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朝廷缉捕力度很大,一味地抵抗并不是办法,还是要想办法——一边跟朝廷表忠心,正大光明做生意;一边壮大自己的力量,仍旧做杀人越货的买卖。海域这么宽广,风浪这么大,偶尔翻个船淹死个人不算大事,对吧?
于是汪澄主动配合官军,消灭了海盗赵七、孙九,吞并了在浙江活动的福建海盗首领吴仁,逐渐确立了自己海上霸主地位。
狡兔三窟。敢这样见不得人的勾当,总是要留够后路的。为了避免被朝廷抓住,汪澄把基地设在日本福江岛;他带来的坚船利炮和滚滚财源,自然也得到了日本人的尊重。
当时他手下有几大船队,包括浙江人陈海峰、许元亮,安徽人张惟学、福建人顾宗满。
但是盗匪有组织有纪律,那就不叫盗匪了。
福建的陈显、文俊、林川、沈达,广东的何亚等,以及汪澄的部下徐洋等,四处劫掠过往客商,甚至带着倭寇袭击内地。
军改相继完成后,明朝国防力量大幅增强,其中一些人被剿灭,一些人投奔了实力最强的汪澄。
朝廷也因此知道了汪澄的底细。
但是朝廷没有立刻动手。因为这些海盗太狡猾,来去如风的,朝廷不好收拾;还不如让他们聚到一起,围而歼之。
汪澄的势力在短期内迅速扩张,但随着关税的取消,泡沫迅速破灭。
大量的海盗被招抚,其中相当多的水手被招入朝廷水师,派往南洋执行任务;一些首领则被分拨到各地水师衙门。
别人都可以放过,但汪澄作为首恶,是决不能放过的;何况,有太多的人,急切的拿着汪澄的脑袋去给朝廷表功;也有太多的人,急切的铲除汪澄,让他永远的闭嘴;更多的商人,深切痛恨这群盗匪——现在大家都想好好做生意过日子了,这种劫匪谁会喜欢?
在这种情势下,八月初六,朝廷派遣新宁伯谭祐率领指挥使戚谏等三万水师,对沿海进行彻底的清剿。
有熟悉的商人做内应,预先将汪澄船队带进包围圈。没有任何意外,在隆隆的炮火中,倭船灰飞烟灭,倭寇沉尸大海。
但这仅仅是一部分。汪澄知道风云变幻,朝廷又搞了这样打的阵仗,行事很是小心。此次派人出击,也是为了试探朝廷。
如今猜测被证实,再去劫掠不过是送死,老老实实做生意也不行,已经在朝廷那里挂了号。
那就再等等,过几年朝廷气消了,汪太后也还政了,再打点一下,估计还有搞头。
于是汪澄把伸出去的拳头缩了回来,专心在日本经营,不仅福江岛,甚至邻近的久贺、奈留、若松和中通诸岛也成为他的势力范围。
但是他低估了汪舜华和朝野上下的决心。
前些年倭寇猖獗,没少祸害官军和沿海地区,现在报仇的时候到了。
按照俘虏的指引,新宁伯谭祐亲自率师追击到福江岛。汪澄率部还击,然而在明朝强大的火力面前根本无济于事。甚至明明还有五六里的路程,火龙出水就已经从天而降,炸出朵朵烟花。
那一刻,汪澄想到了曹丞相,想到了陈友谅。
但是没办法,朝廷没有留给他怀古伤今的时间,只能带着家小心腹赶紧跑。
他在前面跑,戚谏在后面追。
长期在海上漂是不行的,还得上岸。福江岛汪澄经营多年,熟悉环境,便于藏匿;但是戚谏不放弃。
他找到当地官员,要求他们说出汪澄的下落。
当地官员和汪澄互相勾结多年,怎么敢供出他来,万一连自己的事一起捅出来怎么办?
这条路走不通,那就找土著。
能够做到一方霸主,再怎么穷凶极恶,面子上也还过得去。汪澄也是如此。虽然在海上打劫,但是对身边人还算不错,对根据地周围的百姓也还可以,公平交易,从不搞欺男霸女那一套;甚至此前为祸地方的武士浪人都被他收拾了,因此当地人对他的印象还不坏,尤其对比明朝的炮火连天,汪澄反而像个斯文人,因此当地人怎么也不肯说出他的下落。
这激怒了戚谏。
果然都是一伙的!
既然不肯说,那就不用说了。斩杀几个不听话的官员百姓,又拿家眷要挟,总算有人肯带路了;结果把人带进埋伏圈,人没抓到,折损一队官军。
戚谏大怒。但他还有理智,汪澄在此经营多年,根基深厚,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于是他带人收敛了战友的遗骸,痛哭一场,率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土著们兴高采烈的去跟汪澄报告,汪澄却预感到大事不对——按照官军的尿性,受到这样的打击,是一定要报仇雪恨找回场子的,怎么可能就退了?
他当即准备跑路。
然而来不及了,土著们再小心,也比不过经过专业培训的侦查人员的耳目。
汪澄刚收拾好逃出来,戚谏也就率领兵马到了。
双方混战一场,明朝吃亏不小,汪澄同样损失惨重。
然而事到如今,都不可能回头了。
这场关乎生死的决战,持续了整整一天,明朝以伤亡过千的代价,赢得了最后的胜利,汪澄自杀,家眷心腹被俘,他们的部下和日本武士和浪人留下的尸体布满了整条道路。
汪舜华在十月底得到了战报,悲喜莫名。
群臣很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捷报,太后为什么泪流满面。
难道是因为伤亡比较大?
——整场战役,损失超过两千人,相当于去年征服景泰省的损失人数。
商辂只能出班进谏:“死者已矣,太后不必过于伤感。”
汪舜华哽咽着:“你们不懂。”???
那你倒是说啊!
汪舜华当然不可能说,只是去了一个地方。
卢沟桥。
卢沟桥静静地矗立在永定河上,红日初升,朝霞元光,清风徐来,水面荡漾,堪称绝美。
汪舜华踏上石桥,摸着石狮子,潸然泪下。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群臣实在看不懂汪太后什么意思。
难道人老了,就学会了伤感?
然而感慨过后,就要处理相关问题了。
汪澄已死,仍下旨枭首,传首九边,以儆效尤。
牺牲的将士要抚恤,有功的将士要奖赏。
新宁伯谭祐进侯爵,戚谏升一品都督。
谭祐也是个奇人。他字元助,别号云溪,滁州清流县人。曾祖父谭渊,跟随太宗靖难,殁于夹河之战,追封崇安侯,谥壮节;父亲谭璟奉命守浙,景泰二年卒于官。当时谭祐才六岁,被接进宫里抚养。
谭祐历史上娶了安远侯柳溥的女儿,这回娶了汪舜华的表妹周秀容;汪舜华见过秀容,温柔娴静,知书识礼,是一对儿。
谭祐在历史上功绩并不显赫,但享年八十,从景泰到嘉靖,历经六朝,也算人瑞;这会多次参加北方战事,战功还不错。
然后就是其他俘虏的处理,与北方不一样。
汉昌等省和中原山水相连,如今又已经纳入版图,算是人民内部矛盾,可以内部处理;日本国与明朝限山隔海,千里迢迢跑过来打劫,甚至杀人放火,这种国际主义精神病是绝对的敌我矛盾,必须严肃处理。
除了汪澄等首恶,还有相当部分沾染明朝人民鲜血的海盗被处以极刑;余下的,发各水师衙门使用,主要是朝廷真的很缺船员,尤其是汪舜华想出海,需要经验丰富的船员,这些海盗虽然无恶不作,但是都是风里浪里跑过来的,比一般的海员有能力。此外,就是派遣杨一清去日本国严厉申斥,好好算算从开国以来倭寇袭扰沿海这笔账。
与此同时,命南阳伯叶思贤率领朝鲜水师南下,登陆日本,占领小国石见。
第317章 安南(上)
终于成功转移了朝野上下的注意力,重新树立了自己的形象和威望,汪舜华对此很是满意;忙完这些,还得投入新的工作。
今年事情很多,五省的事情还没忙完,海上闹腾了一场,接着南边战事又起,确切的说已经闹腾了很久,现在终于腾出手来。
这次战争的发源点是老地方,安南。
明朝和安南的历史积怨,由来已久。
不说过往的恩恩怨怨,自从建极三年黎灏继位以来,尤其知道明朝现在是寡妇当家,内部闹成一团以来,他加快了扩张的步伐,西南边境屡次告警。
早在建极十一年,他聚兵千余,占据广西凭祥等地;当时汪舜华忙着对付东北,但驻守广西的韩雍不是吃素的,他命令属下整兵防御,安南毕竟人不多,寡不敌众,退了出来;汪舜华又派人警告了一番;但黎灏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现在明朝重视海外贸易,黎灏纵容百姓甚至让军队驾使大船,越过海面,偷捞珠池,劫掠客货,让来往商船叫苦不迭。
汪舜华派人宣旨,要求他管束部下,他却回复:“未能查获结果,唯望朝廷俯赐恩怜。”
好嘛,敬酒不吃吃罚酒。明朝当政的太后汪舜华、首辅于谦和兵部尚书程信,都是铁杆鹰派。因此,建极十二年,汪舜华招韩雍回朝,面授机宜:“不听话就打,打服为止。”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