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半城转头盯着她刀锋一般的侧脸,眸中有些驳杂,甚至还有些……兴奋。
“不必纠缠?”宁容左缓缓勾唇,笑的如拂柳的春风般宜人,“你知道这四个字的后果是什么吗?”
江淮丝毫不惧,扬着下巴,目光桀骜:“什么后果?再送你去一次渝州吗?”
宁容左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却又很快消失不见,平静着:“江淮,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当真是要跟我一刀两断,再不纠缠?”
江淮笑得亦是风轻云淡:“当真,我一直当真,是你在自欺欺人。”
宁容左打量着她:“江淮,你怎么这么狠心。”
那人直截了当的推开他靠近的身子,冷淡道:“宁容左,渝州一贬四年,你居然还能回来。”
宁容左道:“我记得,你曾说过,我回来,你很开心。”
江淮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现在呢?”
“真心。”
“当初呢?”
“假意。”
宁容左被这两个字刺激的咳嗽几声,随后轻笑着点头道:“江淮,当初多情是你,眼下绝情也是你,厉害。”
江淮抱臂:“我从未多情,何来绝情。”
宁容左拂了下衣袖,想要上前,余光却瞟了到一人他站在留心居的院门口,黑衣猎猎,抖着劲风,仿佛镇守一方的无尚神佛,守护着所有,并且带给他强有力的压制,告诉他,不要靠近。
当然,以江淮的角度,看不到贺子沉的存在……更看不到这两人一同想起那日春露的是事,而心照不宣的尴尬和互相闪躲的目光。
她只是看着面前的人忽然停住逼近的脚步,留下最后一个失意的笑,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去。
那红色的衣袂旋转翻飞,顺便带走了这八年所有的回忆,将其粉碎。
江淮目送着他离去,一直是面无表情,等那侧门被关上后,忽然大喊了一声:“高伦”
半分钟后,那人裹着衣服站在院门口,睡眼惺忪的问道:“大人?”
江淮回头,贺子沉早已回去了,那里只剩下他一人,清冷道:“给我把侧门封上。”顿了顿,补充道,“封死了。”
那人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道:“是。”
江淮又指了一下赶来的流霜:“等百里回来,告诉他,不许任何人随意出入我的留心居,还有上御司,若再像今日这般消失不见,就给我滚回大燕去。”
流霜小声道:“是。”
江淮垂眸,直接夺过她手中的酒壶,在流霜的惊呼声中,扬起头颅,将壶嘴中倾泻而出的透明酒液全全灌了进去。
月光如条绫子般打下来,缠绕在她光洁的脖颈上,一口一口的,吞咽的十分有规律。
饮半城在一旁听着那清晰的咕咚声,冷淡道:“别喝了。”
江淮咽下最后一口烈酒,扔下酒壶,忽然觉得胃里十分不舒服,蓦地生出一丝恶心,这可是从前喝酒从未有过的反应。
双颊一鼓,她瞪着眼睛蹲了下来,单手拄着石桌沿儿,开始狂呕起来。
这痛苦的声音在冷夜下,听着撕心裂肺的。
饮半城看着她,清冷道:“自作自受。”
第400章 琴声萧萧
与此同时。
欢儿扶着骆完璧的手进了屋内小厅,连忙倒了杯水给她:“小姐,您今天本来就身子不舒服,干嘛非要出去会客。”
骆完璧呷了口水,淡笑道:“今日是我二妹大喜的日子,咱们大汤的女子闺中规矩不多,我身为骆家长女理应出面一次。”
欢儿一应,伸手道:“那欢儿服侍您更衣。”
骆完璧摇摇头,推开她:“不必了,你也去歇着吧,我自己进去。”
欢儿担忧道:“小姐,您自己能行吗?”
骆完璧无奈一笑,放下水杯:“我又不是豆腐做的,哪有那么金贵,你快回去歇着吧。”说完,自己提着裙摆进了卧房。
转身,合门,再转身,登时愣住。
她倒吸一口冷气,惊慌的视线从开着的窗户,小心翼翼的转移到那个站在长阙琴前的男人身上。
黑衣银面,是百里。
那人转过头,眼中微深,本来含在嘴里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
骆完璧今日出闺阁与众宾客照了个面,虽然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也精细打扮了一番,她本身素颜就已经惊为天人,如今薄妆着面,更是难以用言语比拟,加上这身净白的纱裙,如伫云端,当真似天仙般非凡。
她稳住心绪,薄怒涌上来将那股不安压下,低声斥道:“你太无礼了!”
百里被这样不轻不重的骂了一句,并未在意,而是指了一下那个长阙琴。
骆完璧正在气头上,扯着裙子坐在床榻边儿上,蹙眉道:“赶紧给我出去,要不然,我可就喊人了。”
百里转过身,言简意赅:“你的名声,不要了?”
骆完璧脸气得通红,干脆道:“我今日身子不舒服,弹不了琴,你要听,改日再来吧。”
百里盯着他,一言不发,而是撩起衣摆坐在了那架长阙琴前,掀开上面的绸子放在一旁,触手而上,细而冷。
骆择善看的莫名其妙:“你要干什么?”
百里没有说话,而是直接用实际行动解释给她,只见他右手一拨,左手跟上,优美的音调自琴弦的颤动幅度间缓缓流出,犹如天河之水,灌耳醒神。
骆完璧一愣,没想到这人还会弹琴。
想来他那么会品琴,应该也会两手。
罢了,这人是个死脑筋,他若是不想走,自己赶也赶不了。
她微呼了口气,将身子斜靠在榻柱上,静静的听着他弹琴。
……
……
骆完璧盯着百里颀长的背影,恍然觉得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
她抚琴时,感情充沛细腻,颇有哀婉叹息,好像置身千百红尘中跌宕,缠绵不休,但他抚琴,曲声豪放痛快,长空之下,金戈铁马,大漠荒凉犹在眼前。
一刻钟后,手停音毕。
百里没有转身,只是问道:“今日我给你弹。”
骆完璧这时候消了气,又被他的琴声感染的心情颇为开阔,淡淡一应:“还不错,只是没想到你人品不怎样,琴技倒可圈可点。”
百里好容易有了表情,是皱着眉头,但戴着面具看不出来,他道:“人品?”
“谁叫你没有准许,就随意出入我的闺房,刚才吓死我了。”骆完璧说着说着,有些羞涩,“再者说了,我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
“百里。”
那人冷淡的截住她的话,清冷道:“我的名字。”
骆完璧微微怔住,随后才轻笑着说道:“百里?”
对面那人轻点了点头,目光锁定,随后起身走向她。
骆完璧一骇,吓得手都凉了,局促的往后蹭了蹭:“你要干什么?”
百里摊开白皙的掌心,其中静静的躺着一根细丝,他说道:“你面中发虚,身体不好,把这个系手腕上,我帮你号一脉。”
骆完璧警惕的打量着他,几秒后,才将手伸过去拿他掌心的细丝。
谁知道那人无名指一勾,正好触到她的手腕,那脉搏虚弱的震动频率从指腹处传入,霎时间便已经了如指掌,遂又道:“不必了,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了。”
骆完璧莫名其妙,却听他道:“娘胎里的毛病。”
骆完璧点了点头:“我娘怀我的时候吃伤了东西,大病了一场,所以自打我出生后,身子就一直不好,父亲访名医无数,到底还是老样子。”
百里停顿几秒,这才道:“骆夫人的身子,看上去很好。”
骆完璧知道他误会了,苦涩一笑:“唐氏是我的嫡母,却非我生母,我的生母在生我的第二年早春,就发了癫病,跳井死了。”
百里眼中微露拘谨,戳到她的伤心事,有些不好意思。
骆完璧这才又道:“你不必紧张,我没见过我生母,至今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我们骆家七……是八个女儿,除去择善外,生母都已经去世了。”
百里没有动作,而是沉默片刻,直接走到墙边,从窗口跃身而出,消失不见了。
骆完璧一愣,赶紧起身走了过去,扒着窗沿儿看了好一阵儿,才轻笑一声道:“这人,真是越来越怪了。”说完,若有所思的合上了窗户。
回至榻上,她缓缓的坐下身子,解开胸前的衣扣,脸色忽然红了上来,连忙伸手捂住双颊,好半天,才憋屈道:“想什么呢。”
……
……
翌日,欢儿瞧着榻上的骆完璧穿好了衣服,便道:“小姐,我开窗户了。”
那人轻轻一应,不紧不慢理着头发。
欢儿打开窗户,用钩子支好,刚要转身,却在外面的窗沿上看到一个纸包,她疑惑的哎了一声,拿过来掂了掂,又闻了闻。
骆完璧也注意到了,便问道:“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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