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用右手攥着它,来回甩了甩,起身走向通往栏台的木质楼梯,周遭的人哪里见过这架势,都匆忙避开,任由这位活阎王手持郎舌走向惊慌失措的蒋豫新。
那人不停的往后缩,刚要开口,江淮手腕一转,一舌头如鞭子般抽在他的脸上!
‘啪——’
一声重响。
蒋豫新被扇的不分东南西北,半张脸上黏腻不堪,他摔倒在旁边的案几上,菜肴美酒掀翻满地,四周的美妾登时成鸟兽散,这人气喘吁吁的撑起身子,头一回道:“我是真服你了。”
江淮目光阴冷,愠怒至极,甩舌头又是一下!
蒋豫新倒在地上好半天起不来,额头的伤口又开始瘀血,却还是伸出手臂来哆哆嗦嗦的说道:“给给六爷上酒!”
江淮不饶,一想到方才的悬命之险,又甩下了第三下!
那人忙不迭的改口:“上好酒!”
话音刚落,第四下接踵而至。
那人抹了把脸,险些吐出来:“拿我珍藏的酒来!”
正在众人迷茫无措之际,轰隆一声,殿门被人大力踹开,江淮同他们转头看过去,那个伫立在门框内,沐浴在月光下的冰冷男子,正是慕容清。
他面色阴沉,一言不发的从众人让开的路上走过来,忽然停住,斜睨着旁边的凌层,用右手肘轰的将他逼到墙上,威胁道:“是你?”
凌层自诩武功不错,此刻却丝毫反抗不了慕容清,背脊也被撞得生疼,好像快要裂开了,而那人看了一眼满身斑斑血迹的江淮,最是怒火中烧,眼睛都急红了,不管不顾的加重手肘力道,只听‘咯咯’声从凌层的前胸肋骨处传来。
江淮不想让慕容清惹麻烦,低低道:“慕容。”
那人停了两秒,冷冷的松开手,再拽住江淮:“咱们走。”
凌层瞧着蒋豫新被收拾的服帖,又被慕容清羞辱,不甘道:“慕容清!你”
话音未落,慕容清旋风般鞭腿,犹如龙卷风,抽的凌层狠撞在墙面,硝烟四起,墙面隐有裂痕,两秒后,有刷好的漆皮从上面纷纷跌落,像是下了场雨。
周遭有人想要上前,却在对视到慕容清的眼睛时,悄悄后退。
江淮当然想早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她记得叶颂也被带了过来,遂顺着栏台寻了过去,发现另一道楼梯,步行下去,竟是燕伶坊。
原来这两处是连着的。
叶颂正睡在那柔软的榻上,上面盖着轻薄的毯子,江淮晃了晃疲惫的肩膀,忽觉的胸口窒闷,当真被方才那狼给伤了,舔尽嘴角抿出来的血,弯腰将叶颂抱在怀里,走过那池岸,顺着燕伶坊的大门出去了。
慕容清正在外面等着她,面色有些单薄的怒意:“没事吧。”
江淮见他好像生气了,有些为难道:“今天”
“罢了,你没事就好。”
慕容清这才长呼了口气,一双眸子皆是死里逃生的后怕,他方才看到那场中的两具尸体,一人一兽,担心的手脚都凉了,生怕其中有江淮。
回头盯着燕伶坊的招牌,要不是江淮,他非要将这里屠的干净,以泄心愤。
居然敢伤小表妹!
殊不知我都舍不得动她分毫!
江淮看出他心中所想,满心满腹都是感动,却没直言:“谢了。”
慕容清轻轻摇头,伸手细致的擦了擦她脸上的血痕,指尖不舍的从她下颚处清风般掠过,随即接过叶颂,两人乘上备好的马车,回了重王府。
眼看快到年节,宁容左还是没精神。
常朝会不上,成日把自己关在千秋阁里,除去修仁外,一个宫人不留,有时会起身提笔画些女子的肖像,然后站在书案前,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
难为他的身子刚刚恢复,还不算痊愈。
皇后来看过,劝也不听,皇帝更是不愿来,一提起他便变了脸色,不只是生气还是愧疚。
恒王这日清晨前来,修仁正在洒扫院子,他便自行推开殿门走了进去,左右瞟了瞟,发现宁容左正坐在书案前,他穿着一件单薄的藏蓝色长袍,将两腿搭在桌边,椅子半悬空的往后靠着,纤长白净的五指间,持着一本有些泛旧的册子。
旁边的窗子开着,种在墙根的梅枝伸进来几根,有淡粉色的小瓣迎着冬日的阳光悄然绽放,宁容左缭绕在花香之内,他未束银冠,乌黑的发丝懒散的铺在身后,有风调皮的将它拂起又放下,露出那张清俊绝世的容颜,他低着头,时间从那好看的眉骨静静流淌到分明的下颚,最后融入双眸,平淡而静谧。
好一幅冬日梅景的美男图。
听到有人推门,宁容左并没有抬眼,好像真的定格。
恒王见势,回身合上门,走过去敲了敲书案:“看什么呢?”
宁容左充耳不闻,只是轻轻的翻了一页手中的册子。
恒王索性甩屁股坐在书案之上,顺便把他的腿往里面挤了挤,这才抱臂不满道:“看样子,你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怪道你底子厚,鼠疫都救得过来。”
宁容左嘴角勾着动人心魄的笑,低低道:“听说长欢气坏了。”
恒王也冷笑,拧着身子瞥他:“你也听说了?”
宁容左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她总是这样沉不住气。”
恒王见状,深呼了口气:“我说,你既然已经痊愈了,为何还不上朝。”拿过他的茶杯要喝,却被宁容左接了过去,那人谨慎道,“以防万一,我还没痊愈。”
恒王只好作罢,接着道:“你既然好了,就快些上朝去吧,你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沈萧他们有多得意,眼下江淮死了,以她为首的世家渐呈颓态,寒门这回算是彻底崛起了,满哪儿都是长欢的麾党,我连句话都插不上。”
宁容左又翻了一页,云淡风轻道:“挺好。”
恒王气极反笑:“你说什么?”
宁容左懒散的重复道:“从前世家秉政,满朝都是乌烟瘴气,谄谀献媚之臣不计其数,眼下寒门风骨林立,正好能净一净这大汤的风气。”
恒王下来,伸手用力的拍了拍书案:“你胡说什么!等着这帮寒门把你的人都给净光了,你就舒服了!”伸手夺过他的册子,“看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读书!”
说罢,垂眸一看,猛然愣住:“一州九城制?”
宁容左不紧不慢的把册子拿回来,淡淡道:“我不去上朝自有我的原因。”抬眼看着恒王,“父皇可有纳这些寒门的谏,动咱们的人?”
恒王摇头:“这倒没有。”
宁容左微微轻笑,又开始翻那本册子:“这不就得了。”
恒王思忖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脸色浮笑:“行啊你小子。”伸手锤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这是在利用父皇对你的愧疚啊,他杀了你最心爱的江淮,你这样浑噩度日,茶不思饭不想的,正叫他愧疚充心,对你更好了。”
宁容左脸上的笑一点点的收回去,冷淡轻应。
恒王瘪嘴:“你看,我一提江淮的死你就这样。”又坐回书案上,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可她现在已经死了。”伸手抄过一张画像,那上面的女子坐在窗下,迎着暖阳沉思,侧颜如山脉,美的不寒而栗。
“你就只会睹物思人。”他放下画像,笑的狡黠,“不如二哥给你物色几个美姬充房吧,你现在这样伤情,父皇和皇祖母一定会同意的。”
宁容左垂眸,漠然道:“不必。”
恒王紧追不舍:“给你找几个像江淮的,成日和你温声细语,这不就是你最想要的吗?”笑了笑,“怎么样?二哥现在就给你安排。”
宁容左冷冷抬眼,语气无情:“我只要她。”
“好好好,你只要她。”恒王服软无奈道,“可你也得往前看。”
宁容左合上册子,面色冷静,语气更冷静:“我已经往前看了。”
恒王蹙眉,盯着那本册子,恍然大悟:“你要推行新的国政?”
第11章 思念
恒王不可思议的瞪了瞪眼,把手中的册子递到宁容左眼前,用力的晃了晃,险些晃散了那本身就有些残旧的纸张:“你要把这件事重新翻出来?”
宁容左皱眉拿回册子,用修长的手指细致的抚平:“是。”
恒王左右看了看,跑到旁边的花桌前拽了把椅子过来,然后问道:“这件事都压了几十年了,怕是都没人记得了,你现在要提出来?”
宁容左抬眼,一对漆黑的眸子漂亮的不像话:“怎么?现在怎么了?”
恒王难得这么认真:“这件事情在当年闹得多大,你不会不知道吧。”他在书案上敲着手指,“先帝朝时,尚书令童城和门下侍郎崔巍联合拟定了此本国政,皇爷爷看后大喜,立刻召集满朝文武,想要将此法修缮过后,推行下去,谁知那摄政王曹延从中作梗,虽然后来除去了这个国贼,可因着皇爷爷宾天,这一州九城制也就作罢了,但那场动乱不可小觑,这也是大汤朝自那时起,再无摄政王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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