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不想见我。”江为难道。
江淮无奈蹙眉:“那你就在门外说,总得叫她知道不是。”
江也是这么想的,深呼了口气,面容复杂的走去北院。
只是没走两步,他蓦地转身,对跟着自己的那人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江淮一脸无辜:“我当然是怕你再说什么傻话。”
江动了动嘴,不耐烦的点了下头,任由她跟着。
可也巧了,苏绾今夜没在驸马府,而是在北院的花架子下的秋千上坐着,只是未配华服高冠,是家常的小家碧玉的模样。
柳眉不描,已经极致柔和。
小桃在身后小心的推着她,看样子,心情还是不错的。
两人停在院门口,这个角度,苏绾是看不到的。
江淮盯着那人手上那个帕子,上面绣的密密麻麻都是杜鹃花,忽的想起来一事,淡淡道:“嫂嫂说那颗杜鹃种子发芽了。”
江也看着苏绾,不眨眼睛,回答道:“何止发芽,已经长出小枝了。”
江淮哦了一声,忽然听到秋千下的那人檀口轻启,哼出一首小曲儿来,无论词调都是从未听过的,应该是平梁的民谣。
“杜鹃花,杜鹃树,杜鹃树上鸳鸯住;杜鹃树,杜鹃花,花叶红时回娘家;穿新衣,簪新钗,堂下接礼女婿来;推新杯,换酒盏,惹得四方皆来看;郎英才,女花貌,只叫一夜烛儿老,朝朝暮暮,情谊不消,但求两欢好。”
扪心自问,苏绾的嗓音是江淮自小听过最甜美的一腔,只是近来为齐嬷嬷哭的太多,有些沙哑,但不妨这首民谣的动听,词曲婉转,被她诠释的十分到位。
她听了一会儿,咕哝道:“大哥,好听吗?”
那人眼中极其驳杂,像是有荨麻缠绕,低低道:“好听,她近来总唱这首歌,一个人在卧房里,或是对着那颗杜鹃树的枝丫,一唱就是好几遍。”
江淮喃喃道:“杜鹃树,杜鹃花,花叶红时回娘家,嫂嫂,该不会是想家了吧。”轻轻蹙眉,“离家一年多,任谁不想家啊。”再瞥眼看江,了一下,“大哥,你快说吧,眼看着要入深夜了。”
可那人迟疑着,好半天都没张口。
江淮盯着他攥在袖子里的手,干脆,用力的咳嗽一声,然后飞快的靠在一旁的院外墙上,不叫院里的两人发现。
江也没料到她来这么一手,躲避不及,正巧和抬起头的苏绾对上,那人不惊不喜,不悲不伤,精美的脸上铺满了平淡与冷静,问道:“何事?”
江没办法,只得拱手行了礼,停了停,说道:“午后皇上召我入宫,说是让我……”
“你要回南疆了?”那人一眼看透,淡淡问道,“是不是?”
江微微一愣,随后抬头道:“是,星夜披垂,立即动身。”
苏绾沉默几秒,问道:“去多久?”
江依言答道:“不知道,少则半年,多则……”
“那就好,路上小心。”
苏绾再次截住他的话,从秋千上起身,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脏污,不再看他,由小桃扶着要过月门,回驸马府。
江登时反应过来,追问道:“你深夜不睡,是在等我?”
苏绾转过头来,眉梢挑着寒意:“夫君出征,为妻者,自然要为其送行。”
江眼中犹豫:“那你……”
他想要问她愿不愿意随军,虽然辛苦疲惫,但他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她,但沉默半晌,还是只道了一句:“多谢公主。”
苏绾黝黑的眼珠打量他一眼,忽然笑意温软:“江,边疆苦寒又遍布危险,你此一去,答应我,最好……”一停,冷不丁的转为戏谑的语气,“永远都别回来了。”
说着,决绝的转过身去,和有些疑惑的小桃一起消失在视线中。
而靠在外墙壁上的江淮,面容沉重,后背已经湿透了,不知道是自己的冷汗,还是墙壁上的潮露,总之,听到这句话,心里十分不好受。
她转头看向自己大哥,那人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失魂落魄的。
“永远……”
他蹙眉,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
“嫂嫂还真是个爱恨分明的主。”江淮冷淡道,“爱你的时候就是一团火,甘愿追着千万里而来,恨你的时候就是一块冰,临了出征,还拿这话咒你。”
江一咽口水,胃里有些抽疼,垂眸道:“无妨,是我自己活该。”
江淮盯着他的侧脸,想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你知道就好。”
第403章 甲胄上殿
昨夜又下雨了,早上听北堂说,那家伙电闪雷鸣的,但江淮睡得太熟,没有听见,只是穿衣服的时候嘟囔两句江遭罪了,便匆匆上职去了。
从麒麟殿前这九十九层石阶上的积水来看,昨夜的雨势绝对小不了,抬脚上去好像是踩在了水洼里,诸位上朝的公卿不得不提着衣摆,小心翼翼的,老远了看,还以为是要集体跳舞呢。
江淮亦是,正往上走着,旁边突然凑过来一人,笑的十分猥琐。
她斜睨着那人,笑的胡子直抖,遂道:“钱尚书,什么事那么高兴啊?”
钱景春捋着胡子,淡淡道:“大人不知道?还是明知故问?”
无非是李侃元回京的事,江淮也不回避,只是道:“等李统领回京了,旭王的身边,可还有尚书的一席之地?尚书也不好好想想。”
钱景春怎会中江淮的离间计,更何况如此笨拙,笑道:“这猛虎身边,是要有强狼相护,但也得有精狐相佐不是?大人就不必为下官担忧了。”
“我可没那功夫,尚书可好自为之。”江淮冷冷一笑,使劲儿一跺脚,溅的钱景春满身都是脏水,直把鞋都给泡湿了
那人瞪着眼睛哎了一声,惹得诸官抬眼看,却见江淮在他前面越爬越快,脚下也越来越用力,恨不得把满阶的雨水都溅他身上,一路笑音清脆。
而钱景春没有武功傍身,根本躲不开,只胡乱的用袖子当着:“江御侍!你个败家孩子!”
……
等入了麒麟殿,行了拜礼,皇帝刚想说话,瞥眼见到钱景春一身狼狈,索性问道:“钱卿,你这衣服怎么弄得?”
江淮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可不是,参加常朝会,竟然如此衣冠不整,钱尚书,你也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
钱景春是哑巴吃黄连,又不能说是江淮的蹦跳所致,只好陪笑道:“回皇上的话,微臣方才爬台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才沾湿了衣裳。”
皇帝应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道:“前些日子,困扰了朕整整半年多的通州水患得解,那对谢氏兄弟上任刺史不到两个月,就立了大功,朕想着,得犒赏些东西抚慰功臣,诸位,可有什么好主意?”
转头,看向左手边的那人:“君幸,你说,朕该赏些什么给他们。”
江淮想了想,说道:“回皇上,依微臣之见,赏什么都不好。”
皇帝蹙眉:“什么意思?”
江淮回答道:“皇上,通州水患虽然得解,但想要恢复元气,恐怕又要几年的时间,皇上既然要赏谢刺史,倒不如减低通州百姓的人头税,叫他们好过日子。”
旭王在一旁站着,虽然不想附和江淮,但想了想,也只有这个答案最好,遂道:“父皇,御侍大人说的不错,通州百姓这半年来过得定是水深火热,不如就依御侍大人所言,减低人头税,最实际啊。”
皇帝闻言,思忖着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一顿,干脆道,“这样,谢云霄和谢云鸿赏还是得赏,但通州人头税,酌情取消五年。”一指范良生,“裘茂今天来了没有?”
范良生恭敬道:“回皇上的话,裘尚书昨夜着了凉,不能来了。”
皇帝叹了口气:“想来裘茂也太过年迈,那这样,通州人头税的事情就由你来办,这可是你自上任以来第一件差事,别出岔子。”
范良生激动道:“是,微臣定一丝不苟。”
皇帝点点头,然后一挥手:“秦戚。”
那个老内监一扶头上帽子,扬声道:“宣禁军统领李侃元上殿”
他这一声下去,殿下一行公卿,除去几个知情的,余下皆震惊不止。
李侃元不是在南疆新城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再者回来就回来,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正想着,殿门处忽然传来一阵甲胄战衣相碰的声音,叮楞桄榔的,江淮站在皇上左手边抬头一瞧,登时眯起眼睛,好家伙,李侃元这胆子也太大了。
身着甲胄上殿!
而且还配着剑!
她眉梢微挑,斜睨着皇帝,那人倒是没有丝毫的不满,居然还面带欣喜。
再看向旭王,那人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看来是故意的没错了。
只是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好和宁容左的视线蹭了一下。
俩人只当熟人,心照不宣的悄无声息的错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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