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宁容左始觉凉透。
江淮虽沉默,但带来的撕心痛楚不亚于任何绝情之言,宁容左失望的抬了抬头,小心翼翼的松开了双臂,往后稍微半步。
这半步,是余生无法迈过的距离。
“江淮。”
宁容左眼里又黑又冷:“我只问你,你说你没骗我,那永巷的这两个月,你对我的情谊,是真的还是”
“是真的。”
江淮转过身来,面色泠然:“这两个月,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乐舒心的时光,但越好的东西越活不长,你知道。”
这回轮到宁容左不自控的轻笑,却是极致嘲讽,他闭上那双精美绝伦的眼睛,片刻复又睁开,悲戚情绪已然不见,转为高傲和漠然。
他的感情在此夜支离破碎,浑然被撕成了一片又一片,伸手抚摸着江淮下巴上的淤青,那是他方才亲手掐出来的。
“江淮。”宁容左声音冷静,“你我二人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没办法再承受下一次了,今夜之绝,便是此生之绝。”
江淮闻言,如被长箭横穿双耳,流出痛彻心扉的血来,那鲜红的颜色侵染了她的瞳孔颜色,是那样的凄楚沮丧。
宁容左则又露出那副动人心魄的笑:“你继续往上爬,我也会牢牢稳坐太子之位。”停了停,“不过,当日说护你一生一世,还有这两个月来,对你说的所有的话,不要叫第三个人知道。”
“已经忘了。”
江淮冽然飞速的答道。
宁容左似笑非笑:“好。”掐住她拇指上的扳指,“对了,以后再也别叫我宜之。”将扳指取回手中,“因为,我已不知润儿是谁。”
说罢,转身拂袖离去。
那决然的一抹弧度化为镰刀,割在江淮的心头,她盯着宁容左渐行渐远的背影,双眼遮住一层白光,让人看不到其中情绪。
她和宁容左相识了整整十二年,这十二年里,一直是那人在向她奔跑不停,而十二年后,却是那人主动先离开了。
摸了摸空无一物的拇指。
这两个月的恩爱情长都随着那扳指一起离开了。
清泪浅落,自嘲出声。
江淮啊江淮,你为何要作贱在这儿女情长上。
黎明时分,寒风刺骨。
江淮哆嗦着手把怀中的信封拿出来,看上去并没有拆封,死攥了攥,几秒后生生撕碎吞了,那涩意通过嗓子好像横了柄刀子,她撕心裂肺的咳嗽着,扑到旁边的巷墙。
那消瘦的身子裹在风里,江淮伸手抹了下嘴角,眼睛盯着那巷墙砖石缝隙里的血痕,只觉得心脏被风霜冻住。
她脸上没表情,心里也没感情。
胸口平静的起伏着。
额头抵住砖石,张嘴惊声尖叫。
彻夜的黑暗。
她拼尽力的尖叫着。
宁越死后,皇帝寻到他的尸体,竟然连头缝好再压去长安城的菜市口叫刽子手又砍了一次,复鞭尸三百,下令三年高悬不许放。
意料之中。
整个二月份似乎就是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度过的,一场接着一场的鹅毛大雪下着,坊间不敢随意出门,导致阖长安的十条集市都黄了生意,皇城更是人心惶惶,各个闭殿不出。
永巷里,江淮依旧过着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洗衣洒扫,看的山茶心里不安,却也不敢问她和宁容左之间发生了什么。
又是一盆衣服洗好,江淮端起来交给山茶,并且嘱咐道:“这是齐王殿下宫里的衣服,你现在过去一趟,顺便找机会去见齐王,就说我很感谢他当日的救命之恩。”
山茶听得云里雾里,她兵变事发之时一直躲在永巷,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见状问道:“救命之恩?”
江淮轻轻颔首:“不错,当日若没有齐王出手,我这剑伤就不是两寸深,而是把我活生生刺穿了。”
山茶听的心惊,轻应后端着木盆离开了。
宫里的修缮工作快要完成,而城西那边还需要些时间,庞密所居的司天台收到重创,近来都是宿在府外府邸。
三月初的晚上,皇帝口谕传其入宫。
浴堂殿里,皇帝负手在窗前,神色复杂的问道:“怎么样了?”
庞密跪在他的身后,依言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近来夜观天象,发现自那壁水星隐亮之后,心月狐和尾火虎二星的确被暂时压制住了,但因着那最危险的房日兔隐有亮势,遂无法彻底平息,若是壁水星再不能大亮,怕是真正的灾祸将至啊。”
“房日兔星?”皇帝狐疑道,“是那个暗指龙腹的星宿?”
庞密点头:“不错,此星要比心月狐和尾火虎危险百倍。”
皇帝轻合双眼:“宁越此次逼宫,竟不是真正的灾祸。”回身想了想,又问道,“这壁水星可是初次隐亮?”
庞密道:“正是,不过此星在两年前也隐有亮势,也就是中秋那日,不过不知为何又平息了,直到今年才真正亮了。”
两年前的中秋。
庞密不知道,但皇帝清楚,当日中秋皇宴结束后,太后曾想让他提前把江淮给接回来,不过却被他给拒绝了。
是他当年亲手推拒了贵星起势,随后旭王便谋反了。
皇帝眺望着窗外,心情自是五味杂陈,他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想庞密所说的前因后果,可若是叫江淮重回前朝,又心有不甘。
江淮好容易被关在了永巷。
“庞密。”
皇帝突然甩来惊天一问。
“你说,江淮如何?”
庞密茫然抬头,有些摸不准皇帝的言外之意。
那人见他无言,微微斜睨着眼睛:“朕问你,你便答,你和江淮无有往来,说出来的话比较公正可取。”
庞密闻言松了口气,知道皇帝没有发觉自己和江淮的牵扯,遂也扪心自己的说道:“御侍江家此女,天资聪颖,处事果断,是宫中一众女官中最适合您的左膀右臂,当年那句王佐之才,是没错了。”
皇帝极轻的颔首,又道:“这孩子极好,若不是长信旧臣”
“长信旧臣不算什么。”
庞密悄然接过他的话,壮着胆子说道:“可贵的是,二小姐身为长信旧臣却仍对您极尽衷心,毫无僭越违背之意。”
皇帝闻言微微蹙眉,瞧着不远处站着的秦戚:“你接着说。”
那人茫然抬眼,随即躬身道:“皇上,老奴也觉得二小姐从前在朝八年,不能说是鞠躬尽瘁,却也是尽力而为了。”抬头仔细打量着皇帝的表情,“而且,四年前您要她去广邳,她便去了广邳,四年后您又要她去永巷,她便心甘情愿的被关在那里,丝毫没有追究您在菜市口的断头台下给她安得无由罪名。”
停了停,秦戚说出了最重点:“尤其是,二小姐在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世之后,还能如此,实属不易啊。”
庞密也添话道:“是啊,当年佛门之事,她到底没有经历过,自然也不会如郭太师那般深藏恨意。”
皇帝骤然深吸了一口气,又极慢的呼出来,双眼睁开,被秦戚的这一席话戳中了内心柔软之处,想起了死去的长信王。
那人也是如此,以至于宁越兵变那日,他们一行人躲在长信王生前的凌霄殿,那大门竟然死撞不开,是为保护。
壁水星,是为御寒之壁。
“秦戚。”
过了很久,皇帝才极其平静的开口:“龙案上有一封玉诏,春分那日早上辰时,你带去永巷宣了吧。”
秦戚轻应,将那卷起的玉诏托在手里。
与此同时,庞密抬头道:“皇上您看。”
那人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
那漫漫长夜,一颗星子亮如明灯,周遭危星瞬时灭迹。
壁水星大亮。
皇帝眼底映出无奈的光芒。
殊不知。
当年的一夜之罪。
要用一生来偿还。
午睡过头了还有啊,昨天小表妹手q疯狂戳晾晾,问为啥不写江宁两人的感情线了,这就尬了,只让她帮忙改了一次错别字,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追上书了,不听话的初三丫头鉴于也有小可爱担心这个问题,那就解释一下,不是不写了,而是不专门写了,剧情支线里两人的对手戏可不少,昨天还写了船戏好伐
第3章 放虎归山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ran
亥时三刻,北东宫。
修仁站在那殿门外,轻敲了敲,里面传来瓷器斜倒的声音,他有些不放心的唤道:“殿下?殿下您”
“滚。”
那人在殿内淡漠一句。
修仁吓得肩头一缩,犹豫了几秒,这才道:“殿下,方才殿前的小游子偷偷过来了,他说他说”
“进来!”
门里的人十分不耐烦。
修仁忙应了,小心翼翼的推开殿门,才敞开一个漆黑的缝隙,迎面便是股极重的酒气,直呛得他咳嗽几声,挤出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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