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这些年, 自己何曾有过这般向往安稳的时候, 这能怪谁呢?
裴子濯琢磨了一圈, 笃定道, 还是得怪丹霄。若不是丹霄羞惭难当, 怎不愿再多说些二人之间的未来?省得自己还没听他讲够,这天就已经亮了大半。
多亏天公作美, 天上阴云霾霾,使得屋内恹恹困顿,才让说了半夜话而精疲力竭的丹霄睡得沉沉。
裴子濯这厮贪得无厌,他听了一晚上的高谈阔论, 仍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他想待二人成仙后,寿元无尽,此生怎能只囿于蓬莱那一亩三分地。
他想一定要带丹霄在最冷的时候去趟燕北,看看他所生活过的地方,哪里有鹅毛大雪,烈烈北风,银装素裹。
然后要好好磨一磨丹霄,也让丹霄带自己重回他的故地。
裴子濯轻轻睁开眼,垂眸瞧着丹霄的睡颜,无数次暗自感叹,那人怎生的这样好看,白皙干净,清丽无瑕,平日里说话的声音也是软的,他猜这幅模样的人多半是来自山清水秀的江南。
待他们走过这一南一北,九洲大地还有万千风采,美景风光数不胜数。
无论高山湖海,严寒酷暑,还是密林瀑布,戈壁沙漠,反正时间漫漫,不用急不用缓,定要将这些看腻了、见惯了……
而后再告诉他,看这湖光山色,不及你半分绝色。
真酸啊,裴子濯耳朵发烫,心中骂着自己,可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一时间收不回来。
他在这想入非非,怀中人却不愿沉醉,揉着惺忪睡眼醒了过来。
沈恕摇摇晃晃地起身,意识还没回笼,下意识地拍了拍裴子濯,哄着道:“起了。”
裴子濯道:“好。”
沈恕迷迷糊糊地从玲珑袋里挑出两颗仙丹,直接送到裴子濯嘴边,哄着道:“吃药。”
裴子濯道:“好。”
那人就着他的手吃完,便与他十指交扣,紧紧地拉在一起。
沈恕嘴里的打着的半个哈欠被瞬间吞回肚子里,瞪着眼扭头去看。
裴子濯歪头笑道:“枕边人是我,丹霄散人为何如此惊讶?”
沈恕眼珠一转,想起了昨夜自己费尽辛苦,为裴子濯画了一张大饼,现在看样子成效颇丰。
“没,没有……就是有点,不太习惯,哈哈。”沈恕干笑了两声,心道好不容易哄得裴子濯有意飞升,自己需得趁热打铁,便忙道:“子濯,我曾有一个剑修好友,偶然从他那里习得过几句修炼心法。我也练过一阵,虽说对丹修用处不大,但对养神固精是有妙用。你要不要也……”
“那位剑修好友,可是四方阁沈恕?”裴子濯突然问道。
“'啊……”好久都没被人当面点名,沈恕吞了吞口水,想着承认下来,可又怕裴子濯因此发作,毕竟这人是有过前科的。
见他犹豫不决,裴子濯便了然道:“果然是他。”
沈恕急忙辩解道:“那,那个,我和他只是聊得来的朋友,这心法也是我用丹药换的,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裴子濯挑眉道:“丹霄散人怎么这般激动,我又没说什么。”
好一副心胸宽广,宽宏大度的模样。沈恕心中暗骂他装模作样,脸上只得挤出笑容应对。
裴子濯继续道:“沈恕已是大乘期修为,修界无人能及,他所练的心法也是四方阁密辛,自然是顶好的。虽说我还未曾见过他,但若今后有幸拜会,定要请教一二。”
“哈哈哈,自然自然。”沈恕双眼微眯,想到一路来的辛酸,暗下决心,等完成任务顺利飞升之后,自己定要好好揍他一顿。
收起打趣,二人盘膝相对而坐,沈恕抬手轻点裴子濯眉心,将一丝仙力灌入,游走其全身,停在了断裂的灵脉处。
四方阁的心法分为三大类,修身、修心及修神。
修心的心法已在癸水殿外的温泉池内传给裴子濯,如今他筋脉寸断,沈恕不敢拔苗助长,只得先从修身心法练习。
有一说一,当裴子濯不犯病的时候,简直就是千古难得一觅的好学生。
沈恕只是讲心法浅念一遍,裴子濯便能跟随心法调动灵力,聚三清化气,心随念动,修复灵脉。
三个大周天后,裴子濯额间布满一层细汗,里衣也被汗水浸湿。
灵脉接续的滋味苦不堪言,哪怕辅以强劲的心法加持,也难抵一二。
裴子濯咬碎银牙,挺过第一境界,筋骨着实通透不少,灵脉处隐隐有复苏之意,这算是开了个好头。
见他安然度过第一境界,沈恕才敢松一口气,险些将手里攥着擦汗的帕子捏碎。
他自认修习之旅为一片坦途,几乎没遇到什么瓶颈,虽然在飞升时遇到些麻烦,可也从未经历过如裴子濯一般的仙骨、灵脉都被重创,这种毁灭式的打击。
修士修习之苦,众人皆知,可鲜少有人能如裴子濯一般在一切都推倒重来之后,仍能重拾信心,百折不挠的。
他忙给裴子濯喂了颗恢复精力的仙丹,叮嘱道:“万事不可一蹴而就,今日就先歇歇吧。”
“心疼我了?”裴子濯挑着眉眼笑道。
见他还有余力打趣,沈恕倒也放心了,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丹霄仙师,看我如此辛苦的份上……香我一口怎么样?”裴子濯勾起嘴角,向他所在之处,探出身子问道。
沈恕:“……”
真是得寸进尺!
沈恕微微后撤,脸上染起红晕,好歹自己也修炼千年,岂能叫裴子濯拿捏了去。
既然叫自己仙师,他便豁出老脸,摆出一副严师的派头,一手搭在他肩头,将他按回去故意道:“练了半日也才摸到第一境界的门槛,就这种进度也敢要奖励?”
“……看来我还是不够努力呀。”裴子濯想了想道:“每日修炼如此枯燥,若是有什么盼头,岂不是更有动力?”
裴子濯起身装乖作态地锤了锤沈恕的肩膀,蹙眉幽怨道:“是我说错话了,我本就无依无靠,多亏丹霄散人相助,才让我能得此宝地修习,岂敢奢求太多。”
他轻轻吹着沈恕的耳朵,细声道:“但若丹霄散人愿意施舍一二,在下必定铭感于心,言听计从。”
沈恕:“……”
言听计从,这四个字实在是太具诱惑力了,沈恕沉默了片刻,豁出去一般,“若你能在五日之内将灵脉恢复,我且许你得偿所愿。”
不就是画饼吗,谁不会呢。
裴子濯道:“好!一言既出,你可莫要反悔了。”
就算是特优之人,恢复灵脉都需要个一年半载,沈恕自然不怕,拍着胸脯许诺,“我从不食言。”
或许是这场的赌注实在太过有吸引力,裴子濯这两日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入定修炼,仙丹灵药一颗不落地吃进肚子,而且半夜里也不在榻上缠着沈恕贴贴抱抱。
见他如此沉浸修习,倒是把沈恕吓了一跳,没多久便要悄悄度过去一点仙气,查看一下他的修习进度,生怕他行差踏错,走火入魔了。
担心竟然是多余的,人家实打实地认真着呢。
这番勤学苦练的练头,沈恕吃了一惊,虽然觉得一切朝这期望发展,但他时不时地有点害怕裴子濯真的能在五日之内就接好灵脉。
不可能的。沈恕安慰自己道,四方阁的心法虽有大助益,但苦在高深,除非参透第三境界,才有幸日行千里,可就连他也是修习十余年才触及到第三境界。
像裴子濯这样的门外汉,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参透心法,哪怕他天资卓绝。
嗯,不可能的。
沈恕沉默了一会,还是送出一道仙气,悄悄随着裴子濯自身的气运流动,行至滞涩所在,竟发现此处已生出几缕神丝,虽然纤细如发,但灵力非常。
如此惊人的进步,叫沈恕既喜又忧,一时不知道该不该阻挠一下裴子濯,神思扑在此处,全然没发现外面的变化。
武陵从天界飘飘落下,蹑手蹑脚地走到小楼附近,猫着腰从半开的窗沿里瞄着。
他这次下凡可谓是风尘仆仆,若是往常武陵身上的仙锦每日必换,甚至有时一日安排了不同的事务,便要更换个三四次。
可是这回他也没兴致穿衣打扮了,锦缎衣袂处都染上了一层薄灰,一改往日那精致奢靡之风,显得干练多了,也靠谱多了。
早先时候,沈恕已向他知会在乐柏山设了道能拦住道修的阵法,对于出身“普陀山”的他,自然是不能到场。
他怕穿帮,没敢吱声,好在看到裴子濯已经入定,便从窗沿处对着沈恕送出不少飞羽。
一片片彩色羽毛“霹雳扑隆”地打在沈恕袖子上,宛如隔靴搔痒,他愣是一点反应没有。
武陵:“……”
若不是有急事相告,武陵也不会如此焦急,他只好拾起一颗灵石,瞄着裴子濯的睡穴,“嗖!”地一声打了出去。
一道气力破窗而来,沈恕眼皮一抬,当即抬手接住那块灵石,视线如飞刀一般穿出窗沿……就看见武陵拍手笑得咧嘴,一副“就该这样”的表情。
沈恕:“……”
-----------------------
作者有话说:微修
第61章 做天下饵
沈恕便挥掌打出一道旋风, 将地上的羽毛一个不落地收了起来,出门还给武陵。
武陵这厮的习性还是更似灵鸟,他捧着羽毛乐呵呵地揣起来, 眨了眨眼, 朝沈恕问好。
沈恕道:“但说无碍, 他已入定许久, 片刻清醒不来,你手头上要紧的事忙完了?”
武陵摇了摇头,委屈巴巴地开口道:“卿卿,这段日子真是炸了锅了,也就是本仙君修道多年, 道行深厚, 多少大风大浪都见惯了, 这才如此处变不惊……但凡换个人早就承受不住了。”
情至深处,他眼眶都有些发红, 沈恕有些措手不及地找出身上的帕子,递过去道:“竟然有这般难……莫慌, 我能帮上什么?”
武陵捏着帕子作势擦了擦眼角道:“卿卿 , 有两个消息, 一个好的, 一个坏的。”
“啊, 那我先听……”沈恕深谙此道,正犹豫着先选那个, 就被武陵按住手打断。
“好消息是司命找到了。”
沈恕漾起笑容。
“坏消息是极阳宫被炸了。”
“……”沈恕笑容凝固……原来炸了锅了不是个形容词。
“说来话长,我跟你细讲,你可还记得早先被封印的混沌。”
沈恕点了点头。
“那物本已被收进紫金钵中,安分守己许久。可昨日, 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出逃。凭一己之力逃出紫金钵、炸了极阳宫还接连摧毁了几十座仙宫打伤不少仙人。”武陵的嘴如连珠炮一般,一口气秃噜完了。
“现在天界乱成一团,仙人们都聚在破烂般的极阳宫前,像群绿头鸭子一样七嘴八舌万分聒噪地找司命讨说法呢。”武陵叹道,“近日不知怎的,好似天天都在倒霉……”
混沌竟然也出逃了……
裴子濯才刚将那三股煞气压下,在此节骨眼上混沌出逃,怎么想都觉得蹊跷。这三股都害得他险些丧命,若再不幸撞上混沌……
沈恕心下一沉,抿了抿嘴问道:“司命星君一连消失数日,可还安好?”
此话一出,武陵没有如往常般嬉笑应对,反而收起笑脸道:“能蹦能跳,看似还活着。”
“啊?”沈恕惊掉下巴。
武陵摆手道:“只是对他嘴损了些,他无碍。一连消失多日,不仅旷工的文书堆成了山,就连天界也变得一团乱麻,这尊神仙竟然与我说,他是不小心被人骗进不周山,迷路出不来了。还自称星君呢,除了把着一个烂笔头,半点实在的本事都没有。”
“什么人能将星君骗了?”沈恕疑惑。
“不知。”武陵道。
“不知?”沈恕惊讶道。
“是,我也十分诧异,”武陵道:“到底也是活了几千年的神仙了,究竟是这骗术太过玄乎,还是……”
还是司命没说出实话。
沈恕摸了摸额头,迟疑片刻道:“在那日发现混沌之时,我曾送出三分红莲真火去追,虽说今日又被混沌逃窜,可我的真火却至今未能归位,这是何故?”
“你曾送过三分真火去追?”武陵惊诧,脸色凝重道:“此事司命竟从未与我说过,我回去便帮你去问。”
沈恕见武陵脸色不对,忙道:“许是司命星君忙忘了,并非有意不提,何况真火认主,这几分火焰对他也并无用处。”
武陵道:“放心,我与他也不总是针锋相对,还是能坐下来说句话的。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感觉他这次回来之后,整个人都透露些古怪。”
“哪里古怪?”沈恕不解,可又想到武陵是在极阳宫与司命一起打了近千年的工,二人必定了解颇深。
难道此次司命的失踪有蹊跷?
武陵叹气道:“我也不好说,毕竟极阳宫现在忙得热火朝天,这一炸可烧毁了不少天命账簿。我常年外出做任务,对账簿一事了解甚少,他身边只有谷星剑一位执笔仙官相助,如今定是焦头烂额。”
“也可能是我最近奔波太过,精神错乱了吧。”武陵笑了一下,又道:“说回正事,今日下凡,我也是得老君嘱咐,托卿卿做一件事。”
一听是老君的嘱托,沈恕不敢轻视,正色道:“但说无妨。”
“你可听说过换命?”
沈恕一愣,婵山上的祖巫与隆婧卓二人的遭遇还历历在目,就是不知武陵所说的换命是否是他想的这样。
但交换命格之事,难得不是上古巫术吗?
沈恕问道:“听过些传闻,可那好像是巫术……”
武陵摇头道:“非也,神巫本就一家,只是拆家了之后打架,成王败寇,打赢的在天上是神,打输的在地下是巫。”
“自从白玉司南停摆开始,这一年不到,天上地下的变故多如牛毛,任谁都怕三千年前的浩劫再现。那时四魔乱世,除四魔便能定乾坤,可眼下却连祸从何起都不得而知,更何况找出解决办法。”
沈恕听得眉头紧锁,隐约觉得这浩劫与他所接的神谕有关,想问问清楚,却又不能将神谕内容说与他人。
一时间,沈恕不知如何是好,若是说给武陵会不会就此泄露天机?可若是不说,会不会错失良机,再引出三界劫难。
沈恕扣着手,拧着眉,自己与自己较着劲,未等想出一二,就听见武陵道:“我想请你给裴子濯换命。”
沈恕瞪大眼睛,张开嘴缓缓吐出一个字:“……啊?”
武陵补充道:“这次极阳宫被毁,里面所有的天命运算都付之一炬,就连感悟天地的紫薇木也被烧毁。现下就算派人去三十三外天再寻一根来也需要一年半载,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明白事态紧急,可这与裴子濯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修道之人,为何非要改他的命?”沈恕不解。
“他不仅仅是一个道修,前几日不周山之乱声势浩大,若我没猜错,他体内已聚集三股魔气了吧。”武陵脸色冷了下来,淡绿色的眸子越过沈恕,看向小楼内躺着的裴子濯道:“我也纳闷,他是怎么与三股魔气共存,而且还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的。”
感受到武陵的语意不对,沈恕立即挪动脚步,拦住他的视线,蹙眉道:“自然是有我在帮他。”
武陵收回视线,笑道:“卿卿别紧张,我不是要对他做什么。”
他伸手拍了拍沈恕紧绷的肩,拉着沈恕走到凉亭处坐下,开诚布公道:“卿卿你先听我说,一是因为极阳宫被毁,司命忙着给仙人们算账赔钱,我与他还没来得及见上几面;二是我总觉得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便不会与我说真话。因此我只好向谷星剑打听了一下近日的天命任务有无特殊之处。他提了你却没直说,我便猜到你所接的任务非凡。”
“我自诩做任务宗师,想必不会有人敢称鼻祖。稍一联系你平日找我要的东西,也多半猜出来你要对裴子濯做什么了,所以我便向老君请了裴子濯的命格。一是为了看看他特殊在哪,二也是想帮你完成任务。”
沈恕抿了抿唇,仔细听着他的话。
武陵抬眼看向他道:“我曾想过最坏的情况 ,就是裴子濯的前世是哪位魔尊,亦或是他前世与妖邪之辈关系密切,有斩不断的孽缘。如果真是这样,还让他聚集起这么多的魔气,简直是养虎成患。我只能自作主张,先替你灭了他。”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其他小说推荐
- 星际第一符师(蓝雨没有秋葵) [穿越重生] 《星际第一符师》作者:蓝雨没有秋葵【完结】晋江VIP2025-11-19完结总书评数:951 当前被收藏数:2455...
- 修仙也要双休日(舤飒) [穿越重生] 《修仙也要双休日》作者:舤飒【完结】晋江VIP2025-11-19完结总书评数:298 当前被收藏数:1277 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