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冷笑:“许久不见,咱们哥俩儿出去练练。”
江歇笑容僵住,旋即龙卷风般摇头道:“不敢不敢不敢。”
江剐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去看苏绾,那丫头踢他反倒把自己的脚踝踢得生疼,正在伸手仔细的揉着,一脸愤怒和不甘心。
“崴到脚了?”
江冷冷的问道。
苏绾脸色难看:“没有。”
“那就好,待会儿叫高伦送你回锦园,我帮你揉一下。”
江说完,不等那人拒绝便先出门去了,正好瞧见花君来了,只是那人面色惨白,眼见焦急,一看到他便道:“出事了!”
江连忙扶住她:“别急别急,进去说。”
花君挣脱开他,提着裙子三两步跑进屋内,身后的慧珠好容易气喘吁吁的跟上来,被江拦住,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慧珠吓得手脚冰凉:“是平梁出事了。”
江眼底一深,立刻跨步回去屋内了。
花君一路跑来,嗓子疼的要命,推开绿真递来的茶杯,环视着满屋子的人心急火燎道:“出事了!”
江淮脸色突变:“怎么了?你慢慢说!”
花君却欲言又止,眼神不自主的看向苏绾,那人瞳孔微颤,扶着椅子把手站起身来,局促道:“怎么了?”
花君忙攥住她的手,紧张道:“公主公主您听了别急。”微微咽了下口水,“方才宫里接到消息,说说平梁那边”
“我母国怎么了!”
苏绾几乎是在红着眼尖叫。
花君吓得肩头一缩,问道:“公主,您可知道汝南王高行?”
苏绾本能的点头:“我知道,高行是我父王的结义兄弟,因此才割地封爵,我也一直以叔父相称,他他怎么了?”
花君摇头,只得道:“高行他反了。”
苏绾小脸惨白,死攥着她的手:“你说什么?”
花君狠叹一声,横心道:“半月前,那汝南王高行入宫为梁后庆生时举兵反了!梁王和王后当场被斩杀,荣王和衡王被囚,文玉公主和文湘公主被押至军中为妓,平梁是高家的了!”
这一席话如同火药,炸碎了苏绾的理智,她猛地扶住那桌边,整个人茫然如同迷失的幼鹿,呢喃道:“你你说什么?”
满屋子的人也同样震惊不已,到底是江先反应过来,一把将那人柔软的身子搂在怀里,焦急道:“绾儿!”
那人失力的跌坐在地,犹如被惊雷击中,耳闻屋内的嘈杂,只觉得脑海混乱成一团,眼前缥缈,胸口堵得厉害。
怎么会?
高行怎么会?
她的父王母后哥哥姐姐
灭顶之灾。
胃里一阵刀绞翻腾,有股腥涩的急流猛地窜了上去,苏绾小小的身子蓦地颤抖,就见那惨白的薄唇抿出些血来,像是盛开的杜鹃。
江心痛如割,低低道:“绾儿?”
苏绾朦胧的眸子轻轻一眨,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闻声转过头去盯着他,樱唇轻启,让人怜惜道:“江我再也回不去家了。”
江双眼血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苏绾挣脱开众人站起瘦弱的身,环视一眼,随后行尸走肉般往出走着,江连忙拽住她,痛心道:“绾儿!”
苏绾轻轻抽着气,挣开他的手,剜心般的哀求道:“我我想回锦园待着,你们谁都别别跟着我。”落泪下来,“我求你们了。”
她这一哭,江心都要碎了:“绾儿。”
慕容悲怆的拽住江的手臂,轻轻摇头:“叫她去吧。”
江脖颈处的青筋根根鼓起,却还是迟疑着把手松开了:“我叫绿真送你回去,或者”停了停,“先去驸马休息吧。”
苏绾摇头,脸色犹如秋后的生机,转身抱着双臂往前走,嘴里却十分懂事的掩饰哽咽道:“我很累了我想我得睡了。”
江心痛的咬了咬牙,挥手叫绿真跟在苏绾的背后,随即无力的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他说罢,猛地起身想要追过去。
“大哥!”
江淮将他叫住,怅然道:“你还是别去了,嫂嫂不肯原谅你,这种情形你若是过去,他会觉得你是在施舍她。”
花君也心酸的点了点头:“让公主先静一静吧。”
江沉默几秒,复又坐了下来,一想到苏绾的眼泪,便觉得心如刀绞,仿佛被五马分尸。
江淮呼了口冗长的气。
为什么。
永远都是喜悲交替。
高行弑君篡位的事情熙攘了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苏绾的韧性倒是超出了众人的想象,悲戚了几天便作罢,只是再也没出过锦园。
她不肯见人,江也没有再去打扰,这般大事,总要让她消化一段时间。
日子很快入夏,江淮也很快复位回二品御侍,还是比从前更高的正二品,在朝之上,她暗有黄一川和庞密,文员中结交了纪元佑、朱云钧、任瑾瑜和杨峤,武将有齐夺和江江歇,又将在十四州里埋了多年的人脉拔起,终于重新找回了当年的盛之态。
因着更狠,甚至更盛。
视线内,永远都有着肯为五斗米而折腰的趋炎附势之徒。
皇城南角,上御司。
将至七月,烈日炎炎,临近的景江将热浪一波一波的涌向长安,皇城四面围墙,更是密不透风,闷的让人发狂。
小宫女水仙靠在廊下,不断的用冷毛巾敷在脸上,她眯着眼睛,天气灼热,就连成日里嚷叫的麻雀也不乱飞了,纷纷挤在树荫下乘凉,而那整排傲然耸立的白杨树此刻也失了风采,干的直掉叶子。
远处不知道是谁在抖空竹,声音忽远忽近,引的人昏昏欲睡,水仙打了一个哈欠,放下手里的水瓢,懒散的小睡过去。
月季从院外回来,手里端着一盘鱼饵料,正愁没地耍威风,瞧见水仙偷懒,几步走过去,直接舀了瓢凉水泼在她的脸上!
水仙被冷水激醒,怒火中烧,可看到是月季,她也压了压脾气,说道:“月季姐姐这是做什么?”
月季将水瓢扔在地上,发出‘梆’的一声,震动了树叶间歇息的青蝉,一齐叫嚷起来:“我就去一趟内务司的功夫,你就偷起懒来了,天儿这么热,大人怎么午睡,你还不快洒水!”
水仙抿了抿嘴,瞪着眼去拾水瓢,可手刚伸过去,月季却将那水瓢踢远了。
她抬头,瞧见月季那得意的模样,长呼了口气,再次伸手,结果月季故技重施,又踢了一脚。
水仙下意识道:“你做什么!”
月季脸不红心不跳,盛气凌人的说道:“还不快捡起来!”
水仙气的浑身发抖,再伸手过去,却被月季恶狠狠的踩住了!
“啊”
“吵什么!”
花君从殿内走出来,厉声喝道。
月季闻声,慌忙收了手。
水仙噙着眼泪捂着脸道:“郡主。”
花君来看江淮,正赶上那人午睡,便自己在殿里看书,听到这两人争吵便出来做主道:“嚷什么,那人还在午睡,你们不要命了。”
月季连忙恶人先告状:“是这死丫头不懂规矩,奴婢只是想教训教训她而已。”
“如此酷暑天气,连江淮都撑不住去午睡了,月季姑娘还真是有活力。”花君冷眼,“江淮死了吗?殊不知这上御司是你月季在当家?”
月季脸色一白,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花君面容不悦。
她说完,刚好瞧见秦戚带着两位内监进院子:“总管怎么来了?”
秦戚忙道:“给郡主请安。”指了一下身后,“皇上新得了一套青玉的茶具,想着御侍大人喜欢,便叫老奴送来。”
他看着跪地的月季和水仙,皱眉道:“这是?”
花君轻轻摇头,指了一下殿内:“没什么,总管先进去吧。”
秦戚点头,带着身后的两位内监进殿,左边书案前遮挡阳光的梅花屏风被打开了,看来是江淮已经醒了。
山茶盛着一个新果盘走了过去,瞧见秦戚进来,忙把她引过去。
“大人,秦总管来了。”
江淮闻声抬头,她午睡刚醒,脸颊因闷热而微微泛红,柔顺的青丝随意挽起,只插了一根毛笔作为固定,露出净如白瓷的后颈,上面还浮有一层未退的汗珠。
她放下手里的书卷,旁边那方和田玉质,金色玉穗分七股的正二品御侍印章夺目的很。
秦戚躬身道:“大人这是才醒?”
江淮抬头,一双眼睛黑的发亮:“那三个人在院里唱大戏,我不醒也不行啊。”
山茶垂眸,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江淮拈了一颗葡萄吃了,对秦戚淡淡道:“那就麻烦秦总管把月季从哪儿调来的,就调回哪儿去吧,这丫头太聒噪了。”
秦戚道:“也好。”话锋一转,“可是这样的话,上御司就少了一人伺候的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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