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虽然不怕这种关系,但是被告上一状总归是不舒服。
臧徒和崔烈多年交情,又是本府鹰扬,放眼晋阳也是有数的实力派人物。
他的关系甚至可以通到长安城内李渊身侧,哪怕是李元吉对他也有些许忌惮。
今日崔烈受刑,臧徒面上也自无光,过营探望也是应有之义,崔烈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也不以对方听到自己的叫骂声为意。
武人么,都是这个脾性。
要是没来由地挨了一顿重刑,还一句话没有,那才是真的不寻常。
见崔烈是这种态度,臧徒笑骂一声随后就在他身旁坐下,挥挥手把几个军汉赶出营帐,才对崔烈说道:“圣人当初也说过,崔烈哪都好,就是生了一张破嘴!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迟早要害得自己掉脑袋。
你看看,这不就应验了?
看到你能骂娘,我就放心了。
那几个比你还惨,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趴在那里哼哼个没完,听着就让人心烦。”
“你过来,就是看我笑话的?”
崔烈怪眼一番,瞪着自家上司:“咱可是多年的交情,你就看着我这样子不管?”
“管?
你想让我怎么管?”
“这叫什么鸟话?
你的关系我又不是不知道,难道就不能说句话?”
“若不是看在我的面上,你还能在这跟我说话?”
臧徒哼了一声,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怒意:“三胡是个什么东西,你还看不出来?
要是由着他的心思,连我的脑袋都保不住!”
“那你还不去告他的状?
把这瘟神弄回长安去。”
“告状能有用的话,他早就滚蛋了。
你也不想想,咱们圣人是个什么脾气。
在他眼里,姓李的天生就高别人一头,更别说是自家的儿子。
咱们说到底就是些个军汉,就算斩尽杀绝他也不会心疼。
此番把三胡安排在这,就是因为他是自家子弟用着放心,把他撵走把谁换回来?”
“那还用说?
二郎啊!”
崔烈想都没想立刻回答:“要是二郎在此,那帮突厥人哪有这般威风?”
“你这说的倒轻巧,要是真有那么容易我就不用发愁了。
贵人的事,咱们军汉不懂。
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就算三胡把天捅个窟窿,也自然有人替他补上,绝不会像你想的那样,把他赶走把二郎换回来。
就算咱们六府军将联名上告,最后也就是个不了了之。”
“那就等死?”
崔烈忍不住想要翻身坐起,可是牵动伤口,疼的他呲牙咧嘴重又趴回去。
臧徒冷哼一声:“你我相识多年,我是什么脾气你心里有数。
等着别人杀自己头的事,我可做不出来!我来看你,就是跟你交个底,这口气你咽的下我也咽不下去!他娘的,真以为自己是李家人就能为所欲为?
做梦!想当年李家和咱们又有什么分别?
这才刚富贵了几年,就要欺压到咱们头上,真以为咱的家伙是吃素的?”
崔烈虽是粗人不通文墨,但是军中口耳相传,也知当年“狗脚朕”故事。
细论起来,李家出身六镇军汉,和自己这帮武将确实没啥区别。
只不过时移事易,前尘往事不能细数。
如果说崔烈方才那通骂落到李渊耳中,最多是骂几句打两下的事。
可是臧徒这话要是传出去,却是真要掉脑袋的。
他看向臧徒,不知自家老友怎么今日像变了个人,竟然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语。
要知臧徒身为鹰扬郎将执掌一府,和崔烈的位置不同,所承担的责任有差。
有些话崔烈能说臧徒就不能说,平日里其为人也很是少言寡语,绝不会如今天这般放肆。
要说他是因为自己受刑打抱不平,这话连崔烈自己都不信。
两人是多年交情,但也远远没到这个程度。
要说臧徒帮自己说几句话,或是帮自己骂几句娘,这都没问题。
乃至于帮自己安排个去处也是理所应当。
可要说因为这事,他就敢于大逆不道甚至对于李家生出怨念,这绝无可能。
这件事更像是一个引子,而不是真正的根由。
而引子后面到底要达到什么结果,才是最让崔烈担心的事。
他脑子不算灵光可是总归不傻,能在河东六大鹰扬府内混到校尉这个身份,脑筋总归不会太差。
一想到这里面可能隐藏的机密,崔烈甚至忘记了自己伤口疼痛,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臧徒,等着他说出实情。
“这些日子死的人不能白死,今后也不能再死人。
堂堂大好男儿,就这么被当作牲畜一样拼杀博戏,和鸡犬又有什么分别?
今日死的是王大他们,明日焉知不是你我?
与其等着他们来杀,还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你……你们要……造反?”
崔烈的声音不由自主压到最低,说话的时候只觉得喉咙发干,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如此,刚才自己就不该信口开河的乱骂,让臧徒把自己当成了同路人。
看来圣人说的没错,自己迟早要因为这张破嘴掉脑袋。
第八百九十七章 入阵(七)
崔烈很清楚,臧徒说得“我们几个”,肯定就是如今晋阳城中那些带兵军将。
能够和臧徒议论这种事的,也就是那几个鹰扬、鹰击郎将,至于校尉,就得看关系亲疏程度。
像自己这种能够被称为心腹的,才有资格列席旁听。
晋阳的兵权虽然在李元吉手上,可是单纯靠兵符令箭,可不能让几万人如臂使指服从调遣。
一支军队的控制,总归是要通过基层军将来完成。
换句话说,真正决定晋阳大军行动的,不是李元吉的命令或者李渊的圣旨,而是臧徒他们几个主官再加上自己这种校尉,以及下面的旅帅、队正、火长……通过这种一层压一层的结构,组成了一支完整的军队。
最基层的士兵,其实是没什么主观动性的。
军中日常操练,就是要磨灭兵士棱角,让他们不要有自己的心思,一切按照军官的指挥行动。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在战场上就很难完成军令。
日久天长习惯成自然,这些兵士也就逐渐放弃了思考,全都按照主官意志行动。
哪怕有再多不满,只要没人出来挑头,其他人就不敢多说什么,最多就是如崔烈一般背后骂娘。
军将内部其实也差不多,小军官听从中层军官指挥,中层军官则服从于高层。
不过这也仅限于正常情况,如果进入礼崩乐坏的时候甚至是谋反,那么原有的位阶层级,就不如武艺名望重要。
在河东六府倒是不存在这种情况,大家这些年相处下来,早就形成了稳牢的人际关系网络。
除去上下尊卑的位分之外,还夹杂着交情、亲属等交际关系,不会出现以下克上的情况。
如果臧徒等几个鹰扬郎将真的达成一致,发动一场兵变不是什么难事。
但问题不在于兵变是否可以成功,而在于如何收场。
所有人都清楚,单凭晋阳的这点人马,根本不可能掀翻李渊的龙椅或者成功割据。
这可不是当年高欢起兵的年头,大隋建立之后虽然打压世家,但是民间还是回到了讲究出身门第的思维方式。
大家之所以肯辅佐李渊,除了他爱惜将士为人慷慨之外,也是因为他门第显赫,乃是北地世家魁首。
更是和大隋天子为骨肉至亲,都是圈子里面的人,谁取代谁都有道理。
如今晋阳城可找不出第二个李渊,一帮厮杀汉闹事还行,想坐江山根本不可能。
谁也不会支持自己,就连军队内部也不会支持他们真的举起反旗。
被李元吉欺压的苦了,大家闹事是可以的。
真要说和李家为敌,那么很快就会哗变溃散。
自己都看得出来的事,难道臧徒看不出?
还是他真的糊涂了,想要走宇文化及那条路?
见崔烈不语,臧徒哈哈一笑:“你这鸟人,在想什么混账事?
咱这帮粗胚,可没那个皇帝命。
你不用害怕,咱不会想着夺江山,就连三胡的命我也不想要。
咱就是跟圣人那闹一闹,让他知道三胡坐不稳晋阳。
他要还想保住老家,就得换个人来坐镇。”
崔烈长出一口气,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
“鹰扬的意思是,鼓噪?”
这是南北朝时代军士就常用的手段,一群士兵围着自己的主官闹事,不是要犒赏就是要酒肉再不然就是女人。
总之是要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让主官改善自家待遇。
老兵油子干这个最拿手,知道怎么闹能让主官害怕,又不至于真的撕破面皮闹到不可收拾。
闹一通之后,再好好谈一谈,最后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士兵依旧服从主官调度,主官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闹出这种事。
说到底就是乱世全靠武人效死,身为军汉就多了些挟持上司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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