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恕当即挥开白绫,将这些迎面而来的飞蚁打退。虽然身体飘在空中,但好在这些虫蚁自己带着光亮,将方向暴露的一干二净。
飞蚁转瞬便铺天盖地的袭来,只瞧着一堆萤火,越聚越亮,不咬到他们善不罢休。
那人参精“妈呀!”一声,便一头钻进沈恕袖子里,提醒他道:“可别被咬到!那玩意下口老重了!毒素折磨死人,让人心里害怕着。”
沈恕听着便明白了大概,这虫子八成是阵法中的开关,若被咬到就会被拖入阵法,催动心中恐惧所在,使人难以摆脱。纵使他不害怕昆虫,也被这些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东西恶心到了。
见这些虫子越赶越多,沈恕干脆抽会来白绫,掌中的万事绫“哗”地一声开始拓宽变大,将他从头到尾如结茧一般,一层一层的包裹在其中。
外界的虫蚁根本不死心,纷纷如飞蛾扑火,噼里啪啦地撞上白绫,吓得人参精瑟瑟发抖,嘴中念念有词地拜着八方佛祖。
有万事绫做屏障,这些虫蚁无论如何都是无法进来的。可这号称危险的地阵,仅仅只有这些飞蚁缠人吗?
沈恕拍了拍袖子中的人参精,低声问道:“这些虫子之后,又会是什么?”
人参精被他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的露出头来,哭丧着脸道:“我也不知道,我连这些虫蚁都没躲过。”
“那你是怎么安然无恙的出来的?”
“是那修士救的,他能感觉到外面有人进来,见我只是一颗参精,没多大威胁,就把我一脚踢出去了。”
沈恕心中一喜,“你是说,那修士会出面相助?他何时过来?”
人参精摇头道:“我当时被这虫子吓懵了,在这结界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哪里还能记得他何时过来。”
虽说如此,但沈恕顿时放心了不少,既然知道那修士会过来,自己就不会似无头苍蝇般苦等。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万事绫外的飞蚁才渐渐消散,荧光越飞越远,四周又重回寂静黑暗。
沈恕不知外界如何,本是不敢擅动,可外面突然传来一浑厚的男声道了一句,“你过来。”
他以为是那修士降临,忙抬手将白绫重新缠回腰间,可等白布落下,眼前已经不是黑暗所在,而变成一座巍峨又森然的宫殿。
说话那人也并非修士,而是上古魔尊,君北宸之父,君邪。
第41章 溯源(二)
樊楼之下, 阴云密布,君邪的脸色好似笼罩上一层阴云,幽暗又可怖, 双目沉沉, 了生气的看向沈恕。
沈恕被这一幕吓得大惊, 谁能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这位已经故去千年的魔尊。
甫一慌乱, 沈恕连连后撤了两步,可那魔尊仍持着这个姿势不同。他错开眼,看那远处柳枝已被吹得东倒西歪,此刻正应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时,可眼下却平稳无风, 安然得很。
沈恕松了口气, 原来这只是一处浮光掠影, 见樊楼仍是煞气罩顶,暗无天日, 与今日的四时景美天差地别,不知此刻是多少年前的光景。
“哒、哒、哒……”几声仓促不安的脚步声, 从远处缓缓传来。
沈恕转过身, 只见一个半大孩童从廊道里快速跑来, 脸上还带着些许红晕。他跑到了君邪身前, 眼里闪着些愉快的光亮, 规规矩矩地行礼道:“父亲,您叫我?”
那孩子长得好看, 一双眼睛大而圆亮,小脸圆润白净,好不可爱。
可这孩子唤君邪父亲,难道他就是君北宸?一想到这, 沈恕刚提上去的嘴角就拉了下来。
面对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君邪好像一个铁石心肠的坏人,脸上的阴沉丝毫没有缓和片刻,他语气生硬的问道:“你方才在斗兽场做了什么?”
“父亲,我训的青鸟斗赢了三长老的!”君北宸笑得灿烂,那语气听着骄傲又讨好,想借此换来一句夸赞。
可君邪却如一块坚硬的石头,没有一丝柔软的质问道:“你不知道斗兽场的规矩吗?战败的灵兽都要诛除,你今日为何要护下所有灵兽?”
年幼的君北宸并不知道自己五行的举动会惹来父亲如此震怒,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双手手指攥在一起,怯生生的回答道:“儿臣只是觉得他们可怜,而且驯养一头灵兽极大的耗费不周山的力量,他们只是输了一场比赛而已,为何要赶尽杀绝呢?”
君邪慢慢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眤着他,冷冷道:“你是在教训我吗?”
君北宸忙顿首道:“不……儿臣不敢,这只是儿臣的私见罢了。”
“你配吗?”
话音刚落,一道劲风猛然袭来,毫不留情地将君北宸打出三丈开外,“砰!”地一声,砸在红柱之上。
君北宸堪堪落地,嘴角含着鲜血,他捂住胸口,艰难的抬起头看向君邪所在之处。
“在不周山,只有强者才配制定规则,弱者不值得被同情。你若想改变规则,就先要变强,不要像那些青鸟一样,本以为得到了庇佑,最后却还是逃不过被诛杀的命运,真是可悲。”
君北宸的目光慢慢便暗,深色的眸子中聚上一层阴云,他滚着滚喉咙,咽下口中的鲜血,抬起手恭敬地作揖道:“儿臣,遵命。”
手腕处袖口微落,好似露出一抹朱红色的印记,未等沈恕细看,画面诡异的停了下来。
霎时,眼前全部景象定格,樊楼之中莫名生起一场烈火。火势汹涌燎原,未过片刻,便将这楼、这景、这魔尊如烧起一层书卷一般,撕扯殆尽,只余下一道耀眼的白光。
这光芒太过强烈,还蕴藏着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量,沈恕不免抬起手,挡住眼睛。
怀中那颗随他一起看完全程的人参精终于敢喘了口气,他胆怯道:“我的天,为何我们能看到君北宸的记忆?不会出去之后就被灭口了吧。”
“许是因为这结界是君北宸用自己的魂力所筑,阵法已运行千年,其中的记忆碎片也有脱离轨道的时刻。可能恰好让我们遇到了吧。”
人参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下一刻,眼前的白光骤然消退,慢慢浮上了一层青绿,青绿之中还带着几抹彩云。旋即,远处山峰层峦叠嶂,江水泱泱,一览众山小。
那人参精惊呼道:“这难道还是君北宸的记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含笑道:“每次都让你等我,倒显得我如此不守时。”
一人御剑而来,身姿挺拔,淡蓝色的袍子迎着微风浮动,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一面说着话,一面也停在了山颠处。
这人是谁?沈恕未等纳闷,人参精便一惊一乍道:“他长得怎么那么像结界里的修士?”
“像?”
“不只是像,简直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清新些,一个太过颓废了,难不成这是他以前的模样?”
来人是位道修,气度非凡,修为化神之上。早在数千年前,天地灵气稀薄得很,能有这样修为的人沈恕只想到一位。
他微蹙起眉头,随着那人的视线看去,山颠处早有一黑衣人立在亭前,缓缓转身笑道:“长青说笑了,敖峰本就在不周山附近,理应由我在此恭候。”
修界字长青的人不多,而渡劫期剑修第一人,便姓周,名苍,字长青。
周苍浅笑一声,迈着懒散的脚步悠然而至,对眼前这万山美景,浩渺烟波,视而不见,直奔亭中摆着的那一坛还带着泥封的酒坛而去。
见他敲开坛口,闻着酒香长叹一声,沈恕的酒瘾都被他勾了起来。
待一口美酒下肚,周苍这才心满意足地半躺在长椅上,举杯敬向那黑衣人,“西南之乱,多亏有星河兄施以援手救下了万千流民。周某身为道修,救人畏手畏脚,实在自愧不如。但又幸得此友,先自罚一杯。”
“长青此言差矣,我虽身为魔族,但也是这天地万物中的一粟。许是众人心中对魔族的印象太过刻板,认为其必定是有利可图才故意为之,殊不知魔族之中大有善者。”
周苍颔首道:“就如道修之中,也有极恶之人,是我狭隘了。星河兄的魄力非凡,若是能有幸修道,仙途必定无量。”
“星河”垂首笑道:“我天生便带着魔元,想必不能有此幸运所在。不过好在,人生漫长,行行重行行,我便随遇而安,也不失为万幸。”
周苍大笑一声,慨叹道:“得遇一知己,也是周某人生大幸!”
酒过三巡,周苍手里捻着一粒青果,话锋一转,“听闻你已将誉王与其座下几千恶人压入不周山地牢,誉王暴虐无道,死不足惜。不过其一众从者,也有不少被胁迫裹挟之人,他们你打算如何处理?”
“星河”放下酒杯,抬目远眺山川,淡淡道:“相比于暴虐而言,誉王更是愚蠢。他既然早就知晓此事阴毒,竟不想着请人超度这些怨魂,反倒要将其镇压。但人活一世,见不到世间庞大,眼界狭隘也有情可原。恨只恨那些明知可恶,却仍装聋作哑的修士。”
周苍也放下酒杯,直言道:“今日我来此,的确是与你喝酒谈天,同样也是来替仙门百家这些孽徒求个人情。当然我深知他们德行缺失,不配为人,若是我擒住了他们,也定会废了他们的修为才肯罢休。只是……”
他转过脸去看向“星河”,正色道:“剑魔出征西南救万民之事做得太好,我知道你不会在意流言蜚语,但若能借此换来修界与魔族关系的缓和,也不无可能。”
“星河”垂首笑道:“长青是在替我着想,若我能将这些修士交出去,往后便是那修界理亏我不周山,是想讨来什么好处也会容易很多。只不过这样做,实在是不公平。”
他抬手在掌心当中化出一枚枯枝,在其根源处兹以煞气催生,也长出了幼嫩的新叶,他将新叶举到周仓面前,“长青你看,煞气也能复苏万物,天地之间,没有什么东西生来就是低贱。是人心中的偏见,才将万事万物划分为三六九等。人、仙、魔亦是如此。若这誉王当时请来的不是道修,而是魔族,想必今日便不是你一人前来,而是成千上万的仁义修士来不周山,要向我讨个说法吧。”
他说的太有道理,让周苍语塞了片刻,他接过那焕然新生的新叶,登时自嘲一笑,“星河所言极是,看来我也不能免俗,越不过这心中的成见,是我冒犯了。”
“星河”笑道:“我与父亲天性各异,他信奉强者为尊,不免引出连年战火,生灵涂炭。我只信万物平等,魔族总有一天也会出现在光明之中。”
眼前的画面又一次定格在此,当白光再次袭来,沈恕心中不胜震撼。他早就听出,哪位名叫星河的黑衣人,便是最终催动大乱,饶得人间变作炼狱的魔头君北宸。
可他既然有如此警醒之意,为何还要发动魔族一举入侵神州?
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会让他一改往日的圣明之道?
“想不到君北宸原先竟有这般高风亮节,他不会是在演戏骗周苍吧?”人参精也颇为不解道。
“当年君北宸请你们一族做守阵灵时,也是这般谦和吗?”
那人参精修为只有百年,他只能回忆着大事记中所写,摇头道:“简直是天差地别,前辈们险些被他灭族,这才硬着头皮承下了守阵之事。他这人真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呸!”
“轰隆!!!轰隆!!!”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瞬间打断了人参精的怨言,那声音沸天震地,仿佛就贴在耳边,猛然炸开一样。
顷刻间,白光被黑夜吞噬,墨黑色的空中猝然响起惊雷,几十道带着紫光的闪电猛然劈下,道道雷电都掺着仙界秘法,残酷凶狠,刻薄无情。
这便是渡劫天雷,沈恕百余年前便亲身经历过一次,至今仍心有余悸。当他看到头顶上方一道天雷砸下,虽说是幻境所在,但他也下意识地闪身避开。
而在这滚滚天雷之中,一人脸色苍白,双目赤红,手持青光长剑,迎难而上。将这如细雨一般密集的天雷,挥之而去,脚步快速干脆,但仍能看出此人已经劳神良久,疲态尽现。
那人的手腕在迎风摇晃的黑袍显露,让沈恕终于看清那手腕处的朱红,竟是一朵彼岸花开的模样。
而后一道紫光伴着闪电而下,那人的面孔清晰的暴露在沈恕眼中,这位引来天雷降世的人,竟是剑魔君北宸!
这是沈恕修道以来闻所未闻之事,魔族竟然也能引天雷飞升?
可下一刻,他便意识到了此事并非如此简单。这雷不知劈了多久,不周山顶已是一片焦褐,山野凋零。
在厚重的云层之中,随着电光四射,无意闪出几抹仙人的云锦布角,原来这雷云是有人在其后操控。
虽说君北宸有幸引来天雷,但魔欲成仙,难如登天,
如此雷劫可谓惊世骇俗,稍有不慎,君北宸定会被这天雷所噬。这雷劈头盖脸没有一刻停歇,而君北宸也聚起剑气,使出全力与之抗衡。
一时间,仿佛陷入僵局,谁也奈何不了谁。
可沈恕明白,不周山凝聚的煞气早就被天雷净化,若此局不出转机,君北宸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之间,一抹淡蓝色的身影从黑夜之中破空而出。持着一柄长剑钻入云层,将那天雷拦截在自己的剑上,聚出一大团电光,凝在头顶,一脚将其踢出云层。
周苍的声音一入既往的懒散,他高声道:“没有这么欺负人的,若是不想让他成仙,何须降此天雷!”
“咔嚓!”一道雷迎着他砸下,警告他不要多管闲事。
周苍一脸晦气,越挫越勇,他故伎重施,再度拦下若干雷电,暂替君北宸解了这燃眉之急。
君北宸当即祭出法器,将万顷剑光聚成一团,迎着雷云勃然奋起,誓要亲自开辟出一条登天之路来。
可又怎能如他所愿,刹那间,细密的电光变本加厉的凌空劈下,全部都兜头罩在君北宸身前,将他的剑光一次又一次的打断。
就连凛冽的风雨中都带着闪电,在他脸上划出层层刀口,无声的瓦解他的力量。
雷云无尽,周苍力有不逮,几次都不幸中招,半面身子都被劈成了焦褐色。
他心中一凉,终于切身明白了君北宸所言的不公。若这世间连天神都存有偏见,不能公允,那他为何还要修道?
周苍怒喝道:“今日我就算是身死魂灭,也要向天讨个说法!”
君北宸猛然抬头,便见周苍手持沧海乾坤剑,迎头拦在他身前,他声嘶力竭地喊道:“不!长青快走!快走!”
滚滚天雷并未因眼前之人是道修而收手,雷劫落下,将周苍一身仙骨震得碎裂,一代天骄,命丧黄泉。
雷云息止,长风孤寂,天地逆旅,万古同悲。
一抹神魂如流萤般划破尘烟,飘到空中,被君北宸牢牢攥进掌心。怒意如滔天巨浪讲他瞬间淹没,君北宸双目血红,心中无尽的恶意翻滚,吞噬他进村的理智。
“为什么……为什么!?”
几乎被天雷蚕食干净的煞气无端复生,如浓云一般缠绕在君北宸身上,好似邪魔附身,晦冥非凡。
“可笑,可悲,原来这世间最大的不公竟是天道!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今日若我不死,他日我必将万倍奉还于你们!”
君北宸划破半掌,以血脉神魂为祭,山谷登时震颤,万千白骨怨魂从地底挣扎而出,沿着剑光所指,飞速爬行,直奔天界而去。
哀风再次呼啸,卷着浓郁的愤怒与哀怨,沈恕明明身处记忆碎片,此时竟也感觉浑身阴冷发凉。
这竟是天道?冷漠无情,狠辣残酷,颠倒众生,不分青白?
心中一乱,便再也停不下来,黑色的种子仿佛在他心中生根发芽,滋生着失望与悲哀,如藤蔓一般蔓延开来。
眼前的画面早已定格,可熟悉的白光并未出现,画面中央一滴墨迹无端放大,蚕食所有景物变作一片黑暗。
结界之中,悄然探出一双双漆黑的手,缠在他的脚上,搭在他的腰侧,拽住他的肩膀,将已经木然的沈恕死死钳制,一点一点地将其拉入黑暗之中。
人参精率先发觉不妙,他从袖口当中钻了出来,沿着衣领爬到沈恕肩膀,对着他的耳朵大喊:“快醒醒!你入魔怔了!”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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