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滑过极淡极淡的水痕。
心如刀绞。
没有你,我怎能如意。
出了御景殿的门,穆玟抱着元仪县主走在长街之上,忽听身后有人轻唤,疑惑的转过身去,原是从对面来给太后请安的长欢公主。
她的妆容艳而不妖,衣着华而不奢,笑意吟吟道:“这不是二弟妹吗,快,给我抱抱元仪。”
旁边的丫头连忙行礼:“给公主请安。”
长欢视若不见,亲昵的从穆玟怀里接过元仪,这孩子还没出满月,但小脸已经圆润起来了,水嘟嘟的可爱至极,她抬头笑道:“怪道皇祖母成日要看,这孩子可真是太招人疼了。”停了停,“随你了。”
穆玟还没出月子就被这样来回折腾,面色渐有憔悴,但却不敢对长欢抱怨什么,遂附和道:“多谢公主夸奖。”拢了拢襁褓,“还是像殿下多些。”
长欢闻言,皱眉抬头看着穆玟,遂将孩子交给身后的望云抱着,然后拉住她的手关切道:“哎呦,你这嗓子是怎么了?怎么哑了?”
穆玟轻咳两声,摇头道:“无妨。”
“还说无妨。”长欢不满道,“你瞧瞧这哑的,都怪二哥那个不长心的,这冬日天寒,也不嘱咐多穿两件衣裳。”眼露责怪,“你也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穆玟轻声道:“是我自己疏忽,不怪殿下。”
长欢啧了一声,唏嘘道:“瞧瞧,都这样了还帮他说话。”随后对穆玟身后的随侍丫头交代道,“回去给你们家王妃煎些甘草茶来喝,最能止咳了。”
小丫头很听话:“奴婢记住了。”
长欢见势,又煞有介事握住穆玟的手,仔细道:“对了,喝这个茶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吃鲤鱼。”放低声音,邪乎道,“吃了要死人的。”
穆玟不解的抬了抬眼:“什么?”
长欢轻轻颔首:“这两样东西相克,吃了要死人的。”说着,还似故意非故意般的捏了捏穆玟的手背,“记住了啊,甘草和鲤鱼。”
穆玟眸光闪烁,茫然的点了点头。
第12章 断袖
西昌皇城,浅秋亭。
这里的所有床榻都是地榻,还临着落地的木窗,倒是冬暖夏凉,江淮躺在小腿高的床上,面色苍白,薄唇翘着干涩的死皮,睡得很沉。
她被绞刑后的病还没好利落,冬日里又动气太过,从斗兽楼被慕容清带回来后就病倒了,虽然没什么大碍,却依旧需要卧床静养些日子。
慕容清抱臂站在床榻边,瞧着江淮被那窗外迎进来的阳光照的直皱眉头,遂伸手落下窗前的帘子,回身,瞧见叶征来了,
那人担忧道:“她没事吧?”
慕容清轻轻摇头:“没事,她休息几日就好了。”略微呼了口气,走到旁边的椅子坐下,“蒋豫新和凌层这两个畜生,当真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叶征也为难的笑了笑:“世家控国,没办法,谁也扭转不了这样的局面。”瞥眼床上的江淮,若有所思道,“若不是六殿下,云安怕是也难逃一劫。”
慕容清蹙眉抬头:“你是说,这两个王八蛋当真敢对一国公主动手?”
“他敢!”
话音刚落,就有人厉声叱道。
叶征两人回头,遥见叶颂站在门槛处,她穿着那件素日最爱的水绿色戎装,发髻梳理的难得俏皮,听见慕容清的话,便扬起小脸桀骜道:“敢动本公主一个手指头,看我不直接生剁了他!”
她说完,有人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正是高明庭。
被蒋豫新一行人凌虐过后,她被吓坏了,身子也倒下了,索性躲在府里不肯出门,今日好容易被叶颂带出来透透气,谁知这人执意要去看江淮,说是要谢谢那日她的救命之恩,再者也很愧疚,因为自己给她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叶颂的声音太大了,高明庭蹙眉道:“云安,小声些,成王殿下还在休息。”
“不必休息了。”
床榻处传来沙哑的声音,众人回头,只见她半撑着身子坐起来,因着里面没穿软甲,只束了胸,遂下意识的把被子往上拢了拢:“你们怎么都在。”
叶颂抱臂,居高临下道:“你醒了?”
江淮被她脆生的嗓音吵得皱眉,靠在软枕上,瞥眼旁边的高明庭,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好像比当日在燕伶坊漂亮多了,她挽着精致的发髻,身穿一件淡蓝色的衣袍,气质仙绝,见自己看过来,有些怯生的低下了头。
江淮倒是没什么拘谨,直接问道:“不用担心,蒋豫新那里已经处理好了,想必是不会再找你麻烦了。”轻咳两声,“只是还要小心凌层,这人是条狼狗。”
高明庭点了点头,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个纸包来,犹豫片刻,走过去温柔的递给她:“六殿下,这是滋补身子的药,我已经托父亲制成了口服的药丸,晨起和入睡前服下一颗即可。”
江淮接在手里,打开来,一股浓重的苦味拂面,她微蹙了蹙眉,拿起来一颗黑色的药丸直接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接过高明庭手里的水喝了。
“有劳你费心了。”她将杯子递回去。
高明庭脸上浮出微微的笑,没再说话,倒是叶颂冷冷道:“这是晌午,不是早上,你没听方才明庭说嘛,这药是晨起服下才好。”
江淮想起从前在崔的医书上看到的东西,开了一个黄腔,故意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然后煞有介事的说道:“是晨起啊。”
几人沉默两秒,是慕容清先带头笑了起来,叶征也侧身哈哈大笑,高明庭是太医之女,对这些事甚有了解,但毕竟是大家闺秀,遂脸红的不行。
唯独叶颂不明所以,她看了看那两人,又回头看脸红欲滴血的高明庭,撇了撇嘴,瞪着一双澈澄的大眼睛小声问道:“你们笑什么呢?”
对面那两人笑的更欢了,而高明庭拽住叶颂的袖子,极小声的说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别问了。”
叶颂冷眼扫过那三个男人,不屑道:“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吃了高明庭的丸药,江淮觉得浑身松泛多了,也不觉得困累了,遂想要起身换身新的衣服,咂了砸嘴:“那个,你们要不要先出去一下。”
慕容清和叶征笑着往外屋走,叶颂也拽着高明庭随后。
江淮到也利落,取过床榻底的软甲套在身上,又取来衣架上的那件月白色衣袍穿好,伸手系着腰间的带子,恍然想起那条红珊瑚宝石的腰带来。
眸光逐渐黯淡,
不知道那人有没有看到自己留下的字迹。
千言万语汇聚,最后还是只留了十四个字。
只是再抬头,江淮的目光又转为冷漠,自顾自的呢喃道:“就让你先如意四年,等我回去,咱们谁都别想余生如意。”
叶征和慕容清走去院中闲聊,而叶颂第一次来浅秋亭,好奇的四处乱窜,这丫头总是这样,四人中,只有高明庭娴静的坐在花桌旁,她低头搅着手里的蓝色帕子,瞧着上面绣的小片花朵,陷入回忆当中。
当日她被蒋豫新和凌层带去燕伶坊,连打带骂淹的半死,还险些**,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想到江淮出现,拯救她于濒死之际。
自古美人爱英雄,何况是如此清俊的男子。
而她今日执意来探望江淮,也是有着自己的目的,犹豫几秒,高明庭将那枚叠的四四方方的手帕压在白瓷茶杯下,然后冲后屋喊道:“云安?”
那人清脆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了?”
高明庭心内紧张,声音有些细碎:“我去院里透透气。”
叶颂依旧道:“好。”
高明庭闻言,起身走了出去。
院中,叶征的目光穿过半掩着的殿门,将高明庭的小动作全都看在眼里,瞧着她心虚的走出来,遂笑意深深的问道:“云安呢?”
高明庭像是揣着一只兔子在怀里,低头小声道:“在里面呢。”
叶颂从后屋出来,手里拿着江淮的那柄两仪扇把玩着,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扇子,听到叶征在外面喊自己,应了一声,将那柄扇子放在花桌上。
刚要抬步出去,却眼尖的看到了一物。
那压在白瓷茶杯底下,绣着小花的蓝色手帕。
叶颂脸色突变,她认得这方帕子,这小花一看就是出自高明庭的手艺,以贴身手帕相赠,这人的目的很明显,她难不成是要勾搭宁容远?
一时无措,叶颂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来。
沉默几秒,她见着里屋没有动静,遂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抽出来,谁知刚抽到一半,叶征便推门进来了:“云安,你在里面做什么呢?”
叶颂慌乱之下打翻了那个白瓷杯,还不小心烫了手,好在叶征没有发现,她便将那方帕子塞到了袖子里,然后故作轻松道:“没做什么。”
叶征和她关系一向不好,遂侧身道:“那就出去吧,叫六殿下好好休息。”
叶颂拿出通红的手在嘴边吹了吹,却有些愧疚自己的行为,极慢过了门槛,瞧着在院中等着她的高明庭,有些难安道:“明庭,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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