜,带出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
“嗬——呃!!”
经理发出一声被扼住喉咙般的怪响,剧痛让它仅剩的独眼瞬间充血凸出。
它彻底暴怒了,仅存的那条粗壮节肢猛地抬起,尖锐的顶端对准周云毫无防备的胸膛,就要戳穿下去!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但有人比它更快。
一道黑色的流光闪过。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响起。
肖靳言手中的黑色短刀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落,刀锋撕裂空气,干脆利落地将那条粗壮节肢,从根部彻底斩断!
黑褐色的腥臭液体喷溅而出。
失去最后攻击手段和反抗能力的经理,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下去。
它庞大的身躯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漏风声,嘴里不断涌出混合着血液和自身粘液的污秽物。
那把美工刀,还插在它的嘴里,刀柄兀自颤抖。
周云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冰冷肮脏的地上。
他看着面前彻底失去威胁的怪物,看着它嘴里那把沾满了血污的美工刀,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下一秒,眼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恐惧和屈辱。
宿珩带着林晓鹿和楚文武,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污秽,重新走进卫生间。
陈奇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来,只是还躲在后面。
他们看到,周云撑着墙壁,再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接着他走到瘫软如烂泥的经理面前,抬起脚,学着之前陈奇凶狠的样子,狠狠一脚踹在经理那张覆盖着硬壳,如同巨大蟑螂般的脸上。
“叫啊!你他妈不是能耐吗?!再叫啊!”
“欺负老子?嗯?!”
“你以为老子不敢动你?!”
周云一边踹,一边用嘶哑的声音痛骂着,将积压了无数个日夜的愤怒和恐惧,尽数倾泻出来。
宿珩嫌恶地皱了皱眉,避开脚下一滩正在扩散的恶心液体。
他的视线越过正在发泄的周云,转向站在洗手台前的肖靳言。
肖靳言拧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冲刷着黑色短刀上的粘液。
他没有看周云,也没有看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怪物。
水流声中,肖靳言抬起头,隔着水汽,看向宿珩。
他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动作极轻,仿佛只是水珠溅到了脸上。
第18章
肖靳言关掉水龙头,振腕甩落刀锋上的水珠,那柄x洗干净污秽的黑色短刀便无声滑回袖中。
他随宿珩一同迈出卫生间,身后是令人作呕的狼藉,以及那具逐渐失去了温度,停止异化的躯壳。
周云的身影被留在了那片脏污之中,无人再去过问。
陈奇心有余悸地最后瞥了一眼似乎仍在发泄的周云,连忙与楚文武一道,紧随两位大佬的步伐,林晓鹿则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人回到电梯前,按下下行键。
弥漫在24楼空气里的那股无形重压,如同退潮般悄然散去,连呼吸似乎都轻盈了几分。
宿珩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个属于“周云”的心门,正在走向终结。
轿厢内数字不断跳动。
经过19楼时,宿珩似有所感,指尖微动,按下了开门键。
金属门向两侧滑开。
19楼的走廊依旧破败,但弥漫其间的粘稠窥伺感,已经荡然无存。
视野尽头,1904那扇歪斜的门前,燃着一堆火。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焦黑扭曲的怪物残骸,以及无数散落其间的、被撕得粉碎的照片碎片。
周云背对着电梯口,静立于火堆之前,跳动的火光映照着他异常平静的侧脸。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丝毫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仿佛彻底沉浸在某种仪式中,凝视着那堆本该早就化为灰烬的过往。
电梯门再次合拢。
就在它即将继续下行之际,操作面板上,除了8、19、24这三个熟悉的数字外,一个全新的标识突兀地亮起,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绿色荧光。
——“1F”。
“一楼!是一楼亮了!”
楚文武第一个发现,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和狂喜,“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伸手去按那个象征着自由的按钮。
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一步拦住了他。
“先等等。”宿珩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还等什么啊?”
陈奇也急不可耐地凑近,脸上是劫后余生的亢奋与对离开此地的迫切,“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瘆得慌!”
宿珩并未理会他们的焦躁,只是抬起手,指尖精准地点亮了另一个数字——“8”。
“8楼?”楚文武愕然,“我们……还要回去吗?”
林晓鹿和陈奇同样面露困惑。
宿珩没有解释,他只是微微侧过脸,看向身旁的肖靳言。
肖靳言倚靠着轿厢壁,双手插在冲锋衣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迎上宿珩的视线,几不可察地扬了一下眉梢。
那个在8楼用污秽想法打量过宿珩的男人,还没有付出代价。
毕竟……谁能有他宿珩记仇呢?
电梯门在8楼打开。
昏黄的走廊,空气里依旧残留着劣质酒精和霉味。
802的门虚掩着,门缝里,可以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地上。
他用草稿纸仔细叠出了四个圆形的车轮,正用一支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水彩笔,小心翼翼地给那辆破旧玩具车涂抹着颜色。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再次到来的不速之客恍若未觉。
可惜的是……继父不在。
几人站在802门口,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想到即将面对那个凶戾可怕的继父,陈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楚文武则不安地来回踱步。
宿珩靠着墙壁,一动不动。
肖靳言站在他旁边,同样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压抑的等待,比面对怪物更加磨人。
大约十分钟后,走廊深处传来一阵踉跄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含混不清的醉骂。
一个身影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拐角,男人满身酒气,手里仍然提着那把刃口泛着寒光的剔骨刀。
正是周云的继父。
他一眼看到堵在自家门口的宿珩几人,浑浊的醉眼瞬间被血丝爬满,一股暴戾的怒气冲头而起。
“妈的……你们这群杂种怎么又来了?!私闯民宅是不是?!”
他看到了门缝里的小男孩,更是怒不可遏。
“小兔崽子!吃里扒外的东西!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男人咆哮着,像头发疯的公牛,挥舞着手里的剔骨刀,不顾一切地朝着宿珩他们冲了过来。
没等他靠近。
“砰!”
楚文武反应极快,抄起旁边墙角堆放的一张破旧木凳,用尽全力砸了过去。
木凳在半空中被男人胡乱挥舞的剔骨刀瞬间劈得四分五裂,木屑炸开。
但这一下也阻碍了他的前冲。
就在男人视线被木屑遮挡的一瞬间,一直紧绷着肌肉的陈奇鼓足勇气大叫了一声,猛地从侧后方扑上,蒲扇般的大手绕前,用粗壮的胳膊肘死死勒住了男人的脖子。
“呃——!”
男人被勒得脖颈青筋暴起,手里的剔骨刀疯狂挥砍,却怎么也够不到身后的陈奇。
宿珩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他看着男人因为缺氧和愤怒而涨红扭曲的脸,以及那只还在胡乱挥舞凶器的手腕。
随后抬起腿,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种冷酷的精准,几乎是复刻了肖靳言在24楼卫生间里的那一脚,狠狠踹在男人的手腕关节处。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剔骨刀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
林晓鹿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脚一踢,将那把危险的刀具踢进了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柜子底下。
“放……开……老子……”
男人被陈奇勒得几乎窒息,脸憋成了紫红色,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
他的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急速涌动、变形,隐约浮现出硬化的暗色鬃毛和獠牙的轮廓,像一头被困在人皮下的野猪,即将破体而出。
属于继父的异化开始了。
但这次,它没有机会完成。
一道黑色弧光,快得如同错觉,骤然闪过。
肖靳言不知何时已经欺近,手中的黑色短刀如同切开黄油般,悄无声息,却又无比精准地,深深刺入了男人剧烈起伏的心脏位置。
动作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种漠然。
男人身体猛地一僵,所有挣扎和异化的迹象,都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陈奇感觉到手臂上那股疯狂的抗拒力量骤然消失,他喘着粗气,慢慢松开了手。
男人软绵绵地向前扑倒,沉重地砸在肮脏冰冷的地板上。
鲜血从他心脏处汩汩涌出,迅速蔓延开来,与地面上那些早已干涸发黑的暗红色污渍,混合在了一起。
走廊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陈奇粗重的喘息声。
门内,那个一直专注于给玩具车涂色的小男孩,终于慢慢抬起了头。
他看着倒在门外血泊中的男人,那张稚嫩的小脸上没有任何恐惧或悲伤,反而丢掉了手里的水彩笔,慢慢站起身。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男孩拍了拍沾满灰尘的小手。
清脆的掌声在死寂的走廊里回荡。
小男孩的脸上,第一次绽开了一个清晰的,带着纯粹喜悦的笑容。
“爸爸……不是爸爸。”他声音清亮地说,“继父终于死了。”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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