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抬眼盯着他,神色难以捉摸,“怎么?对你很重要吗?你人又没在京城,谁监国很重要吗?”
“国师不会去。”林常怀垂下眼帘, 猝不及防吃掉对方的棋子,微微一笑,“夫人觉得,监国的人选会是谁?是五皇子,还是七皇子?”
燕危盯着棋盘,抵了抵牙险些气笑,“林常怀,谁教你一边吸引敌人一边吃掉棋子的?”
“这叫祸水东引,趁着敌人不注意给出致命一刀,连血都不见,是不是很有意思?”林常怀眉梢微挑,神色略微得意。
“太傅之孙是你下的手?”燕危不动声色,把死棋盘为活棋,“他们来找你,想让你为世家说情,是太傅的主意。”
“而你从他身边之人下手,听说太傅卧床休息了十几日。”
“所有人都在等待时机呢,这个春猎设立得真好,也不知道到时候你身边会有多少人跳出来。”燕危摇头,一脸惋惜,“可惜了,有我在,谁也不会成功。”
“夫人杀人于无形,见刀不见血,谁会是夫人的对手呢?”林常怀不遑多让夸奖起来,“听说燕濯曾派人找过你,活着的人只有一个?”
“啊,夫人出自皇室,对手足留情也是应该的。”林常怀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存在,火药味十足。
“手足?”燕危低笑一声,眼中毫无半点笑意,“夫君应当知足才是,好在你派来跟踪我的人没死。”
林常怀执棋的手一紧,目光有些冷,“哼,夫人当真是伶牙俐齿,死的都能被你说成活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处境,凡是可疑之人我都会处理掉。”燕危淡淡声开口,警告道:“再有下次,我可不会分别人和林家了。”
林常怀有些烦躁,心里始终觉得燕危不应该这样。
他们已经身体交融过,按理来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一家人,是爱人,也是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对方始终把这一切放在如初,该怎样就怎样,不用也不会客气。
这才是让他无比抓狂的地方,不知该如何做才能让燕危相信他。
相信他没有恶意,相信他没有利用。
可对方并不领情,且还给了他狠狠的一刀,不是很痛,却让人难以前进。
林常怀丢掉棋子,端正坐着端详着他,“夫人,给句痛快话,什么时候能用上我?”
燕危眼皮子一抬,不紧不慢开口,“我不是一直在用你吗?你这是什么话?你林家的庇护所,身为你的妻子便利何其多,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或许人就是一个贱皮子,起初百般不愿百般警告百般抵触。
现在好了,真按照约定好的去走,又不乐意起来了。
有时候,人还真是一个复杂的生物。
林常怀嘴唇张了张,眼神幽怨,“夫人呐,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自我们成亲关系有所好转后,我对你可从未有过二心。”
他神色认真且固执,就差对天发誓了。
燕危往后一靠,眉头轻拧,最终问道:“林常怀,你是不是有病啊?”
林常怀嬉皮笑脸回答,“对啊,我有病。得了夫人不理我就发病的病。”
燕危简直是无眼看待转变得如此快的人,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该吃饭了,多吃少想。”
林常怀郁闷,推着轮椅跟上,“夫人,你等等我啊。”
“你又没真的残废,林府都知道你的情况,你还装什么?”燕危被抓住手动作慢了下来,忍无可忍踢了轮椅一脚。
林常怀趁机碰瓷,苦着脸叫苦连天,“哎哟,夫人暴打残疾夫君啦。”
“你真是够了!”燕危抽出自己的手,额头青筋跳了跳,毫不留情加快脚步溜掉。
真是给杆子就往上爬。
距离春猎的日期越来越近,圣上留下五皇子燕濯监国,带上大部队早已朝长平山出发。
一些年迈大臣留下,朝堂内几乎空了一半的人,要是有人起兵造反,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不知道有没有蠢蛋这么做?好些明眼人都有些期待,也有些看戏的意味在里面。
天不亮就被叫起来收拾一番坐上了马车,燕危打了个哈欠,有些没睡醒神。
林常怀推过温水,唇角轻抿,“昨夜又出去了?你哪来的人手?最近京城多了许多生面孔。”
“捡的,只要给钱给吃的,他们就会为我卖命,何乐而不为呢?”燕危端起水杯润了一下喉,靠在车壁微阖双目,“这一去就要半个月,总得要交代好要做的事情。”
林常怀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瞧着他,眼中的爱意都快溢了出来,炽热又直白。
他毫不犹豫夸赞道:“夫人真厉害,夫人这么厉害,那在这次春猎中能保护好为夫吗?”
“你?”燕危睁眼对上他的目光,扯了扯唇,“你还需要我的保护?你别太装。”
“夫人呐,我在外人面前就是一个徒有虚名无实权的残废侯爷罢了。”林常怀垂落眼帘,故作可怜,“夫人如此厉害,想必急觊觎夫人的人不在少数,我该拿什么来守护夫人呢?”
“林常怀,你今天没喝药吗?”燕危眉头一皱,眼底寒光乍现,神色略显烦闷。
林常怀余光见他没有耐心了,连忙打住话题,“我们去长平山需得五日路程,在这其中刺杀定会不断,夫人万万小心啊。”
燕危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马车摇晃下有些昏昏欲睡,“不必担忧,你不是安排了人吗?就算有人冲上来,也不会伤害到你。”
他们当初合作的初衷就是要保护好林常怀的安全,他会做到。
林常怀见他神色间满是疲惫,有些心疼,“你先眯一会儿,有事我再叫你。”
喝了那么久的药,肉眼可见气色都好了许多,就是有些犯困。
这样瞧着倒是福祸相依了,有利也有弊,他也要做好准备才是。
随着时间的流逝,日头渐渐大了起来,准备的东西有些多,影三骑着马出现在马车旁。
敲打声响起,林常怀掀开就看到影三晃悠着出现在眼前,“怎么?有人来刺杀?”
影三有些无语,这大白天的谁敢来刺杀?莫不是嫌命太长?
“没有,属下只是想问,日头有些大,侯爷需要停下休息一会儿再启程吗?”影三说明来意,等待命令。
林常怀稍微想了一下,摇头拒绝,“想必皇上那边也到了长平山,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跟上,我们就不必休息了。”
要是耽搁了时间,去迟了少不了一顿斥责。
虽说被斥责一顿也没什么,但夫人就在身边,他还不想被平白无故骂一顿。
影三点头应下,双腿一夹马肚,去前面领路。
燕危喝了口水,脸色有些不太好,瞧着没什么精气神。
林常怀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轻蹙,“夫人坐不惯马车吗?出门在外,还望夫人忍耐一些。”
燕危不拘小节,倒也不至于坐不惯,但这马车晃得厉害,坐的时间久了多少有些不适。
他摇头,神色恹恹,“还好,晚些时候我去骑马吧,这么坐下去会不舒服。”
马车是很精致的,放的软垫也很多,即使坐上去非常的柔软,但还是被颠簸得浑身难受。
林常怀神色也有些不好,轻叹一声,“之前从未出过远门,这次倒是受罪了。”
他是公认的残疾,以往什么春猎还是冬猎,林府都不在名单上。倒是没承想成婚一回,他居然出现在春猎的名单上了。
“夫人呐,我这心里还是担心得厉害。”林常怀看向窗外,忧心忡忡道:“皇上既已知晓夫人的身份,那这次春猎特意带上林家,岂不是就是为夫人设的局?”
越想越不对劲,他们出现在春猎上本身就存在着问题。
圣上不喜他的夫人,却又让林府出面,林府一出夫人就要出现。
这摆明了不是圈套吗?
燕危掀开窗看向外面,艳阳高照,热气扑面而来。
他淡声道:“不必在意,我心里有数,你按兵不动就成。”
不管心中如何想, 如今已经在去往长平山的途中,确实不好再做些什么。
一路上都非常的顺利,心里的猜测落空, 林常怀还有些不太习惯。
长平山山高险峻,唯一的平原被作为狩猎场, 皇帝的营帐被御林军层层包围在内, 未经通传不得进入。
而大臣们和世家们的位置早已被分划出来,林家的马车刚进入长平山的范围, 就被太监引着朝南方走去。
林家的营帐距离皇帝的营帐在同一个方位,距离有些远,却也在对方的视线范围内。
营帐早已有人安装好, 林常怀被人抬着下了马车,最后坐在轮椅上被人抬着朝营帐走去,燕危则是跟在他的身后。
自上次一别后, 同林常怀交好的四人如今再次一同出现,比起之前的神采,如今显然是颓废了许多。
往日收拾妥当的几人, 下巴满是青色胡渣,瞧着浑身没劲似的, 看着就让人生厌。
影三给几人倒了茶后就立在林常怀身后站着,扮作府中小厮。
周成双神色恹恹, 趴在桌上摆弄着水杯, 语气低沉,“常怀兄,自上次一别后,我们也有半月多没见了吧?”
林常怀端着茶杯微垂眼眸,颔首道:“确实如此, 不知你们这半月过得如何?我身体不便,也不好上门探望。”
孟陵接过话,神色低迷,“不太好,没事做,整日在家中被爹娘嫌弃。”
其余二人也诉苦,宋玉箫叹了口气,目光悠长,“宋家已经完了,我爹被革职,我也在家待着。”
黎君佛不管是周身的气质还是样貌,与之前大相径庭,如今看着倒是像被鬼魅吸了精气神一样。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眶一圈黑,面色苍白阴郁,风吹就倒似的。
几人格外担忧他,但每次询问都是得到一个没事的回答,久而久之也没人想要去过问了。
黎君佛阴沉沉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我挺好的,多谢侯爷关切。”
话语间的亲疏高下立见,林常怀动作微顿,神色淡淡,“黎世子既然没什么事,就回去好好休息吧,毕竟春猎不是儿戏,要当心一些才是。”
自上次他们被拒绝后,心里多少都有些不舒服,加上仕途上的失意和家中长辈的嘱托,黎君佛是彻底与林常怀决裂了。
他本就不想来这,如果不是其他三人非要叫他,他也不会踏足林常怀所在的地儿。
如今得了这话,黎君佛敷衍行礼,转身便离去。其他三人却是尴尬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再开口说话。
林常怀见他们如此,眉宇间涌上一丝疲惫之色,抬手压了压眉心,“路途忐忑,如今刚到却是没什么精气神,你们也回去好好休息,为春猎做准备吧,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其他三人只得纷纷告辞,他们一走出营帐,林常怀便摔碎了手里的茶杯,瓷器碎裂的声音传出,引得燕危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自始至终燕危坐在一旁都没开口说话,见林常怀如此作为,眉头微蹙,疑惑道:“你在生什么气?你同他们关系很好吗?”
如果关系真的好,没有一点利用,又怎么会在那样一个情况下提出让人去帮忙说情?那一言不合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他们都没在意林常怀的处境和性命,如今事情到如此地步,林常怀在气什么?
林常怀长叹一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脑海中想起昔日的欢声笑语,“我只是在想,人为何只有利益捆绑在一起时,才能相处自然?而当没有利益时,却又弃之如履?”
“你们出身相当命运却是不同的走向,他们曾经与你站在一起不过是因为身份。而如今他们的身份没有你的身份高,加上家族和利益驱使,你觉得他们还会待你如初吗?”燕危无比冷漠的指出。
“是啊。”林常怀始终不想去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容不得他不信,“人追求一生,皆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夫人,我突然觉得我很累。好想睡一觉,一觉醒来后什么也不想去回想。”林常怀抬手按了按眉心,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他们的立场不同,做出的选择也不同,可就算如此一个人的变脸速度怎么能够如此快?
在他们看来,他真的就那么不堪吗?
“累了就去休息吧,有事我会叫你。”燕危瞥了眼他略显迷离的神色,淡声道:“你还有事情未完成,别因为别人的一些无关举动,就让你放弃多年来经营的一切。”
“不会。”林常怀笃定道:“我只是有些被打击到了而已,还不至于因为他们放弃我所图谋的一切。”
昔日的欢声笑语随着僵硬的关系而破碎,再也恢复不到如初。
圣上来了兴趣,傍晚时分安排了宴席。御林军守在长平山的各个进口和出口,把长平山围得跟个铁桶似的,怕是连蚊子都飞不进来。
篝火燃起照亮半边天,把酒言欢之景接连不断,圣上此行带了皇后,青贵妃及一位新晋宠妃。
听说才立妃不久,格外受宠,就连皇后都在这位贵妃手里吃了桂落。
此时圣上坐在最上首,身穿一身龙袍,脸色喜怒无常,双眼更是阴鸷。
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周身威压阴沉迫人,让人不容小觑。
燕危低头握着酒杯,眉头轻蹙,作为上位者,这样一个人很难想象到会是那种追求长生、奢靡过度不顾百姓死活的掌权者。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的目光也有意无意扫过他。
“早就听闻靖武侯的夫人是位很厉害的人,你且站起来,让朕瞧瞧。”圣上燕乾嗓音冷厉低沉,不怒而威。
燕危放下酒杯起身走到宴席中央跪下,眼中神色没有一点敬畏,“是么?臣倒是有些好奇,圣上说臣很厉害,厉害在哪里呢?”
此话一落,宴席瞬间安静下来,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到响。
片刻间便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高喊皇上恕罪,气压一低再低。
就连皇后和几位妃嫔在看到圣上阴沉的脸色下跪在地。
“大胆!”大总管向前一步呵斥道:“你一介平民,也敢和圣上如此说话?来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拉下去砍了!”
铁器声响起,御前侍卫正欲上前拿人,被圣上挥手屏退。
“退下。”燕乾目光落在跪在人群中央的人。
他脊背弯曲,脑袋低在地上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可能看见那不屈的、无声的抵抗和疏离。
燕乾往后一靠,拿着酒杯的手指渐渐用力,冷声道:“诸位爱卿这是做什么?朕同他说话,你们跪得如此干脆利落,莫不是与他相识不成?”
试探的话让大臣们仿佛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再三请罪。
燕乾冷哼一声站起身,酒杯被摔在地上滚落几圈,周围落针可闻,“起罢,朕还没做什么呢,你们一个个倒是请起了罪来。”
大臣们颤颤巍巍起来站着,低着头颅内心忐忑不安。
妃嫔们也被宫女搀扶起来立在一侧,皇上都没坐下,他们更是不敢,只得肃立。
“听这语气,你对朕好像怨念颇深,又带着淡淡的恨意。”燕乾没管大臣也没管妃嫔,抬起手来让大总管搀扶着往下走去。
各人心思一转,心中疑惑不已。
皇上何时与侯夫人如此相识的?听这语气,有些熟稔的味道啊。
燕危低头回答,声线清冷,“微臣不敢。”
“不敢?”燕乾尾音上扬带着一丝压迫,“朕瞧你敢得很,怎么?朕给你赐婚,你不满这桩婚事?还是说你突然出现,是打着什么别的主意不成?”
“怎么会呢?”燕危坦然道:“皇上赐婚,臣很满意。臣与夫君恩爱有加,夫君也对臣……”
哗啦啦——
“皇上恕罪。”一声声高呼的请罪和膝盖跪地声打断了燕危的回话。
皇帝阴沉着脸,右手因用力而青筋显现,在他旁边的桌子被他用力踢翻,桌上的碗碟震落在地碎成一片。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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