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赵步光觉得齿冷,顾安之的说法与她听说顾霖幕梦游时说的话的猜想一致,只不过她没法确认,她想不出来,如果不是太医的失职,如果不是澹台素那一把将皇后搡得流产,那会是什么,顾霖幕做梦时仍然大叫自己杀人了,但后宫没有任何嫔妃被杀,唯独剩下一种可能。
“也许后面几日,皇后体质发生变化,或是用药出了差错,所以顾大人才心有愧疚。”赵步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安慰顾安之,“等过几日顾大人身体好起来,我会问问他,你也随他一起来见我,你可以先试探试探顾大人的意思,未必要谈到此事,我还有几个关于药材的问题要问,早就耳闻顾大人医术超绝,虽说我是个门外汉,但有机会和高手聊上几句,对我而言是一件好事。”
顾安之答应下来,下午又去而复返,赵步光看见太监们匆忙来去,搬着一堆公文奏疏,才想起赵乾永说要来陪她。
一时之间感觉十分怪异,本来每个月毒发时她都当做大姨妈来了,痛一痛就过去了。赵乾永兴师动众地坐在她的榻前,一本正经地提笔批奏疏,赵步光又压根还没毒发,顾安之在外间守着。
这么呆了半个时辰,赵步光实在受不了地往门外走去。
“去哪儿?”专心致志批奏疏入定的赵乾永突然出声。
“老师就在外面,反正没事,让他再教我一些。”赵步光随口说。
“王祥福,把顾安之叫进来。”
赵步光猛地扭头,看见赵乾永又在专心批奏疏了,不满道:“你在这儿批折子,我和老师说话,会打扰你。”
“当皇帝,这点抗干扰的本事都没有,每天上朝都能被大臣们吵死。”赵乾永眼皮都没抬,手中笔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案,“坐那儿。”
于是赵步光自作孽地和顾安之探讨了一下午的大秦医术未来走向,到黄昏已疲得不行,也可能是太严阵以待,直到睡前都没有任何异状发生。
次日一早,赵乾永如旧去上朝,就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守夜的婢女听见赵步光屋里传来一声沉闷的落地响声,推开门看见公主满脸大汗,一手抵在腰腹间,刚从床上滚下来,手里还攥着被扯落的帐子。
婢女惊恐地捂住将要出口的尖叫,明粹宫的宫人们都还没有起身,只有值夜的宫人在偌大的宫殿里活动。
“别叫,本宫肚子疼,你把本宫扶上床……”说几句话几乎要了赵步光的小命了,这疼痛来得突如其来,她刚梦见自己和喜欢的偶像一起开演唱会。四肢百骸忽然袭来的痛就像有四个大锤同时落在浑身关节处,好不容易宫女把她扶上床,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公、公、公、公主……奴婢……奴婢去叫太医!”
赵步光死死拽着宫女的手,强自板起脸:“不许叫!你出去,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宫女又害怕又犹豫,但听赵步光又说:“要是说出去一个字,本宫把你送去……送去朱塔寺当尼姑!”
那宫女吓得只好收声点头,关门出去。
赵步光抖索着手,本就防着会毒发,但没想到会在睡梦中毒发,好不容易抽开榻头的小抽屉,硬咽了下去。虽然疼痛丝毫未减,她已经闭起眼睛,放缓呼吸,似乎这样能够稍微让自己舒服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真心觉得这对百合挺不错的……………………【哦凑谁用鞋拔子打我的脸
☆、九十九
当赵乾永下朝回来,战战兢兢守在门外的宫女忐忑地看了皇帝一眼,扑倒在地。
“殿下、殿下不让奴婢说,也不让奴婢请太医过来。”宫女眼角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哆嗦着说,“殿下好像生了重病,疼痛难当,不知道怎么样了……”
赵乾永沉下脸,吩咐王祥福去传顾安之,推门而入。
屋内很安静,已看不出纷乱挣扎的痕迹,宫女畏畏缩缩随在人群后面进入殿内,被侍者推到人前。
“刚才,刚才殿下倒在那儿……她让奴婢扶她回床上……在床上……”
赵乾永忙走过去,看见床幔和被子都被她卷着掖在身下,如同上次他目睹她毒发一样,满脸汗水都是疼出来的,大概最痛的地方在胸腹之间,每次她都会像婴儿一样蜷缩起来,把能抓扯到的被子都按在腹部。
这时她呼吸很是宁静,睫毛时不时轻颤一下,嘴唇已经咬破,红白交加。
“出去。”压抑的呵斥声让一屋子下人如释重负,纷纷退出门外,宫女走过,担忧地望了一眼,不敢多看退了出去。
赵乾永拉出赵步光紧紧按在腰间的手,那手臂僵硬,他慢慢发力,才一点点将她的手拉扯出来,掰开她掐在一起的手指,掌心豁然几个血印。顿时一阵心痛难耐,赵乾永眼前所见景象微微摇晃了一瞬,那瞬间他几乎难以遏制急促的呼吸,只觉一块巨石落在心上。
“忍冬……”极低的声音从赵乾永齿间发出,千头万绪都堆积在一起,他负她的所有,交叠在一起,汇成那年冬天被闻人欢罚跪的忍冬,被雪泥弄花的一张脸,鼻头冻得通红,但凡有人指指点点,她就翻出一双眼白,倔强地不肯向任何人认错低头,直白而勇敢地爱他,这爱因为她身份低微被视作贪图富贵,可若是贪图富贵,远嫁的那一夜,她的伤心却是真的,他抱住她时,那单薄的身躯因为害怕而不住发抖,但离别前的最后一面,她仍旧瞪着那双漂亮的杏眼,微微冲他笑。
只要他一声令下,纵万仞深渊她也没有什么不可踏足的。
可是那时他为什么不懂?
“忍冬……”赵乾永把赵步光扶起来,让她侧靠在自己怀中,赵步光吃的药已经起效,只不过先前挣扎时太累,此时却不是晕过去,而是睡着了,被赵乾永一动,醒了过来。
“皇兄……”赵步光长长出了口气,来势汹汹让人几欲自绝的痛楚被解药克制着,化作缠绵在骨髓缝隙里的小打小闹。
“我没事。”咬出的血凝固在嘴皮上,赵步光刚一说话,就尝到铁锈味,苦笑道,“昨日没来,还以为不会来了呢。”她疼足了一个多时辰,才稍觉得好些,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这时浑身乏力,手指都动不了。
“现在哪里不舒服?”赵乾永关切地问。
“比刚开始舒服多了,倒真不觉得哪里不舒服。”赵步光这才发现自己是窝在赵乾永的怀里,挣扎着想往后退,奈何浑身都没有力气,还有那一阵一阵冲刷身体的疼痛,只得勉强干笑道:“我已经好多了,你让我躺一会儿。”
赵乾永忙将她放回榻上,任她躺好。
赵步光侧过头去看,“什么时辰了?”
“刚下朝回来。”赵乾永脸色忽变,“为什么不让宫人叫太医?”
“太医……太医也拿这毛病没办法,能捱过一刻就不需要麻烦别人。”赵步光疲倦地闭上眼睛,听见赵乾永格外粗重的呼吸,好奇地睁开眼看他,一边嘴角挂着软弱无力的笑,“该不是你担心我的死活,所以生气了吧?”
赵乾永膝上的手握成拳。
赵步光已经因为太疲惫又闭上了眼睛,看不见赵乾永的痛悔。
赵乾泱给赵步光吃的□□太霸道,每次发作就像要血淋淋剐脱一层皮下来,这时候赵步光感觉是在一块软绵绵的果冻上浮着,她可以下沉,但下沉会被憋死,也可以上浮,但上浮会滑出去摔在地上,懒洋洋地缩着手脚,神情很安宁。
“忍冬。”赵乾永在叫她。
赵步光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眼,嗯了一声。
“从前我亏待你的,从今而后,我都会补偿给你。”赵乾永低着头,声音低沉,握住赵步光的一只手,她因为疼痛和无力难以反抗,只是神情里含着赵乾永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同情、酸楚、疲累,唯独,没有欢喜。赵乾永敏锐的眼光闪了闪,感觉到赵步光虽然力气不济,却仍然在吃力地抽回她的手,最后那手从他掌心抽出,好像从他心尖上挖了一块。
“你是怎么了……也不是头一回见我毒发,怎么这样……倒不像个杀伐果决的皇帝了,你是皇帝,手握生杀,没有资格对棋子心软。”赵步光目光涣散地望着床帐,染血的嘴唇吃力地一张一合,“你这样,我有点担心到底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赵乾永并未因为这句话而震怒,反而心疼难当地再次抓住赵步光的手,他一脸欲言又止,赵步光则闭上了眼睛,眼睫微微颤动。
那片刻难耐的寂静里,赵步光忽然察觉到,也许赵乾永对她有什么感情了,也未必是对她,她神志不清时听见的是“忍冬”,难道赵乾永竟对曾经那个婢女,并非无情吗?
那这愧悔也来得太迟了些。
就在赵步光昏昏沉沉又要睡过去时,听见王祥福在外禀奏,说太医来了。
赵步光松了一口气,顾安之入内为她把脉,但如同赵步光预料的那样,顾安之不能诊出她所中之毒,甚至疑心是一种神经痛。
赵乾永在旁问:“有没有办法替她止痛。”
赵步光把自己吃的药给顾安之看了看,顾安之憨厚老实,她闭着眼睛,断断续续把中毒之事说了,只没说是睿王下的毒,说是年幼时宫中嫔妃争宠,一时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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