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两出身卑贱,且早年时候是无赖混混,有了女儿之后才洗心革面做起了正经营生。他疼爱女儿的心思,可见一斑。更重要的是,他对女儿的未来极为看重,十分想让女儿嫁入富贵人家享福。以至于,整个渡口码头,人人都知道他有凭女儿攀附富贵的心思。而与他一同做工的工头,也曾多次听他吹嘘过,女儿将要嫁入锦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当太太夫人。而在他整个生活圈里,能称得上有头有脸却被东家老爷单独招待过的,唯有宋大老爷一人。”
“而柴老鱼,则是常年给宋家老宅送各种生鲜肉食,如此竟也常被宋大老爷找来帮着寻些稀罕肉食。他在生前,曾与妻子跟女儿巧儿说过,他为女儿寻了一门上好的亲事。那家老爷虽然年纪大些,却是书香门第,自小饱读诗书。而且,那人家产丰厚,女儿嫁过去便能是当家主母。”
她说到这里时候,斜眼看向了宋德清,“柴家母女说,事后那人将生辰八字的庚帖索要了回去。只可惜,那人却不知柴老鱼早已誊抄了一份八字,并寻了城西孙瞎子帮忙算看。”
此时,许楚将手上由柴老鱼誊抄的那份生辰八字递给宋德容,让他验看。宋德容就算是冒名之人,可对宋家人的资料也知道的身为详细,只一眼就断定了此生辰八字是宋德清的无误。
“污蔑,你这是污蔑!”宋德清声音沙哑而短促,一双眼睛早已充血赤红一片,他咬牙切齿的颤栗着指着许楚说道,“就算我曾招待过他,可他也不过是个下等人,我又怎么可能娶她女儿为妻?再说那身辰八字,你又怎知不是他意欲攀附我们宋家,而私下寻人找来的?”
许楚摇摇头,看着呼吸急促的他毫不留情的说道:“空口无凭,偏生你却留下了致命的证据。”
她说完,就转身看向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却还努力挺直后背端坐的宋夫人,叹息一声问道:“夫人,不知夫人所说的府上那株烟茏紫珠盘在锦州城唯有一朵,是否是真的?”
宋夫人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隐忍着悲怆无力道:“是,原本金漫山是送了两盆,只是中间被大哥截走一株说是要做好友小聚时候的赏花宴所用。几日后,我派人去寻,他却说那花被养枯了,只送回了枯黄发黑早已看不出原本模样的枝丫回来。为了此事,我着实恼怒了一阵子,府上打理花房的下人,还有凤儿皆是知道的。”
许楚得了准话,颔首道谢。等再看向宋德清时候,目光已然是冰冷一片。
“柴老鱼家中稍有资产,且因为常年做生意而养成了谨慎的性子。所以,你为了获取他的信任,也为了表露诚心,特地送了一盆难得一见的烟茏紫珠盘为信物。我想,当时你大概并不知道那花的价值,只以为是颇为难得的牡丹品种吧。”
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这全锦州城乃至京城都难得一见的烟茏紫珠盘,最后竟然成了他无法推脱罪责的关键证据。
她的话音落下,萧清朗派去柴家去取烟茏紫珠盘的李捕快也到了。而同来的,却还有看似柔弱的柴家母女二人。
许楚并不想让这二人再陷入案件的漩涡,毕竟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且十分苛刻。柴老鱼之所以俯首认罪,大概也是如宋晨那般爱女心切,唯恐此事揭露让女儿再难做人。
更何况,他们也的确是杀了人,犯下了滔天罪行。
只是,父亲疼爱女儿的心思,多与女儿敬爱父亲的心思如出一辙。他肯为女儿的清白不做辩驳,女儿便肯为父亲挣得一丝开罪的机会而放下名声。
“柴家大娘。”
“姑娘,今日/你帮我们良多。思来想去的,我总觉得我家那口子不至于平白无故的为着口舌杀人,所以李捕快去拿花时候,我跟巧儿就跟着过来了。”
有了柴家母女的作证,那花是定亲所用的信物之说,几乎成了板上钉钉之事了。就连那生辰八字,也让宋德清无法再狡辩。
“最后是宋成了,大老爷,你与宋家女儿宋慧的事情,可要我详细说来?”
此时,整个厅堂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错愕不可置信的看向几乎要崩溃的宋德清。
他们虽然知道大老爷风/流成性,却没想到竟然会为这兄弟的一个姨娘的挑拨,而教唆了外人杀害妻女。
现在可好,好端端的家,分崩离析不算,他也成了孤家寡人。
宋慧儿被人带进来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将她与大老爷之事和盘托出。从相识,到他如何挑逗与自己,再到爹爹如何想要将她许配给庄稼户来的帮工,而她又是怎般狠心欺骗爹爹。
“大人明鉴,当时奴婢虽然一心想与大老爷在一处,可却从来没有做过越雷池之事。而且,在爹爹带了奴婢找大老爷寻个说法时候,听着大老爷说若非家中发妻极力反对,甚至以要将奴婢发卖去青/楼威胁,他定会将奴婢娶做平妻的时候,奴婢心里也是窃喜的。”宋慧儿俯首趴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可是,奴婢实在没想到爹爹会真的杀害夫人啊。”
几乎是她的声音刚落,一旁唯唯诺诺的巧儿也开口了,“大人,民女的爹爹在那日给宋家老宅送鱼时候,也曾长吁短叹。说是他替民女相看的那老爷十分为难,家中的二小姐以死相逼,要让民女做妾才肯让步……”
第二百二十八章 白绫花杀
许楚看着早已瘫坐在座位上,脸色铁青难看的宋德清,毫无犹豫的戳开他心里所掩藏的阴暗肮脏。
“大小姐突然掌管渡口银两的发放,而且还好巧不巧的独身一人落单时候被钱有两杀害。而厨娘所炖的毒鱼汤,又好巧不巧的独独被二小姐喝下。而宋家大夫人,突然冒着严寒去往庄子上,且还将身边的丫鬟支开,继而被宋成得手。我想这不可能全都是巧合吧。”
“且不说钱有两,就只论柴老鱼毒杀二小姐之事。鱼是大老爷亲自寻柴老鱼寻到的,不过是一条鲜鱼罢了,又怎劳大老爷亲自吩咐?难不成府上的管家如此不济,连声吩咐都不会说?而素来要先尝味道的厨娘,在前一/夜又被大老爷一盆冷水浇了头,得了风寒,无法品尝味道,继而躲过一劫。我倒是想问问大老爷,夜宵时间,快到子时了,不知大老爷端着一盆冷水作甚?”
“而大夫人去往庄子上,大概也与大老爷刻意放出的欲娶宋成女儿进门的消息有关吧。”
自那日去了庄子上,许楚就觉得奇怪。她看得出,宋成是真心疼爱女儿,更看重其名节跟声誉。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放任庄子上传出流言的。
而且宋慧儿也说,她虽然仰慕大老爷,可实际上也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唯一违背道德的,大概也就是最后挣扎着欺骗宋成的那件事。
这样的情况下,大老爷跟宋慧儿的事情,又怎会闹的人尽皆知。就连庄子田产的租户,都能做茶余饭后的谈资嘲笑一番。
思来想去,就只生下一种可能。原本此事,就是为了引的大夫人去往庄子上。而且,大夫人还会为遮掩家丑,而单独寻宋成或是宋慧儿询问。
宋德清被一句句的逼问弄得心神不宁,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当初自己倾心于杨姨娘,可却被杨姨娘玩弄的情形。那被他日日贴身收藏的耳珰,还有老爷子那个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香囊跟耳珰,让他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他浑身僵硬,面容似哭似笑十分怪异。
“那又怎样?人不是我杀的,我不过是看上了几个女子,难道还成了错?说到底错的都是杨姨娘那贱人。”宋德清面如死灰,形若癫狂的嘶吼道,“我没罪,也没错。”
许楚平静又冷淡的看着双手抱头,早已失了分寸的人,缓缓开口道:“虽然你没有杀人,却犯了教唆之罪。大周律在六年前曾做过修改,但凡以利诱、授意、怂恿等各种方法,暗示或是教唆人犯罪者,皆可按教唆罪论处。而此案中,你有预谋的设计旁人,帮着凶犯准确杀人,足可以按教唆罪中从犯处置。”
她的话音落下,厅堂之上各个下人衙役跟侍卫就不由得唏嘘起来。再看向宋德清的神情,就越发的鄙夷起来。
他们曾听闻但凡官宦富贵人家,男子都爱寻花问柳,可却没听说过哪家的老爷为着一己私欲,会让人杀了自家妻女的。就算心中毫无妻子的地位,最多就是和离,再不成就寻个过错休妻便是。何至让同床共枕多年的妻子,为此送命?
更何况,还有一双妙龄女儿,那可是流着自个血脉的呢。
宋德清咬着牙,脸上肌肉都忍不住颤抖起来,“不,不是我的错,是杨姨娘那贱人。不对,是那三个贱人该死,她们包藏祸心,指不定那俩孽女是不是我的种呢。”
“当初我亲眼看到,张三翻过她院子的墙头,难不成那还有假?”宋德容如困兽一般嘶吼着,咬牙切齿道,“府里都传,张三跟柳姨娘有私情,呵呵,真当我是傻子不成,那柳姨娘哪里有那个胆子在二弟眼皮子底下生歪念头!实际上,他可不就是跟那贱人做了有辱门风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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