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尚书看着他的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他是去向光明，可是定远侯这一路来不知道面临着的是怎么样的煎熬，一代忠臣良将，竟然无处可容吗？！
眼睁睁的看着旧主穷途末路，眼睁睁的看着新帝登基，眼睁睁的茫然泛于江上，不知未来，过去回不去，未来不知何在，这份煎熬只怕早将定远侯的心煎的死了。
两人还未到晋阳，但是宁王与成王的家眷都到了。
早在京城兵变之前，他们就得了信，便轻车舟马的弃了一些家业，只带着人忐忑的来了，幸而离京的快，不然只怕以后事发，以后只有死路一条。
宁王与成王二人顾不上去见路遥了，接到信，便先到码头上接人，一接到人，便痛哭起来。
宁王妃的母族娘亲一见宁王妃就哭，道：“……幸亏离京的早啊，不然此时只怕被马蹄踏成灰了，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听说京中生了变故，那路亲王直接就被吊死了，宗室之中全被控制了……若是，若是没离的早，只怕，只怕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与囚犯无异了……”
宁王妃安了心，见到家人，如今也不闹了，痛哭一阵，便安心的在县令府上安下家来，倒也不吵不闹了。
宁王松了一口气，道：“幸亏逃的早，不然现在也成了灰。”
成王道：“咱们两府也折了不少人手，还好，家人全保住了。”
“这些折的人手，那冯璋和路遥也不得不承一份情。”宁王道。
“他们自然是承情的，咱们倒也不急着见他们，只怕他们刚回来，还没顾得上来见咱们呢，不着急……”成王道。
宁王应了一声，两王正安抚着各自的家眷，正在安顿的时候，管家过来了，低声道：“在江上，好好远远的看到定远侯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也没敢打招呼……”
宁王与成王骇了一惊，道：“可确定？！”
“看身形像是，但是他一身布衣，戴了斗笠，驾了个小破船，只身一人，”管家道：“不知道是不是呢，一时也没敢说，只能告诉两位爷。”
“知道了，”成王道：“此事先莫声张。”
管家应了一声，便匆匆的走了。
宁王道：“只怕是真的，倒是听说事过后，定远侯就失踪了，不过新帝没有发令捕他。也不知何意。”
“自然是想用家眷困着他，”成王想到自家家眷，叹道：“幸而咱们应付的早，没有落到这步田地，不然进是死，退也是悔，怎么着都不是人了。”
“是啊。”宁王道：“不过他来晋阳干什么，万一被新帝知道，他的家人就死定了……”
“不知。”成王道：“莫非他能心狠到不顾家眷？若真是如此，倒也是个狠的。”
“哎，不管了，先看看再说，”宁王道：“最近我打探些消息，他若真来了，必瞒不过咱们的眼睛，我在码头上放了人的。”
做生意也不是白做的。宁王自然会有一些新的人手。
宁王甚至都顾不得安抚家人，亲自去码头上盯着了。守了两天，匆匆回来道：“只怕是真来了，而且不止他一人，还有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谁？！”成王愣道。
“硬石头。”宁王道：“他也来了，带着一身破烂家当，一堆的旧书，还有旧被子旧衣物，当宝贝似的跟着船来了。”
“是来投奔的……”成王道：“有晋阳的人接应吗？！”
“没有，”宁王道：“不过他们两个怎么在一块了？！”
“谁知道？！”成王也有点蒙，道：“晋阳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来了。应当是故意没接应的。”
第603章 盘活
“这是为何？！”宁王道。
“人都来了，还怕跑了不成？！”成王道：“打着的是这个主意。”
“也对。”宁王竟然有点紧张，道：“那咱们怎么办，要不要见见！？”
成王道：“今日那条龙呢，可在城里？！”
“不在，跑出去玩了，还没回呢……”宁王道。
“那便先盯着，看看他们在哪下榻，在城中干嘛，我想一想再说，要不要见不着急。来了又跑不了……”成王道：“真是没想到这块硬石头也来了。”
比起龙，成王更信贤者之心。
齐尚书的归附是打击性的。将他心中的本来就已经薄成纸片的墙给轻易的击倒了。
宁王应了一声，匆匆的去了。
定远侯扶着齐尚书候在船上，等着排着队，打算下船。
齐尚书嘴巴一直张着看着巍峨的城墙和来去的船只，以及巨大的水军，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呢。
定远侯也是如此，他的眼中满是震撼，他毕竟是带过一国之军的人，按理说不该有此惊讶的表情，可是，如此庞大坚实的水军，让他的内心极为的震撼，心湖之中仿佛有一股巨大的东西在心湖中震荡开来。
两人没有对视，因为眼睛光看着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够用了。
整齐排着队的船只，大船小船，井然有序，有巡逻船只在整理秩序，有条不紊，天空之中，还有水鸟飞来，似乎不对水中的鱼有兴趣，而是，对码头上和船上的一些货物更感兴趣些，尤其是装了很多奇花异果的船只，还带着香味的船只，更感兴趣。
船只之上，熙熙攘攘，有装满了羊的舱，还传出来羊叫，有些是装满了还活着的鱼，有些直接是干鱼和冻鱼，香花，还有各种果子，有些带了咸肉，甚至还有装了棉花和羊毛来的，味道纷杂，透着生活的气息。
江水之上，偶尔会有大鱼跳上来，打一个圈圈。
若非是冬日，齐尚书都不敢相信，鱼和鸟能在冬日如此活跃。
好像这里不止人能活下去，连鱼与鸟都能活下去，光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上的东西，都足够这些鸟偷吃的了，一群一群的飞过又飞过。
而江水之上，偶尔会有人漏点什么吃食到江里，一群群的偷食鱼便徘徊不去，一群群的让人很是惊艳。
定远侯也看到了，只听到隔壁的一条船上的小厮惊叫了一声，道：“这臭鸟，啄我的头了，好疼啊。谁恶作剧，在我头发上放包子屑的？！”
他身后传来一阵笑声，他追过去爆打其它小厮，闹腾的厉害。
队伍有好多列，所以都能听到这笑声。
其它船上的人也都笑了，有相熟的笑着道：“今日龙不在，这些鸟儿就做了霸王，平日里龙在的时候，它们都歇在林子里不敢吱声呢，连叫都不敢，现在倒作起恶霸来，就咱们百姓是好欺负的……”
“它们是在天上飞的，不欺负你欺负谁。”
众人皆哈哈大笑，又说道：“鸟繁殖的太快了些，这才不到一年功夫，就一群群的飞了，到明年，还不得成群结队了？！可是又不让打，也是没法子，弄的它们现在越发的嚣张，”
眼看这鸟儿又盘旋着飞下来偷吃东西，那人恶狠狠的道：“等你吃肥了，看哪日不将你打下来给煮着吃喽……”
其它人笑着道：“就怕它们机灵，并不敢离开晋阳城，在这城中，你敢打鸟儿？！”
“不敢不敢……”那人怂了，竟然也笑嘻嘻的，见众人笑，竟也不生气。
定远侯一副江湖中人打扮，笑问道：“这城中不给打鸟吗？！”
“不给打的，一年前到处遭了灾，鸟都绝迹了，都被灾民打着吃了，后来就禁打鸟，谁知道一年不到功夫，这鸟就结群成队为害了……”一个百姓笑着道：“他们都说鸟好，可我这船可是装粮食的，这些鸟也是极贼精的，知道哪个船上有好吃的，常常一个不注意就冲下来把袋子给啄破了……”
“这江水之中鱼也极多，大冬日的，难得见这类鱼了……”定远侯道。
“兄弟是从北方来的吧？！”一伙计笑着道：“北方的湖冬日怕是要上冻，可是这晋阳啊，江水常年流动，并不肯上冻，所以鱼还算活跃，晋阳都是限时捕捞的，鱼网眼也大，所以鱼剩下的多，也大，一年下来也有不少了，我看今年怕是不会再捕捞了，腊月都马上要过了，待年一过，开了春，又得休捕，这鱼到明年，怕是极肥，兄弟是不知道，它们常年聚在码头边上，吃的极好着呢……”
“怪不得晋阳要从外地进鱼来。”定远侯远远的看了他的船一眼，道：“兄弟这鱼可是海鱼？！”
“正是海鱼，我从海边沿着江水上游来的，还好冬日风虽大，却也算是顺利，海鱼是直接晒干了的，又咸，晋阳城中消耗大，这一船，怕是一天功夫也就吃光了，海鱼有咸味，可是好东西呀……”那伙计笑嘻嘻的道：“我们那但凡有船的，现在都做这个营生了，以往这些鱼哪里能卖得出去，现在好啊，只要辛苦一趟，来回一趟也能赚些许银子，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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