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姜瓷笑容愈浓,她转头看向贵妃,朝她举了举杯,贵妃笑容一凝,有些见了鬼的匪夷所思。
然而这一举动在皇后和宸妃看来,却更像是挑衅。于是宸妃也在歌舞空当回头,笑容和煦的看向姜瓷:
“贵妃娘娘说的不错,这卫将军当真青年才俊,捷报传来,皇后娘娘本想即刻便召你入宫共享喜讯,奈何娘娘身子不做美,才挨到今日得见。”
皇后缓缓点头:
“莫局促,都是自家人。”
这一句自家人当真叫姜瓷惶恐,忙离座跪伏谢恩,皇后摆手,身边的嬷嬷捧出个盒子。
“本宫同夫人一见如故,前儿得了一盒南海珍珠,旁的倒罢,却是颗颗圆润,本宫想着制一串珠串,夫人带着,必熠熠生辉。”
姜瓷还没起身,忙又叩首:
“臣妇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显然要抬举姜瓷,宫里见风使舵,总有半数也恭维起来。幸而真是皇家家宴,随意了些,姜瓷笑着应对,倒叫不少人诧异,这市井小民气度却不凡,终归没掉了脸面。
贵妃气的不轻,冷笑吃酒。
又过得半晌,皇后咳嗽几声,显见疲乏,交代宸妃几句便走了,筵上众人却习以为常,皇后走后,愈发随意。
“皇后娘娘自四皇子也殁了后,身子渐渐大不如前,宫里如今是贵妃宸妃协理六宫。”
吴嬷嬷悄声在姜瓷耳边解释,姜瓷点了点头,不着痕迹的又扫了怀王妃一眼。
打从怀王妃进来至今,只是噙着一丝浅淡合宜的笑容端坐,菜没吃几口,酒也一口没饮。皇后走后,安怀公主左右寒暄后,慢慢走去怀王妃处坐在一起,关怀不已。
“你这是怎么了?”
怀王妃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淡淡的悲苦。
姜瓷心念一动,又打量了明艳的安怀公主一眼。
当年怀王不喜荣妃,都到了许璎甚至不愿赴安怀公主寿宴的地步,但如今的怀王妃却似乎和安怀公主相处不错。
夫妻本该同心,譬如许璎和怀王。
姜瓷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觉着她是不是漏过了什么?
到底众人还瞧不起姜瓷出身,皇后去后,除宸妃又同她说了几句话,她恭敬回了,许还记恨卫戍到底也拒了六皇子的事,宸妃渐渐也淡淡的,姜瓷那头边冷落下去。
幸而天晚渐寒,贵妃和宸妃也不耐烦起来,筵席也就散了。
姜瓷一路走出宫门上了马车,吴嬷嬷捧着那盒子珍珠,主仆百无聊赖,吴嬷嬷启了盒子,珍珠确实莹润,但却还不如卫戍给她小库房里添的那两盒子珠子大。
“不过做样子给贵妃瞧,也就罢了。今儿这筵席叫我去,也无非是叫外头看着,皇家还是很会做人的。”
姜瓷有些累,一晚上假笑脸都僵了,正揉搓着脸,马车忽然停了,吴嬷嬷掀帘子问了几句,转回头脸色便不大好。
“夫人,玉和郡主拦了马车,说是要同您说说话。”
第七十二章
姜瓷也掀了帘子, 抬眼就看见了那家南方小馆儿,原来马车正停在了店门口。一个宫装婢女不苟言笑的站在马车边。
“哎……”
姜瓷叹气,这一天天的, 应付这些人也怪累的。
左不过见一面, 姜瓷这一晚在宫里也拘的厉害,跳下马车舒展舒展, 那婢女便引着姜瓷上了二楼, 正在她惯常和卫戍从前坐过的那桌子旁边的位置,玉和端坐,身后还有两个婢女侍奉,郡主的派头倒是拿的挺足。
因夜已有些沉了, 馆子里并没几个人,二楼更是除了她们再没旁人,楼下一个姑娘弹着琴。
“这样晚了, 郡主还不回去。”
“宫门已然下钥,倒是无妨,我这些日子都住在公主府。”
玉和郡主的娘因刺客当前替太上皇挡了剑得封长公主,府邸虽后来叫驸马烧了, 但太上皇下令又建造起来。
“啊, 倒是该同郡主贺喜了。”
姜瓷笑了笑, 坐在玉和对面。
玉和眼瞳掩不住的厌恨, 却笑的愈发惨烈:
“倒是多谢卫夫人了。”
堂馆儿送了茶点,玉和将一道蟹黄酥推到姜瓷跟前:
“卫夫人尝尝, 这是阿戍最喜欢吃的点心。”
姜瓷笑了笑, 捏起一块看了看。
“哦?不过郡主怕是误会了?卫戍从不爱吃这些甜不甜咸不咸又香腻的厉害的东西,他只爱吃我做的,譬如……葱油糕。”
玉和嗤笑一声:
“那些乡野鄙食……”
但脸色却更不好看了。
楼下琴声悠扬, 玉和转头去看,笑容渐渐迷离。
“自小我便喜欢南方悠婉的调子,连吃食也喜欢那些软糯香甜的,阿戍便买了这家馆子……”
“哦,那些说卫戍喜欢郡主的传闻吧?我已然听说了。”
吴嬷嬷递了一盏茶,姜瓷回身接了,风轻云淡回了一句,玉和脸色一变,有些匪夷所思,盯了姜瓷片刻:
“你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
姜瓷失笑。玉和脸色愈发古怪,姜瓷看着茶汤淡然道:
“先是个董泠儿,再来个廖永清,郡主怕是不知道,您早已过时了。当初董泠儿事败的时候,就已然同我说过卫戍喜欢您的那些流言。但……流言它不也只是流言么,怎么郡主便当真了?”
玉和面色一沉:
“我和阿戍青梅竹马,他为了我落下了个纨绔不堪的混名儿……”
“郡主要真念着卫戍为您付出的那些,也不该那么处心积虑的利用他。您今夜拦下我,同我说这些,无非是因卫戍拒了太上皇赐婚,使您落到要和亲的地步,所以也想叫我不痛快。但是您自个儿就没想过么?卫戍倘或对您真有心,还会有今日的我么?”
姜瓷笑着,眼瞳盈盈晶亮,玉和愣住。
“难道不是么?没有你……”
“没有我。”
姜瓷截断玉和的话:
“卫戍也不会同意太上皇的赐婚。”
她笑着对上玉和饱含恨意的眼:
“因为他心里并没有你。倘或你不曾算计他,是真的对他有心,在我不曾出现前,他或许还愿意遂了你的心愿。但……偏偏这三样,都没成。所以郡主还想说什么呢?怨恨我么?”
姜瓷嗤笑:
“倒不如问问您自己,您对卫戍做了什么。”
玉和咬着嘴唇恨恨道:
“做了什么?我何曾对他做过什么?”
“没有么?您不是一边嘲笑他低贱,痴心妄想,还一边和他哭诉有人欺辱你,叫他心生怜悯的为你出头?”
玉和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再度巨变。
原来他知道了?
继而连连冷笑:
“好,好啊,好你个廖永清……”
她喃喃的,姜瓷却明白了,原来玉和郡主便是曾经和廖永清吐露过厌恶卫戍的话。如今她以为是廖永清卖了她。
哎呦,真是意外之喜。
姜瓷抿了抿嘴,玉和转头又愤恨道:
“你当他真就喜欢你?能在太上皇黄雀里混的风生水起的人物,心思能浅白?他年幼时曾有一次同九皇子在皇家寺院批过命,命中必要有个女子替他挡灾遮煞,他才能扭转乾坤一飞冲天。你瞧,他娶了你之后,果然平步青云路途坦荡了,你替他挡了,那些灾祸早晚报在你身上!况且你到底一个没有根基的市井小民,听说连娘家都断了,他能把你放在眼里?便是凭着姿色,一时半刻新鲜着,但早晚会把你抛诸脑后,这盛京城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凭他如今,想要什么样的姑娘不能?”
她说的自己解气,姜瓷微微叹息:
“您瞧,我们的家事,郡主何必如此费心?”
玉和笑道:
“我再不济,终究皇室,便是和亲,也是勋贵。可你呢?他厌弃了你,你便一无所有,到那时,怕是乞讨也难活命!”
“哎呦,郡主娘娘说的什么蠢话?”
忽然一道声音插进来,玉和斜眼看过去,就见楼梯上走来一个吊儿郎当的青年,正是岑卿。
“娘娘怕不知道吧?如今咱们卫府,当家做主的是夫人。宅子庄子铺子银子,都在夫人名下,咱们公子啊,才是一无所有的人,该担心被厌弃的,也是咱们公子。”
姜瓷微微差异,玉和的脸色已难看至极。
一个男人把自己的身家都交托出去了,这不是真情还是什么?偏这份情谊她觉着本该是她的,可如今却失之交臂落到了一个贱民的头上。
“好,好!”
气的嘴唇颤抖,拂袖而去。姜瓷盯着岑卿,岑卿才笑道:
“哎,夫人不知道,您进京没几日,公子便交代了,将他的宅子商铺带那处庄子,还有那几万两银票……哦是了,连玉山,连玉山也在内,都已过到您名下了。”
姜瓷意外,那时候二人还飘忽不定,来京后他曾拿出东西要交给她,她没敢收,没曾想他竟都过在她的名下了。他就没想过她有朝一日离开他,他便一无所有了么?
便是后来二人生了误会她险些离开,他也一句未曾提过,走也要她带着他的所有离开。
姜瓷心里发颤,堵的难受,心疼卫戍的心酸眼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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