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瞬间吞噬了整个空间。
与此同时。
一股比之前在修道院任何地方感受到的,都要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恐怖恶意,毫无征兆地降临在了这间小小的密室里。
宿珩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就在他的面前。
出现了一个, 比这片极致的黑暗,还要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高大黑影。
它就像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形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包括那本就不存在的光。
它没有实体。
像一个虚无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幻影。
可宿珩却能清晰地听到,从那片虚无的黑暗之中,所传来的,沉重而粗粝的呼吸声。
那声音,不像是人类。
反倒更像是某种,体型巨大的爬行类生物,在喉咙深处,吞吐着充满了硫磺与铁锈气息的鼻息。
“嘶……嘶……”
甚至还有一阵,极其细微的,像是无数片细密的鳞甲,在相互摩擦时,所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宿珩的身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无形力量,给牢牢地禁锢在了原地。
他无法动弹。
甚至,连转动一下眼球都做不到。
只能被迫地,与那片近在咫尺的,充满了未知与死亡的黑暗,对视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
就在这时。
那个高大的黑影,缓缓地向他俯下了身。
一股带着浓郁血腥与腐烂铁锈味的湿热气息,扑面而来。
宿珩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滚烫的,湿润的,带着细密倒刺的……
从他的脸颊上……极其缓慢地,舔舐而过。
那触感,黏腻而粗糙,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
舌苔上那细小的倒刺刮过皮肤,带来一阵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刺痛。
留下了一道,充满了极致屈辱与亵渎意味的,湿漉漉的痕迹。
宿珩的瞳孔,骤然一缩。
一股源自于灵魂深处的,冰冷到极致的恶寒,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紧随其后的,是火山爆发般的,无声的暴怒。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强行挣脱了那股无形的束缚。
在挣脱的瞬间,他没有后退。
反而向前一步,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石台上那顶冰冷的荆棘之冠!
尖锐的荆棘,瞬间刺破了他手心的皮肤。
一丝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缓缓渗出,染上了那漆黑干枯的枝条,像是在诅咒之物上,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就在这时。
“呵呵……”
一声意味深长的,充满了病态愉悦与满足的低沉笑声,在宿珩的耳边,轰然炸响。
那声音,带着一种,仿佛能穿透灵魂的,诡异的魔力。
紧接着。
那股笼罩着整个密室的,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连同那个高大的黑影,都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地消散在了空气里。
束缚着宿珩身体的力量,也随之消失。
他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石壁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抬起手,用袖口用力地擦拭着自己刚才被触碰过的脸颊。
皮肤被擦得通红,甚至有些刺痛。
可那股湿滑黏腻的触感,却像是已经渗透进了皮肤里,怎么也擦不掉。
宿珩站在原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那顶沾染了他鲜血的荆棘之冠。
那只地下的恶魔。
祂在用极致的亵渎,来激怒他,让他主动用自己的血,去“唤醒”这顶冠冕。
祂在玩弄他。
当宿珩重新回到藏书室的时候。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狼藉的废墟。
无数的书架倒塌在地,厚重的典籍散落得到处都是。
而就在这片废墟之外。
整座修道院,都已经被一片,充满了绝望与疯狂的尖叫声,所彻底笼罩。
“啊——!救命!别过来!”
“它的手!它的手抓住我了!好冷!好冷啊!”
“救我!我不想死——!”
“跑!快跑啊!去大门口!”
那些分散在修道院各处,试图寻找线索的玩家们,此刻正像一群被狼群追赶的羔羊,在幽深而冗长的回廊里,仓皇地奔逃着。
他们的身后。
墙壁上那些描绘着圣徒与神父的古老画像,已经彻底活了过来。
一个又一个面容扭曲、身体腐烂的神职人员,正从那些画框里,挣扎着不断地爬出来。
它们的速度并不快。
却像一群不知疲倦的,来自地狱的索命鬼,不紧不慢地追逐着自己的猎物,享受着它们临死前的恐惧。
一个女玩家已经被彻底拖进了一副画里,只剩下一只手臂,还在外面绝望地挥舞着。
那只手臂,就被一只腐烂浮肿的手,给硬生生拽了进去。
画像的表面,泛起了一阵水波般的涟漪。
然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恐怖的一幕,已经彻底把幸存的玩家们吓破了胆。
他们疯狂地向后投掷着各种道具,借此阻止鬼怪追逐的脚步,甚至连回头看一眼自己同伴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一个劲地,拼命朝着修道院那扇紧闭的大门方向冲去。
幽深的回廊里,回荡着绝望的惨叫与仓皇的脚步声。
刚从藏书室逃出来的四人玩家中的队长,此刻正拼了命地向前狂奔。
他的肺部,像是被点燃的炭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剧痛。
体力也正在飞快地流逝。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少,惨叫声却此起彼伏。
他知道,自己的队友,正在一个接一个地,被那些从画里爬出来的鬼东西,给拖进无边的黑暗里。
他不敢回头。
也不能回头。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触手,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
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重重向前扑倒在地。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沉重得根本不听使唤。
身后,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已经近在咫尺。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的“咯咯”声,就在他的耳后响起。
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冰冷黏腻的液体,滴落在了他的后颈上。
男人僵硬地,一点一点地回过头。
一张彻底扭曲腐烂,已经看不出五官的脸,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
那双空洞的眼眶里,是深不见底的,纯粹的恶意。
一只干枯得如同鸡爪的手,缓缓地朝着他的脖子,伸了过来。
死亡的阴影,彻底将他笼罩。
男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吱呀——”
一声轻微的,木门转动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绝望中,显得格外突兀。
男人猛地睁开眼。
只见他身旁,一扇原本紧闭着的木门,被人从里面,轻轻地推开了。
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门后的黑暗里,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长相英俊硬朗,正是那个烧了圣言录的纵火犯。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站在那里。
可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强大而沉稳的气场,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将周围那股阴冷黏腻的恶意,都驱散了几分。
那个正准备掐断队长脖子的腐烂怪物,动作猛地一僵。
它缓缓地转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眶,对准了那个不速之客。
下一秒。
它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那具由腐肉与枯骨构成的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它发出了一声,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啸。
然后扔下了近在咫尺的猎物,转身就想逃回身后的画框里。
可是,已经晚了。
“唰——”
一道雪亮的刀光,在昏暗的回廊里一闪而过。
速度快到了极致。
那个腐烂的怪物,甚至还没来得及跑出两步。
它的身体,便从中间,被无声地一分为二。
切口平滑如镜。
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那两截身体,在半空中,就已经化作了一滩,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消散在了空气里。
肖靳言甩了甩手里那把造型古朴的黑色短刀,刀锋上没有沾染到任何污秽。
他收起刀,迈开脚步,走到了那个已经彻底吓傻了的男人面前。
他微微俯下身。
男人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救了他。
可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比那些鬼东西,还要恐怖百倍的压迫感,却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了战栗。
“见过神父吗?”
肖靳言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
听到这个问题,队长猛地愣了一下。
他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穿着黑色长袍,面容冷漠,比恶魔还要令人敬畏的身影。
“见……见过……”
他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在……在地下……藏书室……”
“嗯。”
肖靳言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直起身子,不再理会这个幸存者。
他道了声谢,转身朝着回廊的深处走去。
那背影,沉稳得仿佛不是走在一条充满了致命危险的回廊。
倒更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悠闲地散步。
男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那个男人,一步一步走进那片被鬼怪盘踞的黑暗之中。
紧接着。
让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发生了。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
那些正从画框里,争先恐后向外攀爬的,面容扭曲的腐烂怪物。
在看到那个男人出现的瞬间。
所有的动作,都在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它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劣质恐怖片。
它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缩,那已经彻底腐烂的身体,瑟瑟发抖。
它们小心翼翼地从墙壁上退了回去,重新缩回了各自的画框之中,空洞的眼眶里,流露出了一种,近乎于谄媚的极致恐惧。
甚至,还极其“体贴”地,为那个男人,让出了一条,足够宽敞的通道。
那个男人,就这样,畅通无阻地走在一条,由无数鬼怪,用恐惧与臣服,为他铺就的道路上。
肖靳言没有看那些怪物一眼。
仿佛那些足以让任何玩家精神崩溃的恐怖存在,对他而言,只是一群,无足轻重的,卑微的蝼蚁。
男人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的大脑,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肖靳言很快便走到了藏书室门前。
巨大的铁门,正虚掩着。
他伸出手,轻轻一推。
门后的景象,和他预想中的差不多。
一片狼藉。
书架倒塌,典籍散落。
但是,这里并没有宿珩的身影。
“啧。”
肖靳言发出了一声,略带不爽的轻啧。
他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
宿珩既然来过这里,又没有在这里出事,那就说明,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然后去了别的地方。
这个藏书室,已经是修道院地下的第一层。
那么……神父会在哪儿呢?
肖靳言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他甚至没意识到,整座修道院,此刻就像一个在他脑海中,被精准构建出来的三维模型。
那些仓皇逃窜的玩家。
那些从画中爬出,又因为感知到他的存在而瑟瑟发抖地缩回去的,可悲的怨灵。
一切,都无所遁形。
除了……宿珩。
那个人的气息,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肖靳言猛地睁开眼,视线落在了藏书室最深处,一处被倒塌书架所掩盖的地面上。
那里,有一道通往更深处的,向下的阶梯。
一股比地面上,要浓郁百倍的纯粹恶意,正从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入口,缓缓地向上渗透。
那股恶意,冰冷暴虐,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欲望。
它让空气都变得黏稠,让光线都为之扭曲。
可当这股恶意,如同情人温柔的指尖,轻轻触碰到肖靳言的皮肤时。
他却舒服得几欲喟叹。
像是跋涉了千年的旅人,终于嗅到了故乡泥土的芬芳。
他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这股熟悉的能量包裹下,发出了满足而愉悦的战栗。
找到了。
肖靳言的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抹弧度。
他迈开脚步,朝着那条通往地狱的阶梯,走了下去。
越是向下,那股邪恶的气息就越是浓郁。
这里,才是整座修道院的核心。
是那只被封印了三百年的恶魔,真正的巢穴。
走了不知道多久。
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
肖靳言迈出了最后一步。
一个巨大到,几乎超出了想象的地下空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里,是修道院的地下二层。
也是……祭坛的所在。
空气里,那股浓郁到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恶意,像温暖的潮水,将他整个人都彻底包裹。
肖靳言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环顾四周。
遍地狼藉。
无数由纯银打造的十字架,像是被什么巨力给生生折断,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
盛放圣水的器皿,早已被打翻。
那些本该能净化一切污秽的圣水,在接触到这片被彻底污染的地面时,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冒着白烟,被迅速地蒸发,腐蚀。
仿佛它们才是不该存在于此的污秽之物。
而就在这片,如同神明陨落后的惨烈战场正中央。
矗立着一座,由不知名黑色巨石打造而成的,宏伟的圆形祭坛。
肖靳言的视线,穿过那片弥漫的,充满了硫磺气息的黑色雾气,落在了祭坛之上。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找了这么久的人。
他就安静地站在那座,充满了亵渎与不详气息的黑色祭坛最中央。
身上,依旧穿着那件,将他从头到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款式古板的黑色神父袍。
在他的头上。
戴着一顶,由无数根漆黑的,仿佛吸饱了鲜血的荆棘,所扭曲编织而成的……王冠。
尖锐的荆棘,刺破了他光洁的额角。
一缕鲜红的血珠,正顺着他那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轮廓,缓缓地向下流淌。
最终,滴落在他那身,比夜色还要深沉的黑色长袍上,洇开一朵,微不可察的血花。
那画面……
却又带着一种,将圣洁之物,亲手拖入深渊,染上罪孽的,极致的堕落与妖异的美感。
他不像是一个,即将要净化恶魔的神父。
倒更像是……
从沉睡了千年的黑暗深渊之中,缓缓苏醒的。
某个古老邪神的……新娘。
肖靳言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一个疯狂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叫嚣:
“把他狠狠按在地上……”
“亲吻他!”
“占有他!”
“让他喘!”
“让他哭!”
这些声音如同鬼魅般回荡在耳边,肖靳言晃了晃脑袋,他似乎都没意识到,这声音源自何处。
同样也没意识到,自己脚下的影子不再是人形。
它像一只巨大的蜥蜴。
正在……蠕动。
肖靳言终于抬起了眸,咧嘴看向不远处的宿珩。
不知何时——
那双黑沉的戏谑眸子……早已变得漆黑一片。
他明显察觉到了那道视线里的不对劲。
那不再是肖靳言惯有的, 带着几分慵懒的,充满了侵略性与占有欲的审视。
而是一种,更加纯粹, 更加原始,也更加……饥饿的眼神。
像一头被囚禁了千年的,嗜血的凶兽。
终于看到了那个, 能让它彻底挣脱所有枷锁的……唯一的祭品。
那股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恶意,并非来自于这座祭坛,也并非来自于地底那只所谓的恶魔。
而是源自于……眼前的肖靳言。
或者说——
肖靳言其实才是修道院镇压着的那个恶魔。
如此看来, 他烧毁圣言录, 显然是有意为之。
“肖靳言?”
宿珩垂眸, 望向肖靳言脚下那片越发庞大和臃肿的怪异影子,声音里透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紧绷。
他头上荆棘之冠的尖锐倒刺, 仿佛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又向内收紧了几分。
刺破皮肉的痛感,变得更加清晰。
肖靳言没有回答。
他只是缓缓向上翘起了嘴角。
那是一个充满了残忍与愉悦的笑容。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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