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想了想，道：“我与阿金商议一下再说吧，这件事本就要尊重阿金的意见。”
王谦点头，道：“其实他若能留下来是最好不过的。”
路遥道：“我知道，可是，世事不由人。”
王谦便也不强求，道：“坏消息是，如贵妃已经不在宫中了……”
“她逃了？！”路遥道：“南廷的人将她救出去了？！这也不算是坏消息啊……”
“坏只坏在，她并未回南廷，”王谦道。
“什么意思？！”路遥拧眉道：“当初为了给她留一线生机，才告诉南廷的人她的真相的，现在她出来了，却没有回南廷，她想干什么？！”
王谦没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路遥道：“南廷的人被她利用了？！”
“不错……”王谦道：“你看人面相虽不准，是个半吊子，可是直觉一向很准，你不喜欢的人，的确很危险。以往我也并不觉得这个如贵妃有什么危险之处，现在却不得不佩服你的直觉了。”
“不止是直觉，一直觉得如贵妃的性格很可怕……”路遥道：“若她不是璋儿的亲娘，我才懒得管她呢，连一线生机都不会留。不过这个女人，就算没有南廷的人，她也会脱离那个不自由的环境的……”
“她大约是不会回南廷，想要自己起事了……”王谦道：“我的人说她带着人往西北的方向去了……”
“拜神教？！”路遥大惊，道：“她想把拜神教收归己用不成，凭她一个人的力量？！”
“西北不止有拜神教啊，还有西北总督府……”王谦道。
路遥的脸色微微难看了起来。心中滑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师徒二人沉默了一瞬，路遥苦笑着道：“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种不妙的预感，觉得这个女人，一旦放开了束缚，一定会是璋儿的强敌。”
“她是璋儿的母亲。”王谦道：“也许是你多虑了。”
“也许吧，可你别忘了，一个想争霸权的女人，儿子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爬上位的工具，武则天还杀过亲子呢，”路遥道：“对从政者而言，没有亲情。况且璋儿从不在她身边长大，她这样的女人，不会有感情的。若她有一丝慈母之心，对我这个冒充者也不会有十分嫌弃，她对我看不顺眼，甚至对我有杀心，正常的慈母会这样吗？！她不是个正常的女人，不，应该说，男女对从政者来说，没有分别。他们的血都是冷的，就像当初的路怀德丢弃她与璋儿一样，她与路怀德本质上是一样的……”
“她与路显荣也是一类人，所以路显荣被她吸引，却又无法信任她，又憎恶她，路显荣看透了她的本质，这些年才不给她自由……”路遥道：“她的性格，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反感和厌恶。不是因为她对我的做的事，不止是如此，更是因为，这些年，她在深宫为宠妃，就算是名义上的宠妃，她却没有培植一个亲信，这么折磨的生活，也没有磨灭她的意志，坚韧不拔的品格，始终坚守如一，现在一旦脱离束缚，我现在有点担心……”
“说实话，她若不是璋儿的亲娘，我都有点欣赏她了，她身上，有着许多男人都没有的坚韧，可是她是璋儿的亲娘，我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反而有点担心……”路遥道：“她欲成事，必会成事。总有一天会成为大敌的。”
王谦听的皱了眉头，“她面相上的确有贵极之相，但是……”
“我们那一句话，叫性格决定命运，你也许不认可，性格之外，尚有别的因素，可以令人夭折，可是，她都挺过来了，剩下的……”路遥道：“她能做多少，全看她自己有多厉害了。”
“她没有璋儿，怎么成事？！”王谦道：“也许是多虑。”
“不是多虑，她没了真璋儿，可以立一个假璋儿，就算不立，就凭她是小皇子之母，都可以得到一批拥护，璋儿是不是真实的存在，或还活不活着，对她而言，还重要吗？！”路遥道。
王谦听到这里，才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竟是不寒而栗。
第606章 下雪
“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讨厌这个女人了吧……”路遥道：“总觉得她能整出一堆夭蛾子呢……”
“幸亏璋儿感情迟钝，不然若是真有恋母之情，只怕会被这女人啃的骨头都不剩……”路遥叹道。
王谦听的默然，觉得有点冷，往火堆边靠了靠。
路遥郁闷的道：“若是旁人，早该在宫中杀了她的，可她偏是血缘上的璋儿的亲娘，这样的娘，还不如后娘呢，后娘至少打归打，但不至于如此算计到骨里血里，皮里肉里……”
“你们古人真讨厌，多少女人的野心需要通过肚皮，牵扯到一个儿子来完成，这个儿子又不是炮灰，”路遥道：“生孩子就不能心里纯粹些吗？！”
王谦默然无言，半晌都不说话。
良久道：“以此说来，这个如贵妃，从幼时就已经有了站于顶峰之心了？！”
“也许以前只是想要荣华富贵，可是这一切全破灭了，便将一切指望到了出生的儿子身上，她自然能以此为借口，再立志向，吃了这么多苦和折磨的人，岂会普通？！”路遥道：“一个对自己如此狠的人，说实话，我自己都怕！就算是我，算能撑了，天天被路显荣那般对待，撑不下来。她不仅撑下来了，而且还撑的傲骨峥峥，你说可不可怕？！”
“这性格的确可怕，所以她在宫中没有培植人，是因为根本不愿意培植，知道靠不住，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出路只有一条……”王谦道。
“……对。”路遥有点心塞。
她突然站了起来，也不烤火了，道：“我去找璋儿。”
“干什么去？告诉他这件事？！”王谦道：“那小子才不在意什么亲娘不亲娘呢。”
“我得跟他说，他身上的秘密绝对不能暴露出来，”路遥道：“我不要璋儿到最后变成那个女人的工具和战利品，利用的骨头都不剩。反正，不管她认一个假的也好，还是不认也好，就是不能利用璋儿。”
说罢便匆匆跑走了。
王谦追到门口，叹着气道：“这丫头从小时直觉就很准，还真被她给料中了。看来面相也不能说明太多的问题，性格也很重要啊……”
他又庆幸起来，幸亏这丫头料的准，这出身的身份不是助力，而是真正的束缚。
璋儿若无现在的基业，也不过是个鬼儡和工具，可是现在有了这些基业，若是这出身暴露了，只怕会被南廷和那个如贵妃给利用的什么都喘不上气来。
父母之恩德，在这个时代，一旦讲起恩德来，能把子女给啃了。
所以，二十四孝中有一个郭巨埋儿的故事，那遥儿每每看到，便要吐。
她是从心底里不认同什么狗屁的孝的，这丫头身上，最难得的是，她认为父母与子女之间就是平等的关系，而不是风与网兜的关系。
有了她，璋儿才能真正的自由自在。
王谦现在才知道自己的短板在哪儿，若是没有遥儿在，只怕他，靠他一人，纵他也有青云之才，只怕也是助不到璋儿半分的。
二十四孝中的郭巨埋儿，竟然有一点与现在的处境，微妙的相似之处。
这个故事是说，郭巨家中没有米了，饿的不行了，于是，把孩子埋到后院，为了省点口粮给郭老娘。
王谦以前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现在想一想，真的，透着无比的恶心。
若所谓的孝，是对子女的掠夺，还是爱本身吗。
只怕未必。
原来真相真的如此的残酷。
王谦受到路遥渐渐的影响，很多事情的看法都完全不一样了。
……孝，恩，不说爱，其实基于的根本都是对子女的啃食和掠夺，来反哺父母。透着病态。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这是路遥常常说的话，她从小见得多了，所以一遇到如贵妃的事，一开始就保有了警惕。万分的警惕。
现在看如贵妃的反应，只怕她所防备的，真的在逐步的发生。
如贵妃对儿子，只怕不止是掠夺，更是皇权之上更加病态和畸型的利用。
他不想承认这残酷，然而现实就是如此。
王谦走到书房长案前上了一柱香，敬元始天尊，道：“……上清真神，天道让她来，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了。不是为了天下，不止是为了九州的统一和基业，而是更重要的东西，为了建立新的一种人际关系的秩序。”
“无论这条路有多难走，无论这条路有多远，我都会坚定的随着她的步伐，一点点的影响着世人，不求剧变，但求一点点，一滴滴的慢慢改变着，也许这就是进步了吧……”王谦道。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