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不敢。
然崔校尉虽有失检点,终究未犯死罪,还望齐王手下留情。”
不同于宇文歆的客气,窦诞说话就直接多了:“这人我认识,他是给圣人做过亲军随扈的。
虽然人不怎么聪明,但是很得圣人的心。
不知几时就会问起这个崔四郎是否又在胡说八道。
况且他左右不过是说几句浑话,不当杀,不当杀。”
窦诞看看李元吉,有句话没有说出口。
如果说过混账话就要杀头,咱们就算长了十个脑袋一天之内也会被砍光。
李元吉看看两人,并没松手扔刀却也没有勉强挣扎非杀不可,而是反问两人:“似这等人就没法治了?”
“那也不至于。
左右他那里辱及上官,怎么也是不对。
不若……就打他几军棍。”
宇文歆边说边看崔烈:“怎样?
你服还是不服?”
“俺服!将军说话,俺一向是听的。”
宇文歆把头一摇:“少给我来这套!若是你真听话,就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他又询问李元吉:“齐王以为如何?”
李元吉握刀的手稍稍松开,执必思力那旁却是微微一笑,朝李元吉道:“中原果然人才辈出,这倒是个高明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
惭愧!”
李元吉听了这句赞誉,脸色却陡然一变,原本有些退让的态度,重又变得强硬起来:“几军棍?
那也太便宜他了!来人!”
几名锦衣家将来到李元吉面前,李元吉用手一指:“将这厮给我用箭穿了,游城一日!”
宇文歆和窦诞还待开口,李元吉却抢先道:“军令不行,这兵还怎么带?
若是不服的,尽管到圣人面前去辩,某倒要看看,最后是谁输谁赢!”
他这话一说,便没人再敢接话茬。
崔烈听得这个处置,不由得勃然大怒:“俺骂的是突厥狗,不是公子!若是骂了突厥人就要游营,日后沙场上遇到突厥人是杀还是不杀?”
“哪有那许多话说!动手!”
李元吉头也不回,向着自己座位走去边走边说道:“其他人一样处置,全都拿箭穿了!他们既然喜欢骂,这回就让他们尝尝这滋味,看看日后还敢不敢胡言乱语!”
所谓插箭游营,便是将受刑人先打四十军棍,再把箭簇插在士兵耳朵上,压着兵士遍行全军各营。
受刑军士不但要忍着伤痛到各营走动,还要亲口陈述自己所犯案由,最后还要高声认错,称颂主将不杀之恩,自己今后绝不再犯等等。
在军中这是仅次于斩首的重刑,之所以如此排位,就在于其对于人的伤害其实比斩首也差不多少。
尤其是对于带兵军将而言,很多人宁可掉脑袋,也不愿意受这种刑罚。
毕竟身为武人体面最重要,带兵的人必须有足够的威望,才能让部下安心听命。
堂堂男儿汉来上这么一遭,日后还怎么有脸见军中袍泽?
这么一圈转下来,这军将也就算当到头,除了个别脸皮厚过城墙的之外,大多数人都会自己辞去官职,到其他营头重新当兵,就是为了不受羞辱。
宇文歆眉头一皱,正待分说,李元吉却已经抢先说道:“某意已决不必多言,还不动手?”
那些如狼似虎的锦衣家将眼看李元吉说话更不怠慢,根本不用下面的士兵执行,自己就去持刑杖打人,还有的则准备安排随后的游营之事。
执必思力微微一笑:“三胡军法严明,令人佩服。
不过你这般行事,就不怕那些人心怀怨怼?”
“他们敢?”
李元吉冷哼一声:“身为武人不遵军令,就是自寻死路。
某不杀他们已经是手下留情,他们还敢有什么怨怼?
真惹急了,就砍几颗脑袋挂在城墙上,看看还有谁敢闹!我算看出来了,不杀几个人,真当我年少好欺负了!”
因为这一闹,李元吉的兴头大减,今日的角斗便进行不下去,行刑以毕便收兵回城。
执必思力已经不是阶下囚,自然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软禁,而是单独给他拨了府邸居住。
虽说李元吉也在府邸四周安排人手监视,但是执必思力已经成为其座上宾,下面做事的家将又怎会真的冒着得罪人风险,把执必思力当成犯人监视,所谓监视有不如无。
按说执必思力是执必部少汗,在晋阳并无人脉,也谈不到什么交往。
那些家将与其说是监视,还不如说是护卫。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执必的府邸开始变得热闹。
晋阳城中几位新近崛起的轻侠大豪,开始和执必思力有所往来。
这几位大豪出身不同行事风格各异,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最近都突然发了大财,而且出手格外大方。
监视的锦衣家将,都从他们手里得了真金白银的好处,对于监视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并不曾加以干预。
两枚银珠易手,当值家将便心领神会,由着面前这位新近成名的豪侠,带着几个手下抬着食盒大摇大摆进入执必府中。
第八百九十六章 入阵(六)
崔烈等人插箭游营一圈下来,回到自己的营帐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这还是素日相厚的军将凑了笔财货打点看押家将,又有几个胆大悍勇之辈,恶狠狠地围着不放,嘴里不干不净咒骂,做出随时可能拉刀杀人的模样。
软硬兼施之下,才能这么快收场。
否则真把留守晋阳诸部营垒转下来,怕不是要等到明天天亮才行。
身上本就受了棒伤,再这么一通走动,人已经不成样子。
饶是铁打的好汉,回到帐中也是一头倒下动转不能。
好在麾下军汉已经得了消息做好准备,热乎乎的肉汤灌下去,这边就有人找来军中郎中,给几个人处理伤口敷药粉。
晋阳虽然富庶,可是军中的条件终究是有限,所谓的药也就是那么回事。
不但气味难闻,用到身上也是痛楚难当。
饶是崔烈惯能熬刑,也疼得汗珠直滚,嘴里的木棍几乎被生生咬断。
“入娘的!阿爷前生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受这等罪?”
等到敷药完毕,崔烈吐出木棍,便不顾一切地咒骂起来。
他本就是个粗人,现在又是这么个情况,嘴里哪里会有什么好话。
自然是什么难听骂什么,李家祖辈妇孺,自是没能逃过魔掌。
骂了李渊随后又开始骂自己,骂的声嘶力竭,身旁伺候的几个心腹军汉,却也是两眼发酸,心里只觉得不是滋味。
他们追随李渊,确实比跟着杨广强得多。
毕竟李渊待人宽和,又慷慨仗义,动不动就会重金厚币贲赏,军士们厮杀卖命,图的不就是这个?
往日里一提起李渊,他们打心里感激。
可是如今崔烈这通骂,倒是把他们给骂的明白过味来。
自己可不是文人,这钱不是白拿的。
谁不是脑袋拴在腰带上卖命,才有了这些赏赐。
那些伤残的或是老弱不能上阵的,可曾得过分毫嘉奖?
再说自己做的什么事?
是跟着李渊造反啊!当日要没有河东六大鹰扬府军将支持,他李家再如何胆大,也不敢挑起反旗更别说坐江山。
这么一想,那份感激之意就不免淡了许多。
再说就算是有恩,也不能这么不把人当人。
自从李元吉坐镇晋阳,大家过得是什么日子?
好生生一个人,居然要被赶进空场去搏命厮杀,拼命的对象并非敌人,而是自己的袍泽。
厮杀的目的,只是贵人的博戏赌注,这叫什么事情?
如今更是把胡虏捧到天上,把自己这些从龙老人踩在脚下。
崔烈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骂了几句,就被如此羞辱,这日子还有什么奔头?
几个军汉全都垂头丧气,觉得前途无望。
就算这次没什么大碍,下回谁又说得好?
不知几时就被赶到那该死的空场内,和那些突厥人去玩命,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崔烈哼哼唧唧地说道:“这事……不算完!等某伤好了,得找人去说道说道,总不能就这么让人欺辱。”
“说道?
你想去哪说道啊?”
随着说话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铠甲铿锵步伐沉重,一员大将已经自外面一路走来,进入崔烈帐中。
几个军汉一见来人连忙叉手行礼,崔烈则哼哼了两声,没好气地说道:“咱现在这个德行,实在是没法参拜上官,还望臧鹰扬原谅则个。”
来的正是崔烈顶头上司,亦是多年故友,鹰扬郎将臧徒。
河东六大鹰扬府,构成了李家武力的根基。
这些军将之间,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或为姻亲或为知己,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
历代开国皇帝,都要面对这种武功集团,李家自然也不会例外。
李元吉之所以不敢随便杀掉崔烈,除去其本身的官职外,最重要的一点也在于此。
别看小小的校尉,七拐八绕就可能和朝中大臣重将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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