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肝再难吃,也是熟食,焉能与难嚼的生马心相比?故瑶光并无丝毫担忧,只默默与任弘一同举起盛猪肺的器具,先祭给神明祖先,再用筷著夹了一块放入口中,以袖遮着咀嚼。
那猪肺才入口,她的眼睛就亮了一下,猪肺很嫩,处理后没有丝毫荤腥之感,还有一股萝卜的鲜甜味。
“这肺为何如此可口!”
瑶光抬头看向任弘,发现任弘在朝她眨眼。
而轮到食肝时,嫩猪肝显然是用任家的铁锅爆炒过的,混杂着葱的喷香,入口嚼着十分过瘾。
这两样侍者端上来的食物,都是来自庖厨,而非厅堂外鼎中的白水煮肉,任弘早早点好了菜谱:白萝卜猪肺汤、葱爆猪肝。
最初夏丁卯是有些迟疑的:“君子啊,此物不仅是要新婿新妇吃,还要举着一同祭神祭祖的,贸然更换恐怕不好吧。”
任弘却振振有词:“这世上哪有藏着好吃的不祭,却偏用难吃的白水肉祭神祭祖的道理?神祖吃了这些美味,才能真心祝福吾等。”
一通忽悠,如此才换来了这一刻二人的小默契,他们必须忍住笑意,面无表情地当着厅堂内外宾客们的面,当众偷吃美食。
但最过分的是……
照礼制,每一样只能尝三口!
若是宾者礼官知道新娘能一个人干掉两盘肺、肝,外加两碗饭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当放下筷著,几乎没少的肝肺都放置于菹豆中时,瑶光看向它们的目光依然是恋恋不舍,待会进新房后,媵和御会在外面,将他们余下的食物吃个干净,瑶光竟有些羡慕。
没饱,她一点都没饱,只希望明天还能吃到这两道菜,瑶光只没好意思跟任弘提起,之所以会答应嫁入任氏,那庖厨里的食物可是有三分功劳的。
好在还有酒,也罢,酒也是粮食酿的啊。当宾者举爵斟酒,请两人漱口安食时,瑶光都会不动声色地偷偷咽下去点,对面的任弘也是如此,二人喉部微动间,那种当众偷吃的刺激感又来了。
直到第三次漱口饮酒,这方是合卺(jǐn)之酒。所谓的卺,便是一只分成两半的葫芦。以丝线相连,由女御与女媵分别捧着送到新人面前。
二人一起举卺,一饮而尽,露出了白色的底。
这一次,目光不再往别处瞥,而是定定看向了对方,瑶光那双灵动的眼睛,此刻只倒映任弘一个人的影子了。
不过,等二人步入新房时,瑶光却看着床榻,竟露出了灿烂的笑。
如此笑容明媚,还真有诗中所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之态了。
只是瑶光盯上的,却是床榻被褥上撒着满满的五色同心花果,指着低声问女御女媵。
“能吃么?”
……
任弘按照规矩,在外敬完一圈酒,并且专程找了自觉躲在角落的刘病已夫妇,向他们郑重敬酒,占了这对夫妻两声“姑父”的便宜。
等宾客稍微散走后,他有些晃悠地回到新房时,发现自己的新娘已经在新房里做了好大事!
自打进来后,瑶光嘴里就没停过,将新房里五色同心花果吃了大半!
任弘顿时哭笑不得,这姑娘是有多饿啊,以后养得起么?
陪着瑶光的女媵女御紧张兮兮,不知道这是否违反了礼仪,任弘只让她帮瑶光脱去礼服外裳,打发她们出去,合上了寝室的门。
虽然隔着一个外屋,在门口还有一大群听房的无聊人,但二人总算可以凑近说点悄悄话了。
“少君可知这五花同心果有何寓意?”
任弘示意瑶光小声点,瑶光也知道自己失礼了,有些不好意思:“听说源于孝武皇帝与李夫人的婚礼,宫人遥撒五色同心花果,武帝与李夫人以衣裙盛之,至于寓意……”
任弘危言耸听:“对,这五心同花果云得多者,多得子也。寓意多子多福,据说新妇当夜吃几颗,往后就能诞下几个子嗣,少君你吃了几颗?”
瑶光却不傻,唾他道:“任君……良人勿要匡我,妾没你聪慧,但也不蠢笨。方才妾起码吃了三四十颗,又不是猪狗,得一窝下七八个么?”
任弘捧腹忍笑:“那就少十倍,三四个也行啊,事不宜迟,你我这就……”他眼睛里有些醉意了。
而脱了礼服外裳后,只剩下单薄的襦衣,不仅锁骨上的美人沟露了出来,身材也一览无余了。任弘忽然想起来,后世看过一个数据,说西域妹子确实挺大,购买罩杯大小也是遥遥领先全国平均值。
瑶光已发现任弘在看哪了,下意识地掩着自己的身子,而任弘已经上前,为其解开颔下的红缨,取了冠,让那满头黑发垂落下来,手则摸上了耳垂,惹得她缩着肩膀避让。
不过还不等他仔细看看瑶光这难得的羞容,外面的媵、御已撤走了灯烛,里里外外顿时黑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如同打了全屏的暗幕。
该死的婚俗礼制,撤啥灯烛啊,他有些醉了,差点摔倒,还是瑶光扶住了任弘,紧紧抱着他。
如同下天山的那一夜,高处的严寒让她不得不抱着晕厥的任弘,蜷缩在萝卜身边,靠着一人一马的温暖,一起维持他的体温,这件事西安侯至今都不知道。
任弘也回抱自己的新婚妻子,脸上笑意浮现,他其实是知道的,连瑶光那一夜开弓持刃干掉了两头饥肠辘辘的狼都知道。
“也罢也罢,今日就只能摸着黑行事了。”
任弘暗道可惜:“改日没这么多规矩时,我定要亲秉蜡烛,在烛光里从头到脚,仔细看看这彪悍的奇女子……”
“究竟有没有八块腹肌!”
……
PS:第三章 在晚上。
第213章 弗与共戴天
任弘新婚这一夜,忙碌了几个日夜的夏丁卯一头倒在厨房的角落里,枕着粮袋,睡得比谁都香。
十六年啊,整整十六年,他亲眼目睹救过自己性命的老主人任安,遭属吏举报诬陷,在长安被砍了头颅,当做持两端的叛逆高高拎起,遭受世人唾骂。而当时头发还乌黑的小夏,则咬咬牙,背负着还不懂事的小主人,朝未知的河西走去。
当时河西才刚刚开辟不久,没多少人烟,他跟着流放的队伍一步步走着,经过删丹的碧绿山岗草原,张掖那五彩斑斓的丘陵怪石,还有酒泉那座寸草不生的黑色大山,最后是布满骆驼刺和芨芨草的敦煌荒原。
当官吏嫌他们走得太慢,将鞭子抽来时,夏丁卯会用自己的身体为君子挡住,可不能让他脸上留半点伤痕。
到了敦煌后,因为不适应水土食物,小君子常常腹泻拉脏衣裳,夏丁卯得又当仆从又当婢女,为他洗澡,又去河边揉搓那些臭烘烘的破布。
而如今,那个浑身屎尿的小屁孩,成了衣冠楚楚的列侯,成为比两千石大员,更迎娶了乌孙公主,眼看任氏尊荣更胜从前,夏丁卯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劳苦,都值了。
次日他一觉醒来,美美地哼着蜀郡老家的歌谣,按照这几年被君子叮嘱的习惯,正蹲在大水缸边上,用柳条沾盐漱口,身后却传来了声音。
“夏翁。”
老夏心里还窃笑君子抱得美妇,今天竟还起得这么早,若是他父母尚在也就罢了,还得带着新妇沐浴早起见舅姑……
等夏丁卯一回头却吓了大跳,却见君子身着端庄的玄端,而新妇瑶光公主,也以簪子和头巾束发,穿着一身黑色丝质礼服,双手端着盛放脯醢(hǎi)喝酒水的杯盘小案,与任弘一同朝自己行礼。
夏丁卯连忙吐了嘴里的柳条,跳将起来,朝二人回拜。
“君子、少君,这是作甚?想要折杀老仆么!”
任弘扶起夏丁卯:“我年少时祖父、父母皆亡故,是夏翁将我带到敦煌,拉扯长大,让我识字、读书、为吏,有养育之恩。没有夏翁,就没有今日的我。如今弘成亲了,自然要带着新妇一早来拜见长辈。”
他又看向瑶光:“在我心中,夏翁不是我父,胜似我父。我希望少君以后,能同我一样,将夏翁当做养父长辈一样对待,而非仆从!”
这也是任弘打死不能要霍家女的一个原因,他可受不了任何人对夏翁颐指气使。倒是瑶光在悬泉置时便没什么公主架子,与他们一起用手抓着米饭塞进嘴里,对夏翁也客客气气。
瑶光先有些犹豫,但看着任弘坚定的目光,又想起母亲也曾要求兄妹几人待她的婢女冯夫人如尊长,便端着小案,低下骄傲的头,朝夏丁卯长拜。
“夏翁,请用脯醢。”
……
早上的事让夏丁卯感觉轻飘飘的,但他不管君子怎么说,仆就是仆,稍事休息便又忙活开了,而奉了夏丁卯之命,昨日消失了大半日的游熊猫则风尘仆仆地回来,禀报了他一件事。
夏丁卯不敢隐瞒,在进朝食的时候,便对君子和少君说了此事。
“昨日那昌邑国相派来的家吏奉献贺礼被拒后,便出了城,跟着几个霍家奴,往霍夫人显在五陵的庄园里去了,今日一早才出来。”
任弘停了著,却并未感到意外:“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安乐派人投靠霍夫人以求庇护,何足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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