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濯哼着小曲,神思还留在昨日,怀中人低眉垂眼红着脸,与他说了一夜的小话,胸中自是畅快,扬起眉道:“担心有用?你闯雷劫的时候也深思熟虑了?不也落得如此下场。”
“……”周苍气得半死,只当真心了喂狗,他阴阳怪气道:“你不怕死,难道不怕你那小情人守活寡吗?”
裴子濯擦剑的动作一顿。
周苍仰头大笑,“无论气度容貌他都非凡品,想必追逐之人如过江之鲫,等你走后,估计也为你守不上几日……哎,你干啥去?”
沈恕还在仰头望天,就被人揽过去,在脸颊侧窃了口香。
这种黏糊糊的事情,裴子濯醒来的时候做了不少。沈恕或许是愧疚太深,便也不好发作,只能任由这厮亲亲抱抱。
好在裴子濯还算知足,每日寻机亲一个,摸两把也就算了,没再做什么出格之事。
或是没胆子更进一步,这厮心里鬼精,他知道沈恕这般纵容,多半是因为飞升一说,觉得对不住自己。
裴子濯虽不是君子,却也不想趁火打劫。他知道,情呀,爱呀,从不是一厢情愿,而是两心相许。他无缘故地自信二人之后的日子还长,便做起了放长线钓大鱼的买卖。
他倒是老神在在,可沈恕近日却越发惊虑,时常瞪着眼睛,一夜无眠。
裴子濯观察了两日,便觉吃味,你若是有心想这些个事,倒不如多来想想我。
索性一到入夜,他就摸摸索索地从自己的被窝蹭出来,又蹭进沈恕的被窝里。
摸黑攥着人家的小手,一根一根地查着人家的指头、又或摸着人家的小腹不经意地上下游走……
强装熟睡的沈恕忍了又忍,忍了又忍。被他摸得猛一得瑟,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踹他下了床去。
“扑通!”一声,裴子濯这厮在地上安静了片刻,便爬回床尾,见沈恕已将被子高举过头,蒙的严实,不由得笑了一下,轻声道:“是我错了,丹霄散人且饶了我,近日天寒地冻可是太冷,让我进去暖暖嘛。”
沈恕满脸涨红,那个地方自己都很少触碰,这厮真是无耻啊无耻!
再说外面冷是真的,但这厮体质已然大好,手脚温热如火,还能如往常般不受冷?可见其惺惺作态!
撒娇无用,裴子濯倒也不急,他靠着床帷,赏着窗外并不存在的月亮,勾着笑道:“世态凉薄,人心不古,自千万年前便是如此。我醒世早,便从未奢望他人真心,不敢贪恋此间真情,直到有人如谪仙般从天而降……”
“若是早知这煞气要吞噬天地,覆灭苍生,便不会怪自己错过太多,欲壑难平……真是到了穷途末路,才知自己也是贪得无厌之人啊。”
沈恕揉了揉鼻子,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来,坚定地看向裴子濯,一字一句道:“不会穷途末路的,不会的。”
裴子濯笑道:“若这次没挺过雷劫,我应当也是不亏的。世人皆苦,有几个能如我这般……”
他转眸看向沈恕道:“得遇良人。”
“就是不知魂飞魄散之后,能否会留个全尸,到时候还请丹霄散人在乐柏山寻个地方把我葬了。千万别离你太远,不然游魂无依,也是会冷的。”
沈恕心中一紧,虽然蒙着脸但还是抖了抖被子,给他留出一道小小的缝。
裴子濯从善如流,如泥鳅一般钻进被子里,怀抱美人,酸溜溜地道了一句:“今夜月色真美。”
沈恕嘟囔道:“哪有月亮,快睡觉去。”
思绪回笼,裴子濯负手而立,故技重施,仰天叹道:“如有明月,今夜月色应当会很美。”
沈恕神情严肃,摇头道:“今夜有雷劫,本就不会有月亮。”
裴子濯顿了一顿,好奇道:“这般不近人情,可曾有过相好?”
沈恕放下引雷的法器,竖眉嗔怪道:“都快要被雷劈了,你就不能想点有用的。”
裴子濯笑道:“对我而言,这可比飞升重要多了,毕竟人生一世,挚爱难觅。”
沈恕蹲下摆弄法器,沉默地想,过不了多久他就该发现真相了。到了那时,还谈什么什么月亮、挚爱……怕不是都会成为了厌恶。
“刺啦!”穹顶一声轻响,一束纤细的白光在黑云中猛得闪了一下。
周苍蹭地起身,振臂高挥道:“时辰到了!快回来!”
眨眼间,头顶黑云疾速翻滚,好似险峰层峦叠嶂,又如海啸铺天盖地,龙卷风一般凝成一片。
黑云之中,煞气盈天,几千个哀鸣嚎叫之声同时作响,阴寒之意随着不断降落的黑云席卷大地。
不对劲啊,若是寻常的煞气,哪里会有这么强大的威力。躲在这煞气里的本源,该不会是混沌吧……
“轰隆”一声巨响,刺骨的疾风无序翻飞,卷起他身着的广袖外氅,冷意直直地钻进了骨头缝里。
沈恕抬手挡住狂风,睁开双眼,便是一愕。
不是引天雷飞升吗?怎么引来的却是阴雷!?
难道是要重现千年前君北宸所渡之劫吗?
沈恕脸色一白,未等他开口,周苍便一头扎进寒栖剑里,对着他大喊道:“快走!”
顷刻间,数道阴雷滚滚而下,电光如注,垂直砸向裴子濯。
阴雷的威力要比天雷强上几十倍不止,十几件引雷的法器同时翁鸣大作,第一道雷劫还未抵过,就已经损坏大半。
灭顶的压力骤然袭来,裴子濯咬牙苦撑,以他现在的修为来看,就算有周苍助力,都无三分全身而退的把握。
这死状一定不好看,必须快让丹霄离开。
裴子濯额头青筋猛然暴起,汗如雨下,白发被吹得混乱无章,他从牙缝中断断续续地挤出话来:“煞气……引来的阴雷,会……伤你,走!”
裴子濯心想,再不走就真撑不住了……
“走不了了……”沈恕沉声道。
他合上双眼,抬手捻了个决,解开封印。仙气瞬间通体充盈。
“砰”的一声,至纯的真气炸开一股白浪,立即拧成旋风,在阴霾之下翻涌出一方净土,瞬间涤静周身煞气。
白鹿宝华剑魂被他悬在高空,释放无尽仙力抵住倾盆雷鸣。
身披金光的沈恕,顶着呼啸的逆风,毫不费力地走到裴子濯身前。
这一幕仿佛初见一般,他帮裴子濯挽起凌乱的碎发,轻声道:“在下沈恕,提早恭贺裴仙君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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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回来了,呜呜呜
脑子里“嗡”地一声, 好似被人当头打了一棒,裴子濯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呆愣地杵在原地,眼里只剩下沈恕那张凝重的脸, 余光里仿佛天地逆转、时光横流。
过往所发生的一切, 如雷霆一般疾速重现……那些生死与共、那些情意相投、那些亲密无间……
短短数秒, 他看着眼前那位曾经无比熟悉之人, 从惊愕到了然,从哀莫到心死。
他自以为是地把满腔真心拱手于人,到头来换来的是一句鲜血淋漓、无关痛痒的……祝贺?
这些时日,他的一切谋算就如同跳梁小丑,自作聪明地在这些神仙面前翩然起舞, 成了供人消遣的玩意。
[这不在帮你飞升, 你有什么不情愿的?]
心底里, 最深处,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天大的便宜落在你头上, 还不快感恩戴德?]
帮我?哈哈哈哈哈哈,帮我!!?
一股悲愤之意骤然涌上裴子濯的心头, 数腔怒火无处发泄, 满腹委屈无人能诉。
凭什么!他不甘心, 他好不甘心啊!
这段时日算什么?这些情谊算什么?这他妈究竟算什么!!?
裴子濯“噗”地一声, 呕出一大口黑血, 瞬间头晕眼花,不得站立。体内被封印住的煞气同时蠢蠢欲动, 一点点地在冲破束缚。
沈恕一慌,刚抬手接住了他,就被他死死捏住臂膀。
裴子濯眼眸如血,发着狠意, 控制不住颤抖着双手,在他耳边沉声问道:“为什么?”
狂风猎猎,电闪雷鸣之下,这句话仿佛一颗微小的灰尘,流入尘埃,本应无人知晓。
沈恕垂下去的眼眸微动,仿佛是在用长久的沉默,去解释这一切。
“呵,”裴子濯血红的眼睛里噙着泪,苦笑了一声,“我早该发现……丹霄那个腌臜贼子怎可能如此好心!是我太蠢,呵呵呵……是我太蠢!”
“轰隆隆!”第二波雷劫已至,地面上引雷的法器已经尽数消散,数道闪电几乎是擦着裴子濯的衣袖打下。
沈恕眼疾手快,一把拉起他,正想要些嘱咐什么……扶着的手就被拨开了。
裴子濯站起身,平静地退了一步,漆黑冷峻的眼眸里无波无澜,却透着刺骨的冷意。
沈恕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慌忙的从玲珑袋中掏出一沓张传音符,一面塞给他,一面说道:“不是你想的哪样,先做正事……”
裴子濯毫不在意,他抬手将这些传音符一把挥落,符传如纷纷飞花吹散空中,泯灭于雷雨之下。
“沈恕……你还不懂吗?这些都不重要了。”
雷暴之中,这句话低如飞絮,却重如铅坠,在沈恕心里沉了下去。
眼看他要退出剑魂所覆盖之地,沈恕快步上前,大喊:“危险!”
顷刻之间,一道雷电猛然劈下,“呲啦”一声瞬间烧灼了裴子濯的左肩。他却好像行尸走肉般,对血肉模糊的身体没半点感觉,眉头都没蹙一下。
沈恕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他召起剑魂覆在裴子濯头顶,用尽全力朝裴子哲奔去。
与此同时,天空划出来了一道裂缝,一束五彩霞光破云直入,武陵从空中探出半个身子,大声喊道:“时机已至,速召魂魄离体!”
时不我待,沈恕没空思索太多,他汇聚起仙力,抬手结印捻诀,聚起一道金光,直直的朝裴子濯射去。
不曾想,裴子濯剑走偏锋,竟在低眉的一瞬间,解开自己识海上的封印,如同开闸泄洪一般将煞气顷刻放出。
金光跟煞气对撞,“砰”的一声当空炸开,震的地面都抖了三抖。
等空中尘土散去,裴子濯身上已经遍布蛛网一般的黑线。那细密的、乌黑的煞气,已经开始从四肢百骸入侵。
“子濯,静心!”沈恕焦急的大喊,可是无济于事。
裴子濯白发红眸,惨白的脸上、身上遍布黑线,宛如地狱中的恶鬼。
与他认识这么久,沈恕第一次感受到了失控。
不对,他们之前明明遭遇过那么多次绝境,都能化险为夷,但为何这次……
沈恕试探的朝前走了两步,登时一道煞气生硬且凶狠的打在他的脚前。
沈恕微愣,他好像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裴子濯,不再信任自己了。
沈恕心口一疼,压抑的喘不上气,看向那人的视线越发模糊,等再回过神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他不懂,也来不及懂此时涌现出来的这些悲伤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只因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沈恕直接召唤白鹿宝华剑,凝魂成牢,登时砸下一道一道由金光铸成的牢笼,将裴子濯困在原地。
裴子濯并不甘于此,他释放出滚滚煞气,拼了命的用身体去撞这金光。
煞气被金光所反噬,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一道可怖的伤痕,可他仍然没有停手。
“沈恕!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裴子濯恶狠狠地瞪向沈恕,怒吼道:“我算什么?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沈恕隔着金光笼,伸手按住了他的头,不顾他的反抗,抵住额头,用力的吻了上去。
就在裴子濯错愕的那刻,沈恕打了个响指,唤醒了早就埋在他识海里的红莲真火。
虽然只有七分真火,但早已经随着心法融入裴子濯筋脉之中。真火迅速蔓延,飞快的抑制住煞气的勃发。
沈恕不顾裴子濯眼中鼎沸的怒火,手比剑诀,攒了十成十的仙力,一举注入他的百汇穴。
霎那间,罡风四起,泛起一阵飞沙走石,阴雷劫势头更猛,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沈恕勾起寒栖剑,朝天空一抛,“周苍前辈,还请多帮衬!”
他顾不得听周苍数落些什么,也阖上双眼,催动法术,将他和裴子濯二人的魂魄全部都打了出来。
魂魄离体,二魂飞出不远,遥遥相望,裴子濯怨念更重,干脆冷起脸来,不问不顾。
天界,武陵早已备好法阵,当即朝二人所在处投下两个紫金钵,悬在二人头顶上方。
紫金钵内散发出五色霞光,先将二人完全笼罩,然后慢慢的从经脉之中抽出一缕缕鎏金般的气运。
唯一的区别在于,沈恕身上是银白的,裴子濯身上是暗红的,隐约能看到三股纠缠的煞气。
身为魂体的裴子濯察觉到了不对,这是在做什么?为何也要将沈恕的抽出来?
未过一刻钟,两人的命格都被紫金钵引出。
武陵正襟危坐,施法正要将裴子濯的命格收回来,一旁护法的司命星君便道:“极阳宫还没修好,裴子濯的命格就先放在我行宫里吧。”
武陵手上一顿,将裴子濯的命格悬在那处,淡淡道:“他的命格煞气太重,繁星殿怕是压不住吧。”
话里夹枪带棒,司命斜眼看他道:“我是极阳宫主位,不放我那放哪儿?放你那鸟窝里吗?”
武陵剜了他一眼,嗤笑道:“四处漏风的穷酸地方还敢招惹大煞,忘了当初是谁把混沌跟丢的了?说我家是鸟窝,睁开你那两只绿豆眼看看,见过连台阶都是镶金戴玉的鸟窝吗?”
见二人剑拔弩张,老君忙打圆场道:“二位仙家莫要置气,依老夫所见,不如将其命格暂时先锁在我那的炼丹炉里。那上古玄铁打造的炼丹炉,密不透风,定能护他安全。”
武陵和司命二人都没吭声,归根结底这差事也是极阳宫的,把它放在外面,终究还是不合适的。
武陵斟酌片刻,先将裴子濯的命格置于一旁,再把沈恕的引来,缓缓送进裴子濯躯体之中。
裴子濯猛地起身,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气浪打回原地。无奈之下,只能朝着沈恕魂魄的方向走去。
“你给我换了什么东西?他们在干什么!让他们停下!”裴子濯便走便喊,“沈恕!让他们停下,你听见没有!”
沈恕回首,淡淡地朝他笑了一下,而后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换命的进度,生怕出现一点纰漏。
“沈恕!我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吗?”裴子濯质问道。
半晌,看木已成舟,沈恕才转过身来,他垂着头,双手抠着衣角,低声道:“就当我弥补过错,送你的……礼物。”
“礼物?”裴子濯多半意识到了那是什么,虽然身为魂体,但也觉得怒火攻心,他愤恨道:“我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强加给我的我都不喜欢!你若是现在不停下来,日后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将它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命格互换,机遇、时间、术法都要细细计算,哪里有那么简单?沈恕低头不语。
随着新命格的融入,天命所降下的阴天雷正逐步转换为天雷,砸下来的力度也柔和了不少。
紫金钵将银白色的光团融入到裴子濯体内后,便又朝着他魂魄所在一照,收入到紫金钵内,一同塞回他身体里去。
魂魄刚一回笼,他便感觉身体好像与之前不一样了,灵台稳定,识海清明,通透的好像回到了被煞气附身之前。
沈恕的魂魄还未回来,他肉身同白鹿宝华剑魂一起,毫无生气地歪倒在一旁。
见状,不知为何,裴子濯怒火更盛,他想走过去,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雷劫已经打下第八波,前面几波还有法器和沈恕抵过。之后的十波已无所阻拦,早就封锁了他所有的退路,机遇已到,他想走都走不了了,哪怕是想死也要先扛过雷劫再死。
眼见裴子濯这边事了,武陵正要从混元鼎中请出新命格降下,一声刺耳的鸟鸣响彻云际。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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