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看这些事?”杨元溥瞥眼看向张平、姜获、袁国维三人,脸色晦昏不明的问道。
姜获、袁国维面面相觑,他们无法插手缙云司的事务,虽然身居内侍省副监之位,消息却也是闭塞——这跟他们这两年有意安分守己的疏远与朝臣的关系也有直接关系,很多事情他们这时才第一次听说,没想到韩谦奉太后手诏与李知诰合作,也是面和心不和,他们一时间有些话也实在不知道从何说起。
“微臣张平有话要说。”张平走到御案前,屈膝跪下,朗声说道。
“你坐下来说吧,朕不是分不清好歹话的亡国暴君,你心里有什么话但请如实说来,即便不中听,朕也不会迁怒于你——朕不会连忠言逆耳的道理都不懂。”杨元溥示意张平坐下说话,也极力想表现出有威严的样子,说道。
张平心里微微一叹,暗道真要是如此,何至于到今日之局面?不过,他还是不想忤逆杨元溥的意志,便顺从的站起来说道:
“李冲散播之言,未必都是假的,但居心必然叵测。高承源过棠邑而不入,宁可死于江上,或许心里也是认为黔阳侯早就识穿文瑞临的身份却没有声张。又或者黔阳侯早就身在金陵这事亦或不假。微臣之前也确实隐然听闻有人说,薛若谷到溧水任职,乃韩老令公居中说项,兴许黔阳侯当时就在金陵城中——黔阳侯当时或许已识穿梁军的计谋,他到底出于怎样的居心没有挑明,微臣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抖胆问陛下一句,黔阳侯当时站出来揭穿梁军的图谋,能够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吗?”
杨元溥说是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这一刻也禁不住脸皮子抽搐似的跳动了两下。
姜获、袁国维也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想到张平还是血淋淋的将这层关系揭开来,无异是直接指责这一切的后果乃是陛下猜忌并心思急切所致。
陈如意、安吉祥更是胆颤心惊,生怕陛下突然间翻脸,杀机暴起,除了张平死无全尸,他们也被牵连其中。
“……”过了许久,杨元溥才像被人狠狠的抽了几十记耳光一般,颓然坐回到龙椅上,苦涩地说道,“你说的不错,沈师、杨恩当时便极力劝阻,朕当时没能听进去,才中了敌间奸计……”
没想到陛下竟然能承认责任在己,姜获、袁国维也是心里震惊,心想或许是这大半个月的煎熬,叫陛下有所反思?
“黔阳侯到底什么居心,微臣不敢妄加揣测,但微臣知道一点,黔阳侯不可能与梁军有勾结,或许知道此时这点便足够了。而陛下既然认为微臣说得不错,微臣再抖胆说一句。不管黔阳侯出于怎样的居心,但此时他需要陛下不假,而陛下此时也需要黔阳侯亦不假,”张平说到这里,还是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叩了一个头,俯地说道,“当然,陛下此时甚至也需要新津侯替大楚守住舒州,不令敌军再肆意妄为的伸展爪牙,蹂躏大楚疆域、子民……”
杨元溥削瘦的脸阴一阵晴一阵,张平的话无意还是告诫他当前一切要以大局为重,以大楚社稷为重,不要急于清算个人恩怨。
他过了良久才长吐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依你所见,朕此时当有何作为,才算是顾全大局?”
他都没有意识到这一刻自己的声音情不自禁的低沉起来。
“依微臣所见,陛下此时当召沈相、郑使、豫章郡王、溧阳侯、韩尚书、张尚书、杜兵部、周枢使诸公商议迎太后还宫辅政之事,”张平似乎没有听出杨元溥话里的不耐烦,似乎也不知道他接下来所说的这番话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有些话必须有人站出来点透了,说道,“恰如陛下不会骤然间尽信黔阳侯,黔阳侯在陛下与太后之间或许还会存有犹豫,也请陛下勿以为意……”
“你是要朕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杨元溥问道。
张平当然怕杨元溥操之过急,将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局势又搞砸了,点了点头,承认他确实有这样的担忧。
杨元溥眼皮子抽搐了两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便依你,朕先召沈漾、杨致堂、韩道铭三人进宫见驾……”
见杨元溥第一批还坚持仅召见沈漾、杨致堂、韩道铭三人,便知道他还是心在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他不觉得沈漾、杨致堂这样的人物会看不清形势,张平心里微微一叹,说道:“微臣这便派人去传沈相、豫章郡王及韩大人进宫……”
第五百七十一章 同病相怜
“淑惠才薄德浅,得封淑妃,侍候陛下榻前已是她几世修来的福缘,万万配不上后宫之主的尊位。”
韩道铭走到御案前跪伏下来,以诚挚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恳声说道。
“愚儿韩钧近来身染寒疾,浑身乏力,吃了好些天的药都不见好转,短时间内怕是难以伺候陛下及太后跟前,还请陛下早日另选贤能,以免误了宫中宿卫之事……”
坐在一旁绣墩上的沈漾与杨致堂,听了韩道铭这话,悬着的心算是稍稍落了下来。
说实话,陛下召他们进宫,一开始就流露出要册立韩道铭之女为后的意愿,他们两人都吓了一跳,但在韩道铭面前又不便直接劝谏。
好在韩道铭知道进退,不仅抵挡住其女册封为后的诱惑,也替其子请辞去侍卫亲军里的将职,叫他们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岌岌可危的朝堂再度陷入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的危机之中。
沈漾、杨致堂他们心里明白,此时也唯有韩家知道进退分寸,他们才有可能与郑榆、郑畅、张潮、周炳武及杜崇韬等人达成一致。
而唯有他们先达成一致,太后以辅政的名义还朝之事,才有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不能再闹出什么妖蛾子来。
陛下还是真急切了。
杨元溥眼瞳里的精芒微微黯淡了一些,却没有流露意图受挫的恼怒,似乎也早就明白他意图实现的可能性极微,也没有寄以太多的希望。
见这个意外波澜不惊的过去,沈漾、杨致堂接下来直言当前最紧要之事,便是杨元溥应该亲自出东华门到长春宫,迎请太后还朝辅政。
为了保证这事不出波折,事前还要请内侍省张平或姜获出面,陪同侍卫亲军诸行营都指挥使陈德一起先去长春宫请安,商议迎请太后还朝具体的仪程。
当然太后那里即便同意以辅政的名义还朝,也必然会其他的附加条件,这些事情商议妥当之前,在正式迎请之前,还要先召集枢密会议,下旨将太后还朝辅政之事颁告天下,整件事才算圆满的结束掉。
而除了棠邑、舒州的战事由韩谦、李知诰擅权处置外,其他事只要不是迫在眉睫,则要等到太后还朝辅政之后再议,也不差这几天时间。
“一切如众卿所议安排。”杨元溥说道。
不管怎么说,眼下对他而言,是最不坏的结果,即便还有不如意的地方,即便吕轻侠那边还会提很多附加条件,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诸多事都由沈漾、张平、杨致堂、韩道铭他们分头去处理,杨元溥在姜获、安吉祥、陈如意的陪同下,难得的走出崇文殿。
经过近两年的修缮,被叛军纵火烧毁的皇宫大体修缮一新,御花园还往东、往北扩大数十亩的范围,添置了十数套院子。
不过宫里侍候的宦臣、宫女,还不到两千人,不当值的又都在外面的班院舍房里,以致杨元溥在皇宫内闲庭信步,感觉整座皇宫都空荡荡的。
虽然预料到整件事会以较好的结局落幕,江北的战事似乎也有稳定下来的趋势,但杨元溥这一刻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即便是姜获、安吉祥、陈如意等侍宦环伺身周,皆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但他信赖有加,恨不得将禁军大权都要托付的李知诰,竟然如此轻而易之的就背弃他而去,那他身边这些人,到底有谁是真正的可靠、值得信任的?
安吉祥、陈如意、姜获、袁国维,谁知道哪一天不是另一个李知诰?
不知不觉间,走到长信宫门前,杨元溥微微一怔,俄而还是举步迈了进去。
清阳坐在亭子里,正与云朴子下棋消遣时光,看到庭院里忽喇喇的走进来一大群人,看到杨元溥削瘦的脸朝这边望过来,忙整理裙衫,急步走到庭院,跪迎道:“不知陛下过来,清阳都没有梳洗打扮,唐突之处,还请陛下见谅。”
“起来吧……”杨元溥说道,看着清阳绝艳无比的脸蛋,一时间感慨万分。
曾几何时,他在工于心计的清阳身上隐约能看到自己的影子,或许是并不喜欢自己以往样子的缘故,他下意识里也不觉得清阳的绝世容颜有多大诱惑力,更不要说暗里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传言叫他心里厌烦。
然而在他深感身边没有一人能够信任,满心寂寥之际,再看身在异国、周遭皆风声鹤唳的清阳,反倒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暗感那些不清不楚的传言,应该也对针对她的冷箭、暗箭吧?
说不清道不明有一种怜爱在心间滋生着,杨元溥牵过清阳的手,问道:“你与云道长在聊什么呢?”
对杨元溥的亲昵,清阳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一时把握不好他的心态,只是柔声说道:“陛下棋艺精湛,清阳在这方面却有些笨拙,正跟云道长学几手棋,想着以后能多陪陪陛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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