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配毒的人,不过另有药师替我配了些抑制毒发时疼痛的药物。”赵步光起身十分吃力。
赵乾永握住她的手指,一起打开药盒,赵步光也没功夫和他计较了。
“就是这个,不过这药并不多,老师要拿去辨认的话,恐怕有一个月我得生受了。”赵步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黑黝黝的眼珠子里透着自己没意识到的恐惧。
“不必,微臣只能辨认其中有三味剧毒之物。”顾安之嗅闻过药丸,把药丸放回盒中,递给赵步光。
“这是止痛药……”
“大概是要以毒攻毒,其中有至少上百种□□,但仅凭气味无法一一辨清,且□□研制十分复杂,与炼制的时间,顺序,都有相关。”
赵步光微微点头,她本就没抱希望,也说不上失望。只是消耗太多体能,觉得很累。
顾安之看出她已经困得难以支撑精神,向赵乾永禀道:“既然已经服用了相克的延缓药物,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微臣能做的实在太少,可以煎一贴清肝镇痛的安神药即刻服下,好好睡一觉,明日就无事了。”
赵乾永颔首。
看着顾安之的背影,赵步光扯着嘴角嘲道:“说了不用太医……”
“累就不要说话了。”赵乾永手指扫过她的侧脸,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沉沉,动作轻缓地扶起赵步光的头,令她躺得舒服一些,又去拧帕子替她擦脸,当赵乾永掀开些被子,帕子碰到赵步光的颈子。
她忽然睁开眼睛,哆嗦着后退,好像这一点点皮肤的触碰都会让她觉得疼。
但疼是一方面,赵步光不想让赵乾永和她这么亲昵,她能接受他像这身子的皇兄照顾她,却无法接受他像对后宫女人一样亲密地视作他所拥有的羊群。
“我自己来。”赵步光用尽全力抬手,帕子按在脖子上,“你转过去。”
赵乾永感觉到她在身后掀开了被子,帕子摩挲过皮肤发出的声音很轻很细,但因为彼此都没说话,赵乾永喉头动了动。
“好了吗?”
赵步光嗯了声,把帕子给赵乾永,缩回被子里,这一次毫无挂碍地彻底睡着了,她必须睡着,才能尽快恢复,每一次毒发都是这样,她根本不怕,只是对这些身体受的苦她也没有一丝办法,捱着,捱过去就什么都会好了!
赵步光昏睡时,都翠去看了两次,见赵乾永在,她不敢说话,只是看着,赵乾永仔细地照看永寿公主,他亲手为她拭汗,原来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可以有丰富的表情,也会担忧、心疼、紧张、焦虑,当他执起赵步光的手贴在脸上,他平时看起来酷酷的脸也变得一点都不酷了,就像个找到了温暖怀抱的孩子一样,显得安宁和平静。
都翠无声地在屋内待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出去,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赵乾永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赵步光,显然,他根本不太知道什么人走进这间屋子,什么人又离开这间屋子,他眼里大概只关心着,什么时候他的妹妹会醒过来。
都翠也有一个哥哥,可是他从来不像赵乾永疼妹妹那样,也许皇家的人太寂寞,连疼宠都比平常人要放大数百倍。
要是她生了病,他哥只会高兴地出去玩,炫耀她不在的时候他又去哪里河里摸了河虾啦。
从小哥哥就爱说一句,“不带你,带着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想方设法在半路把她甩掉。
都翠坐在赵步光寝殿外的院子里,遥遥望着天空发呆。
作者有话要说: 答应我!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好吗!
报告读者大大们,已把分裂后的作者拖回山洞□□【小人罪该万死
☆、一〇〇
黄昏之后,静谧深沉的夜晚降临,包裹住整座中安城。中安城北部居中,是皇宫,宫灯犹如千万星辰,将天幕降落到地上。
凤栖宫中,冷寂的黑暗紧紧缠绕着闻人欢。
“掌灯。”
值夜宫女听见闻人欢的命令,连忙点亮寝殿里的灯,一盏不够,她又点了第二盏,直至寝殿中灯火通明,宫殿四墙都被映照得金碧辉煌,闻人欢才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春如行来时,看见的是闻人欢脸贴着膝盖,闭着眼,乌黑长发披在肩背上,直垂在床榻上。
春如的手掌贴上闻人欢的胸肋侧旁,闻人欢浑身一震,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用有些哽咽的声音说:“姑姑。”
一把青丝被春如握在手中,她已上了年纪,两鬓有很细微的银丝,梳理得一丝不苟。
“夜了,小姐安心睡才是。”春如的声音很轻,只有这样清冷的夜晚,宫殿里只有她和闻人欢两人的时候,她才会称她作“小姐”。
“嗯。”闻人欢乖顺地点了点头,由着春如扶她躺下。
春如没有立刻就走,闻人欢握着她的手掌,她就让她握着,慈爱地看着她的小姐,温热的手掌抚摸她的脸颊,无意识地哼起小时候哄闻人欢睡觉的歌谣,那些能使人安宁的、愉快的歌谣。
歌谣抚平闻人欢皱起的眉,渐渐那呼吸归于沉稳平缓,春如睁开眼,手掌贴着闻人欢白润的脸颊,小声地说:“有奴婢在,小姐什么都不必怕。”
睡梦中的闻人欢并没听见春如的话,但因为有童年时的歌谣相伴,神色轻松地安然入睡。
子时刚过,恰逢凤栖宫侍卫换防,顶着一袭厚重黑色斗篷的人影,提着白色灯笼,行到凤栖宫门前。
斗篷把女人的手指映衬得很白,即使是长了茧的手,依然白得晃人眼睛。
孙平笑笑:“春如姑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春如低下头,任由兜帽遮住她的脸,白色灯笼在夜色里照亮她可以前行的方寸之地。
孙平遥遥望了一会儿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一巴掌拍上正在好奇探看的年轻侍卫:“看什么看,好好当差!宫里最近不太平,我们只要盯好凤栖宫没有损失,别的都给老子把嘴巴缝死一点!”
已过了子时,玉阳宫依然宫灯辉煌,四壁通明,东夷的珠绣被灯光照得宛若星辉四散。
一名侍女疾行到澹台素身边,澹台素微微仰起脸,她的脖颈修长而美丽,一半酒液入了喉咙,一半顺着脖子淌下。
侍女侧趴到澹台素耳边,悄声耳语。
澹台素凤目含光,嘴角勾起,“让她进来。”
歌舞伎仍在表演,春如将斗篷掩得严严实实,澹台素眼神晃了晃,“怎么了,这些都是东夷来的歌者,不会向人告密。”
春如没有说话,只是恭敬站着。
澹台素咽下最后一口酒,挥了挥手,乐声戛然而止,歌舞伎都悄然退出去。等内殿没有一个人了,春如才揭下帽子,“娘娘急召奴婢过来,不知究竟有什么事?”
一支长长的琉璃尊被澹台素握着,她醉眼懒懒看春如,“本宫想了很久,想不通为什么姑姑要告诉我永寿公主的身份,本宫与永寿说不上好不好,但与皇后更说不上。何况,与其说皇后是本宫的威胁,不如说本宫是皇后的威胁。所以,姑姑说的一石三鸟之计,本宫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本宫非得要掺一脚。”
春如并没急着说话,她低着头,面目隐藏在阴影里并不清晰。
“皇上现在,一直都不来玉阳宫,本宫的冤屈虽说是洗刷清了,却没能再获得皇上的宠爱。这个时候,要是姑姑说的事办不成,人证从玉阳宫出,本宫要是惹了一身骚,还便宜了作壁上观的某些人,岂不是有点太蠢?”
春如抬头直视澹台素,见她三分醉意,眼神却很清醒,想必将她上次说的话反复思量之后,才有今日的疑问,而且,如果澹台素不是动了要照办的心思,也不可能再叫她来询问,而是会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过。
“娘娘只要试探一些永寿公主幼年的事情,那假公主自然会露出马脚。娘娘真金火眼,想必用不着奴婢多嘴。”
澹台素昂着头想了会儿,笑起来,笑声清脆悦耳,挥了挥手:“姑姑回去吧,本宫再想想。”
春如起身后退,还没退出主殿,听见澹台素冷冰冰的声音:“要是姑姑对本宫撒谎,本宫有一万种法子,让人吊着一口气却恨不能掐断这口气。”
春如脚步顿了顿,一声不吭地退出殿外。
☆☆☆
吃了顾安之的药,次日赵步光睡到日晒三竿才起,一身粘黏大汗。侍女们先服侍她沐浴,之后赵步光觉得浑身松活下来,简直如获新生,慵懒地拥着披帛坐在亭子里梳头发。
擦得半干的头发散发着清新的栀子香气,她不让侍女们梳,自得其乐地在小事上动手。
每次从毒发里挣脱出来,赵步光都会觉得胸中涌动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亭子边缘漏下的阳光,假山下的竹林,红墙绿瓦的宫廷,风吹千层涟漪的湖面,天上不停变换形状的云朵,无一不让她觉得美好珍贵。
魏武在旁站着。
“坐啊。”赵步光随处一指。
魏武也不和她客气,不敢直视公主,低着头傻笑。
“笑什么?”赵步光好奇地问。
魏武摇摇头,拇指擦过鼻端,没吭声。
“问你笑什么!”赵步光拿梳子砸他。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