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儿能察觉到身后的破风,却没有余力躲开,她望着义兄身影,眼中浮现一丝痛恨。
茵娘子眼中则是势在必得的狠意。
可千钧一发之际,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被山匪们围得水泄不通的这一厢房内,竟不知何时闯入了两人。
飞驰的弩箭被一玉白的手于半空精准截住,再随手掷于地上,其后那手的主人——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人,缓缓转过他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庞,朝茵娘子望了过来。
与此同时,操着大刀要斩封烁的大汉,也猛地被踹飞出去,他后背和后脑勺狠狠地撞到了夯土墙上,砸出了一个人形大坑。踹人的男人收回腿,顺势拂了下衣裳下摆,目光透着漫不经心,俯视着身前的一众山匪。
“没想到赶上了。”真宿挡在洛儿的身后,说道。
鸩王侧目看了眼真宿那边的战况,也附和道,“是啊。”
茵娘子和其他人都被这两人展现的实力给震慑住了,哆哆嗦嗦的,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话,“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里是谁的地盘,也敢……乱闯?!”
洛儿也满目震惊,她从小到大见过的高手无数,却仍是不曾见过有身手这般妖孽之人,骤然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眸瞪得水盈盈的,有亮光打着转。
真宿回头扫了眼洛儿持双刀的架势,下巴朝茵娘子抬了抬,示意洛儿道:“看着挺厉害,你来揍她。”
众人一听,纷纷暗道:怎的让小娃娃来打,你小子虚张声势是吧!莫不是运气好才拦截了弩箭吧?!
他们面上又重新浮上轻蔑之色,争着朝真宿冲去。
洛儿却全然不敢放松,好似被师父考究武学一般,眼中尽是严肃认真,她中气之足但音色稚嫩地干嚎了一声:“杀!!”
而后便冲到茵娘子面前舞起了双刀。
茵娘子丢开弓弩,一个翻滚避开了洛儿的交叉劈砍,夺过身旁大汉腰间插着的匕首,与洛儿对峙起来。
鸩王看了会儿戏,眼中意味渐深,然后蓦地察觉掌风迎面,遂背起手,旋身一个斜膝,再凌空一个变腿,顷刻便将两壮汉同时击飞出去,门框家具皆被砸了个稀巴烂。
后面无端被波及的,统统充当了肉垫,在地上翻滚着嗷嗷叫,房内一时间只余下两个还能站着的大汉。围在外头的,只干看着,竟瑟瑟不敢进。
真宿看洛儿能压制住茵娘子,便一个蹬地,转瞬便冲出厢房。
真宿意图收着劲,于是挑了个最壮硕肥美的大汉,将其当武器抡,接着便跟割麦子一样将后头一茬子的人全给抡倒在地。那砸在身上的力度宛如千吨重击,又如飓风扫荡,他们身上的骨头纷纷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不消片刻,厢房外的人无一人能再起。
真宿一直开着神识留意着房内的情况,待他走进去时,茵娘子已一身血痕,脖子上横着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浑身煞气的洛儿听到脚步声,骤然转过头去,手上的刀逼得更近。但看见是真宿之后,眼眸变得清澈了不少。
真宿瞥了眼另一边将人都解决干净,正掸着衣上灰尘的鸩王,又看向洛儿,问道:“你叫什么名?”
洛儿绷着小脸,乖巧报上了名,“我叫犀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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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登徒子鸩王:想让庆儿染上真正的默水。
啊啊没真亲上,不要打我啊,这章粗长一点了!对不起卡在那里了,下次不敢了(跪下
[修改]修了修被屏蔽的字眼和病句
真宿听到这名字, 未察觉到什么,点头后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鸩王则目光一凛,问她, “你家中人在何处?”
犀洛当即将刀锋抵得更深,在茵娘子的脖子上划出血痕。显然是不想让茵娘子听去,是以没有直接回答。
鸩王了然, 道:“将他们都捆起来。”
寨子最不缺的就是捆人用的绳索,茵娘子本还等着他们央求自己说出绳索所在,谁知真宿跟在自己家里似的, 一转眼便取来了粗麻绳。然后鸩王手法娴熟地将人都捆起来, 真宿负责将人都丢进厢房里,最后拿重物堵住了房门。
“这下他们出不来了。”真宿拍去手上的灰尘。接着打算弯腰将转移了出来的封烁抱起来,不想被鸩王伸臂拦住了。
真宿抬头看鸩王,鸩王眸光微凝地看着他,沉声道:“朕来。”
一旁的犀洛顿时瞪大了眸子,看向了鸩王。素来沉稳的她, 今日却好似一直在震惊。
真宿没跟鸩王争抢, 反倒是忽而想到什么,遂开神识扫了一下,发现封烁身上果然有墨点,他就猜测对方可能是中了蒙汗药一类的药物才昏迷的,于是摸了一把封烁的额头,将毒素摄走。
鸩王的眸光更沉了。
犀洛不知真宿是在做何事,下意识想阻拦但又忍住了。不料下一刻, 封烁便已悠悠转醒。
“封烁!”犀洛喊道。
“……洛儿?洛儿你没事!”坐地上的封烁几欲站起,被真宿顺手扶了一把,他这才注意到除了犀洛, 旁边还有二人。一看这两人的周身气势威压,全然不似寻常人,却也不似江湖人士,反而更像是官家的。就是不知为何有一人眼神略为不善。
“是二位救了小生和洛儿吗?”封烁按了按太阳穴,止了下晕眩,问道。
真宿和鸩王还未说什么,犀洛先点了点头。
封烁当即作揖道:“谢过二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生……”
“先别管这些,你还有家里人等着吧,带路。”真宿打断道。
“……好,好。”封烁何曾想他们竟迎来了转机,顿时激动得手都有些发颤。
大半夜的临时营帐,军医进进出出,封烁和犀洛的阿姊、娘亲一齐躺在软席上,虽然仍旧虚弱,但脸上已恢复了些许血色。
兵士们从寨子里搬来了炭盆,给他们点上了,营帐内总算暖和了些。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犀洛的阿姊先出口问道:“他们喊的‘陛下’,难道真是那位‘历战神’?从皇城来到这儿了?!”
“镜儿还是这么喜欢历战神的故事。”她娘亲笑笑道。她曾见过鸩王,不过那时鸩王只有十几岁,是以她初时也没认出来。
“那可不是故事!”犀洛的阿姊激动道。没有历战神,就没有如今的边疆十城。有关历战神如何收复边疆十城的事迹,她可是从小听到大的。“边疆十城的人,岂有不喜欢……陛下的!”
“嘘,不可在背后妄议……”封烁温言提醒了一句。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鸩王、真宿和犀洛陆续走了进来,营帐内霎时变得颇为拥挤。
犀洛平日傲得很,从不喜欢跟在人身后,此时却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真宿身后。是以封烁不免多看了真宿几眼,然后发现对方竟戴上了发冠,再搭配上那套花纹繁复的衣裳,才终于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竟是公公?封烁煞是惊讶。
不过他不及多想,鸩王已走至近前。
“参见陛下。”他们席子上的三人想起身行礼,但被鸩王抬手阻止了。
“不必多礼。具体情况朕已听犀洛说过了。”
鸩王的话,让他们霎时间想到了远处的亲人,面上不禁浮上忧色。
就连真宿,神色也变得凝重。
他和鸩王方才在外面听犀洛讲述了他们一家十口是如何被绑架,之后又是如何从贼人手中逃脱的经历。
作为犀家家眷,他们并没坐以待毙。犀大将军的娘亲,年近古稀,身子骨本就十分弱,于是她决定留下当诱饵,而她的老伴犀老爷虽身子骨还很利索,很是能打,但他根本舍不下内子,自愿与她一同留下。
“不用牵挂咱们,去吧,犀家不该成为他的软肋。”
“去吧,孩子们。”
“阿爷!阿奶!——”
铁闸一落,生死两隔。两位老者用身体死死堵住了闸门,为犀洛他们几个后辈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接着才得以从牢里杀出去。然而后面所经之处堪称森严诡秘,不仅设有机关,看守之人也众多,他们好几次都险些被抓住,挂了一身的伤,若不是记挂着不能白费爷奶的牺牲,他们还真不一定撑得下去。千辛万苦脱离了那个守卫森严的囚笼之后,他们便分成两队,分头逃跑。除了犀洛他们这边四人,还有犀洛的二伯一家子以及犀洛的亲哥哥犀顺,同样是四人,往另一方向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阿爷阿奶……上月阿爷刚过大寿,才说过他们要活到看我当上大将军……可是—”复述情况的犀洛,眼眶早已干涸,她只攥紧了双刀,很镇静地说,“我一定要杀了那群枫国人。”
然后她挺直了背脊,跪在了鸩王面前。
而此时此刻,封烁他们听到鸩王道:“朕安排了一支精锐小队,可听犀洛差遣,你们就在此歇息,由犀洛去将犀将军的其余家眷都带回来。”
真宿没听到自己之名,忍不住追问道,“陛下,那我呢?”
鸩王斜看了他一眼,“朕留在这儿。”言下之意便是你也只能在这儿。
虽然保护鸩王最为重要,但是他总有种预感,若是不能救出犀大将军的其他家眷,恐怕会产生影响小世界的恐怖后果。
别的不敢说,但真宿对自己的直觉是极为信任的,毕竟这么多年就是靠着直觉救了自己无数次。陨落前与魔头的最终战,赴约前,他早就察觉出不妥了,只是出于一个重要承诺,明知山有虎,他却还是不得不往虎山行。
他有神识,比其他人更适合搜寻。是以真宿并无让步,金眸里是少有的执着,直勾勾地看着鸩王。
鸩王与其对视片刻,最终无声叹息,正欲妥协,却听真宿对他说,“陛下能护好自己吗?不然小的确实不放心离开。”
鸩王心道真是被小看了,但他面上丝毫没有被挑衅的愠怒,反而盛满了笑意,从眉眼与唇角满溢而出。他不禁暗忖,这小子怎么总能出乎他的意料,一本正经说出这么戳他心窝的话?
“哈哈哈哈。”鸩王从未这么恣意地大笑过,除了嘲讽那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他还是头一回笑得这般真心实意。
真宿也是头一回见鸩王这样大笑。印象中的鸩王总是冷肃着脸的,总是克己守礼的,鲜少流露真情,就算生气,也多是带有做戏的成分。此刻,真宿也被感染了,唇角轻轻勾起。
众人更是看得一脸茫然。虽然他们不熟悉鸩王,但也知晓鸩王就是那个“历战神”,是天子,是姩国的统治者。然而他被下臣如此“冒犯”,不仅不生气,反而笑得愉悦,这般反应,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鸩王取下腰间苗刀,欺近真宿,双手绕过真宿的细腰,给他系上绦带和刀鞘环,气息扑在真宿戴着耳珰的耳朵上,“不会用就拿来敲人。”
真宿摸了摸那把长得几乎要触地的苗刀,颇为惊喜,“谢陛下。”
“朕不用你担心,但你也别让朕担心。”鸩王眉峰一压,认真道。
真宿用力点了点头,金眸亮亮的,“小的知道。”
夜里忽地翻起了风,草地泛起浪涛,二十匹马被牵出,其中一匹尤为高大,俨然是鸩王的汗血宝马。而真宿与犀洛,此时便站在这匹汗血宝马身侧。
若是平常,犀洛会想踩着人的手或是背翻上去,但是对着真宿,她说不出这样的请求,可也不想让人抱她上去。
就在她犹豫之时,她忽觉脖颈一紧,浑身一轻,竟是被真宿单手拎着领子丢到了马背上,犀洛及时将腿一翻,稳稳地跨坐了上去。
真宿就知道她能反应过来,满意点头,解释了一下,“没有小马驹,只能委屈你跟我同骑了。”
“我不介意,出发吧。”犀洛抿了抿嘴,说道。
于是真宿踩着脚踏,也翻了上去,坐在了犀洛后头。
鸩王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看似眉眼淡漠无情绪,实则好似在想象着什么画面,筹谋着什么。
真宿不知这些,他踢了下马腹,只回头看了鸩王一眼,眼中似乎说了很多,又似乎没说什么,然后便骑着马领着其他兵士冲了出去。
崀城,瞭望塔。
曙光乍现,将瞭望塔角落里的昏暗渐渐驱散,但是却驱不散兵士郎将心中的阴霾。
清点完粮草的兵士跑了上来,与总是待在塔顶的犀大将军汇报道:“大将军,粮草暂且只余十三日的分量。”
“十三日?”一旁的军师先抢着确认道,“昨日不是还有十六日的分量吗?”
“有两个存粮处遭到平民□□,同时答应供应军队的粮商也反悔了,说清点过没有那么多粮,最后交上来的粮草少了一半。”兵士越说越无力。
“本以为能撑足一个月,谁曾想,才过去六日,余粮竟是不足十五日了。”军师急得来回走,“这可如何是好,援军迟迟不到,京城或是周遭几城也是不见回音。”
但这些消息,皆没有激起犀大将军半点反应。他抱着钢制红缨尾的头盔,歪着头靠在椅背上,一头花白的头发凌乱地垂落着,眼睛无甚焦距地看着地面上爬过的一列蚂蚁。
若是他的家人在此,怕是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一夜变白的头发,衰老到仿佛行将就木的模样,岂有一丝犀大将军昔日的风采。
军师知晓急也无用,可是看到犀大将军这般颓丧,全然振作不起来,叫他如何不急,连主心骨都这样,底下的人如何有希望。
可任谁经历了那样的事情……那恨不得自己死去也不愿面对的,有如凌迟一般的二十时辰。军师只得长长地叹息,然后苦口婆心地再次劝说道:“兴许他们还活着,枫国的狗贼只送来了将军二老的……至于其他无头尸体,您之前不都猜疑并非是他们吗?”
军师对着空气说了半晌,依旧得不到一丝回应,遂放弃,下塔楼忙活去了。
徒留犀大将军继续枯坐着,是以没有听到犀大将军,用微不可闻的声音,执着地念着一个名字——
“……封顺……”
第47章 随侍 拾伍
真宿一行人赶到囚牢附近时, 本欲顺着二伯一家子和犀顺所离开的方向追寻,然而真宿通过神识,发现了端倪。
坐在高头汗血宝马上的真宿, 抬头望着那座宏伟的石塔,问犀洛:“你二伯娘的右手是否有疾?”
“你如何知道?”犀洛不禁回头看真宿,她可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此事, 而印象中娘亲他们也未曾与真宿或是鸩王提及。
“……且不用去搜了。”真宿眸光沉沉,“你家里人,恐怕已被抓回来了。””
犀洛顺着真宿的目光, 也看向了那座石塔, 眼中交织着忧愁与愤怒。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完全相信了真宿的话。
“众兵将听令!下马,突袭石塔!”犀洛下令道。
真宿与犀洛一齐跃下马,领着小队先行击落哨兵,开始潜入。
兴许因是后半夜,石塔里守卫并不多, 但是潜藏的机关繁多复杂。犀洛当初逃离时太过匆忙, 走的路线也是从里至外,由上至下,是以她并不能清楚地记得机关的布局。
正当她略有些气馁时,她身前的真宿已用轻若翎羽的步履,径直踩上那些稍稍突出的石板,接着四面八方却没有飞出一支暗器来。
他提起犀洛,放到石板上一称, 发现亦是无事发生。但他回头瞥了眼后头兵将们身上的甲胄,沉吟片刻,与犀洛商量道:“你个头小, 替我钻进去将机关源头破坏掉,如何?”
“无需多问,指路吧。”犀洛重重颔首。
真宿很是佩服她小小年纪,又是打斗又是逃亡的,撑了这么久却依然清醒,半点不喊累,可见她救人的决心之强,意志之坚。
许多机关都留有添油添毒的入口,还有通往需要长期维护的轴承和关窍处的密道,但为防止被人破解,会让专门培养的侏儒奴去处理,所以这些入口都十分窄小,若非身材足够矮小,便无法进入。
其实真宿还可用缩骨功,但是不方便在人前展示。幸好对犀洛而言,勉强可以进入。
只不过,犀洛最后还是蹭了一身伤回来,浑身骨头都泛着被挤压的疼痛,但她依然是一声不吭,且将真宿额外要的毒罐子取回来了。毒罐子是专门存放毒药的,用于为机关射出的毒箭毒枪的尖头涂上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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