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吱呀——”
木质门轴转动的声音响起。
门后的房间,不大。
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
房间里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冰冷的石质墙壁,和一扇狭长得,几乎无法透进任何光亮的彩色玻璃花窗。
一张小小的,由深色木料打造而成的书桌,安静地摆放在墙角。
桌上,放着一支燃烧了一半的蜡烛,和一本摊开的,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厚重书籍。
而就在这间,充满了禁欲与苦修气息的房间正中央。
摆放着一张,同样由深色木料打造而成的单人床。
床上,只铺着一张看起来质地有些粗糙的深灰色毛毯。
肖靳言跟在宿珩的身后,迈步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在房间里极其迅速地扫视了一圈。
最后落在了那张……窄得只够一个人躺下的单人床上。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变得更加玩味。
“z啧啧……”
一声低笑从他喉咙深处缓缓溢出。
“看来今晚。”
“咱俩,又要睡一起了。”
宿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沉默地转过身, “你先待在这里,不要乱走,我还有其他事。”
说完, 宿珩没有再给肖靳言任何开口的机会,径自迈开脚步,朝着门外走去。
他将房间里那个充满了侵略性气息的男人, 连同他那充满了占有欲的视线,都一同隔绝在了门后。
肖靳言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脸上的笑意, 非但没有收敛, 反而变得更加浓郁。
罕见地, 他听从了宿珩的话,乖乖地待在了这里。
肖靳言慢条斯理地走到那张窄小的单人床边, 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张质地粗糙的深灰色毛毯。
上面,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另一个人的, 清冷而干净的气息。
肖靳言忍无可忍, 埋首在毛毯中, 贪婪地深吸着其中残存的味道。
宿珩走出房间, 重新回到了那条幽深而寂静的石质走廊里。
墙壁上,那些燃烧着的白色蜡烛, 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冰冷的地面上, 像一个沉默的幽魂。
《圣言录》被毁。
封印着底下那只恶魔的力量,正在飞快地流逝。
宿珩能清晰地感觉到。
整座修道院的空气里,那股原本被神圣气息所压制着的, 阴冷黏腻的恶意,正在一点一点地,重新变得浓郁起来。
穿过长长的回廊,又走下一段盘旋而下的石质阶梯。
一扇比祷告室的门,更加古老,也更加厚重的巨大铁门,出现在了宿珩面前。
这里是修道院的藏书室。
宿珩伸出手,正准备推开那扇门。
一阵压抑着的交谈声,忽然从门后传了出来。
“……怎么办?那本《圣言录》被那个疯子给烧了!”
“我们的主线任务,是不是……失败了?”
“嘘!小声点!万一被那个神父听见怎么办!”
“怕什么!他现在肯定在处理那个纵火犯,哪有空管我们!”
“我总觉得……那个神父,比这个副本里的鬼,还要吓人……”
宿珩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安静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别吵了!”
那个像是队长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呵斥道。
“任务提示上说,要找到‘圣阿加莎的三大圣物’,才能彻底净化恶魔。”
“《圣言录》肯定就是其中之一,现在被毁了,我们必须找到另外两件!”
“可是,我们连另外两件是什么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啊?”
“线索上不是说了吗?‘答案,就藏在神圣的言语之中’,肯定就在这个藏书室里!”
听到这里。
宿珩不再犹豫。
他伸出手,猛地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藏书室里。
那四名正凑在一起,鬼鬼祟祟翻阅着书籍的玩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们猛地回过头。
当看到那个穿着黑色神父袍的,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时。
四个人脸上的血色,再一次,褪得一干二净。
这是他们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念头。
“神……神父……”
为首的那个高大男人,手里的书“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结结巴巴地解释道。
“我……我们……我们只是对这里的历史比较感兴趣……”
“想……想来查阅一下资料……”
“绝对!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他身后的几个人,也像被吓傻了的鹌鹑,拼命地点着头。
宿珩的视线,从他们那几张写满了惊恐的脸上,冷漠地扫过。
他没有理会他们那漏洞百出的辩解。
而是径自迈开脚步,走进了这间充满了古老墨香与灰尘味道的巨大藏书室。
一排又一排,顶天立地的高大书架,像沉默的巨人,将整个空间分割成了无数条,狭窄而幽深的通道。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时间沉淀下来的,腐朽而庄严的气息。
那四名玩家,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
感觉就像在看着,一尊即将要对他们降下神罚的,冰冷的神像。
他们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宿珩只是从他们身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仿佛他们只是四团无足轻重的空气。
直到宿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一排书架的后面。
那四名玩家,才像是终于从溺水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吓……吓死我了……”
那个女玩家,拍着自己的胸口,声音里还带着后怕的颤抖。
“他……他没管我们?”
“我们……是不是安全了?”
“别掉以轻心!”
队长低声警告道。
“这个NPC太古怪了,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们赶紧找到线索,马上离开这里!”
另一边。
宿珩穿过迷宫般的书架,走到了藏书室的最深处。
这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由整块黑曜石打造而成的阅览桌。
桌面上,空无一物。
宿珩伸出手,指尖在冰冷的石质桌面上,轻轻拂过。
然后,他在桌子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位置,找到了一个,与桌面上的星辰轨迹图,完全吻合的微小凹槽。
他伸出手指,在那凹槽上,不紧不慢地,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轻轻敲击了三下。
“叩,叩,叩。”
声音清脆。
紧接着。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那张看起来浑然一体的黑曜石桌面,竟然从中间,无声地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本由黑色皮革包裹着,用银质搭扣锁住的古老典籍,从桌子内部,缓缓地升了上来。
宿珩伸出手,打开了那枚银质的搭扣。
他翻开了书页。
那上面记载的,并非是普通的文字。
而是一种,由无数个,充满了神圣与诡秘气息的古老符文,所构成的,晦涩难懂的篇章。
【圣阿加莎的三大圣物】
【圣血,荆棘之冠,圣言录。】
【圣血,封印于教堂地底,可洗涤世间一切罪恶。】
【荆棘之冠,藏于圣器室,由三百年前,第一任神父亲手编织,戴上它,便能获得与神明对话的资格,亦将承受,神明降下的无边苦痛。】
最后那本圣言录,刚被肖靳言烧了。
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座藏书室,连同外面的整个修道院,都开始剧烈地晃动了起来。
头顶有细碎的灰尘簌簌落下。
书架上那些厚重的典籍,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一本接一本地朝着地面上砸落。
“啊——!”
不远处,传来了那四名玩家,惊恐的尖叫声。
“地……地震了吗?!”
“快跑!这里要塌了!”
一阵仓皇而混乱的脚步声,飞快地朝着门口的方向远去。
宿珩的脸上,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一股比之前,要浓烈百倍的,充满了暴虐与疯狂的邪恶气息,正从修道院的地底深处,疯狂地涌出。
封印,快要撑不住了。
宿珩合上了手里的典籍。
他转过身,看向了藏书室墙壁上,那副描绘着圣阿加莎事迹的巨大壁画。
视线落在了壁画的右下角。
那个角落里,画着一间,摆满了各种圣杯与十字架的,小小的储藏室。
圣器室。
宿珩迈开脚步,径自朝着那面墙壁走了过去。
他没有理会身后那四名玩家惊慌失措的尖叫,也没有理会头顶那不断坠落的石块与灰尘。
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那面画着圣阿加莎事迹的巨大壁画,和他自己那沉稳得,不带一丝杂音的脚步声。
宿珩伸手摸到那微微凸起的储藏室位置,轻轻一按,圣器室的机关被拨开。
面前的石壁轰隆隆裂开,一道狭窄的通道出现在面前。
宿珩毫不犹豫,迈步走了进去。
就在这时,那四名玩家已经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藏书室的大门。
“快!快走!”
为首的队长一把推开门,冲着身后的队友们嘶吼道。
他们刚刚冲进幽深的回廊,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
异变陡生。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那些原本用来装饰的,描绘着历代神父与圣徒的古老画像,忽然像是活了过来。
画框里,那些神父原本慈悲安详的面容,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扭曲,狰狞。
他们的嘴角,咧开到了一个极其夸张的,非人的弧度。
他们的眼眶,变得空洞而漆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疯狂地向外窥探。
“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像是骨骼被强行扭断的声音,从那些画框里,清晰地响了起来。
“那……那是什么……”
那个女玩家指着墙上的画像,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与颤抖。
她的话音刚落。
离她最近的一副画像里,那个原本应该在虔诚祈祷的神父,忽然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张已经彻底扭曲成一团烂肉的脸,对准了那名女玩家。
下一秒。
一双干枯得如同鸡爪,指甲漆黑而锋利的手,猛地从画框里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女玩家的脚踝!
“啊——!”
一声凄厉到几乎要刺破耳膜的惨叫,瞬间响彻了整条回廊。
女玩家整个人,都被那股巨大的力量,给狠狠地拖拽到了地上。
她惊恐地回头,只看到那副画,已经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散发着浓郁恶臭的黑色漩涡。
而那双抓着她的手,正试图将她,一点一点地,拖进那个充满了未知的,恐怖的画中世界!
“救我!队长!救我!”
她伸出手,朝着自己的同伴,发出了绝望的求救。
队长脸色煞白,他想上前,可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就在这时,走廊里所有的画像,都开始发生了同样诡异的变化。
一只又一只,干枯苍白、腐烂的手,从那些画框里,争先恐后地伸了出来,抓向了离他们最近的猎物。
整座修道院,瞬间变成了一座,由绝望与恐惧所构筑而成的,人间炼狱。
与此同时。
在修道院另一头,那间充满了禁欲与苦修气息的简陋房间里。
肖靳言正百无聊赖地躺在那张窄得只够一个人睡的单人床上。
整座修道院的剧烈晃动,并没有让他产生丝毫的惊慌。
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地,伸出手,在那张质地粗糙的深灰色毛毯上,轻轻地摩挲着。
就在这时。
房间里那剧烈的晃动,忽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一切,都恢复了诡异的平静。
肖靳言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缓缓地坐起身,视线落在了房间墙壁上,那个用普通木料雕刻而成的,小小的耶稣十字架上。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是错觉般的声响。
那个象征着神圣与救赎的十字架,竟然缓缓地,在墙壁上,颠倒了过来。
变成了一个,代表着亵渎与恶魔的……倒十字。
空气里,那股原本还被压制着的神圣气息,在这一瞬间,彻底消散。
取而代之的——
是一股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冰冷暴虐、充满了疯狂与毁灭欲望的,纯粹的恶意。
那股恶意,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疯狂地从地底深处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的玩家。
在面对如此诡异而恐怖的场景时,恐怕早就已经精神崩溃。
肖靳言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的恐惧。
反而,缓缓地向上翘起了一抹,充满了愉悦与期待的,诡异弧度。
“咚……咚……咚……”
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像是受到了某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召唤。
开始不受控制地,一下又一下,剧烈跳动了起来。
那声音,沉闷得……如同恶魔即将破土而出的奏鸣曲。
“嗯……”
肖靳言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充满了压抑与满足的闷哼。
他伸出手,猛地捂住了自己那颗,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一股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诡异兴奋感,像是一股黑色的岩浆,从他心脏的最深处,猛地喷涌而出。
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源自于血脉最深处的,对于混乱,对于毁灭,对于更加强大的力量的,极致的渴望。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熟悉。
又是如此的……令人怀念。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因为这股浓郁的恶意,而疯狂地叫嚣着,欢呼着。
仿佛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了那个充满了黑暗与罪恶的……故乡。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纯粹的黑暗,从他的身体里,不受控制地向外弥漫。
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包裹。
肖靳言缓缓抬起头。
他那双原本深邃漆黑的眼眸,此刻,已经被一种,更加纯粹,更加深沉的,不带一丝杂质的墨色,所彻底取代。
那里面,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感。
有的,只是对于即将到来的杀戮与混乱的,极致的,病态的亢奋。
他缓缓地站起身。
身体里那股蠢蠢欲动的,几乎要破体而出的力量,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破坏点什么。
想要去……撕碎点什么。
肖靳言的视线,落在了那扇紧闭着的,朴素的木门上。
他知道。
宿珩就在这扇门的外面。
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却会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流露出真实情绪的,十分有趣的家伙。
一想到那个人。
肖靳言身体里那股,几乎要将他理智彻底吞噬的暴虐与疯狂,竟然奇迹般地被压制下去了几分。
他缓缓地勾起了嘴角。
还不是时候。
他不能……吓到他。
石壁冰冷, 布满了湿滑腻人的青苔。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尘封了数百年,混合着泥土与腐朽的古老味道。
宿珩的脚步声, 在这条死寂的通道里被无限放大,发出空洞而寂寥的回响。
他向下走了不知多久。
眼前,豁然开朗。
一间完全由粗糙巨石砌成的方形密室, 出现在他面前。
圣器室。
密室的四壁都嵌着古老的烛台,但上面的蜡烛早已燃尽,只剩下凝固如泪的黑色蜡油。
这里没有任何光源。
只有从宿珩身后那条通道里, 勉强透进来的、一丝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
房间的木架上, 摆满了各式各样、落满了厚厚灰尘的圣杯与十字架, 还有一些早已看不出原本用途的古老器皿。
宿珩的视线,没有在那些凡物上过多停留。
他径自走到了密室最深处, 那个唯一没有沾染任何尘埃的石台前。
石台上,安静地摆放着一个由紫檀木打造的、雕刻着繁复诡异花纹的盒子。
宿珩打开了盒盖。
一顶由干枯的,仿佛吸饱了怨毒血液的黑色荆棘,扭曲编织而成的冠冕, 正安静地躺在已经褪色的暗红色天鹅绒衬垫上。
荆棘之冠。
它看起来, 不像是能带来救赎的圣物。
反倒更像是什么邪恶仪式上, 所使用的, 被诅咒过的祭品。
宿珩伸出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要触碰到那顶冠冕的瞬间。
“啪——”
身后通道里, 那唯一的光源,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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