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执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泪水汹涌地滚落,“我……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对!!!”楚淮几乎是吼出来,眼泪也终于夺眶而出,“你就是这么差劲!!!”
“我改!我……全……都改!”吴执哭得不能自已,身体因为激动和腿伤在轮椅上微微抽搐,“以后……家务……都我做,我给你……洗裤衩,做饭……洗碗……都我来,每天……至少四菜一汤,还给你按摩,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楚淮,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用不着了!”楚淮斩钉截铁地打断吴执,声音里透着一种疲惫到极点的无奈,“我以为你非要见我,是要解释你和董露娜那堆破事!结果呢?你一句都没提!那些视频,那些证言,那些……物件,你连……一句辩解都懒得编了是吗?”
提到董露娜,吴执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泪水彻底决堤,他捂住脸,发出受伤小兽般的嚎啕:“我……我怎么解释啊……我说了你会……信吗……呜呜……”
哭声在寂静的湖边回荡,充满了无助和彻底的崩溃。
听着吴执的哭声,楚淮心中异常的平静。
那是一种心死的平静。
他不再看他,转身就走,背影决绝。
“等等!” 吴执嘶哑地哭喊出来,“你先别走!”他手忙脚乱地探向轮椅旁边的袋子,颤抖得如同重度帕金森患者,他从里面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大信封,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递向楚淮,“这个……给你……”
楚淮的脚步顿住,面上带着不耐,迟疑了片刻,他还是缓缓转过身。
看着吴执涕泪纵横、狼狈不堪却仍固执举着信封的模样,他沉默着,眼神复杂地审视了几秒,终究还是一步步走了回来,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信封。
他面无表情地拆开封口。
大信封里,赫然是一份印着庄严徽记的公证遗嘱文件,以及一封手写信。
遗嘱内容简洁冷酷:
吴执死后,所有动产、不动产、存款、保险金……其名下的一切,冰冷地、毫无余地地归楚淮所有。
那份手写信的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楚二,等我!一定等我!最迟一年,我一定会回来!一定要等我!——吴大。
楚淮捏着薄薄的信纸,指尖冰凉,他目光掠过文件下方那个清晰的日期,应该是吴执高烧住院,刚醒的那几天。
想到这儿,一股难以言喻的困惑和寒冷爬上楚淮的后背。
“这……这是什么意思?”楚淮的声音干涩,他将信封举到吴执眼前,满脸的茫然。
轮椅上,吴执的肩膀剧烈起伏,哭得抽搐不止,他语无伦次道:“我……我之前就觉得……董露娜……不对劲……我就觉得……她要害我……所以……我就偷偷……立了这个……遗嘱……我想着……万一……万一真出什么事……你……你还能有个……念想……要等我……”
楚淮得非常认真地听,才能从吴执卡带一般的声音中听出大概的意思。
“后来……我被董露娜……误导……我以为她……真的要查董以太……的死因……就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还是被她……害死了……”吴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冲刷着面颊,说到最后,巨大的委屈和荒谬感再次将他淹没,他发出崩溃的呜咽,“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说我会回来……谁知道……没死成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轰——”
楚淮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视线骤然凝固在信纸上那力透纸背的“等我”二字上。
他瞳孔猛地缩紧,捏着信纸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绷紧泛着死白。
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头顶,紧接着是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淬了冰的箭矢,死死钉在轮椅上那个痛哭流涕的人,“你——说——什——么?”
吴执眼睛肿得像核桃,通红一片,他抬起那张涕泪交加、狼狈不堪的脸,委屈又绝望地迎向楚淮的目光,重复着,“我都已经……安排好了……谁知道没死成啊……”
话音未落,那份冰冷的遗嘱和手写信,被楚淮狠狠掼在地上!
纸张飘落,像垂死的蝶。
下一秒,积蓄到顶点的滔天怒火彻底爆发!
“砰!”
楚淮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丧失理性的雄狮,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冲过去,对着吴执的脸颊,倾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下一拳!
“咣当——哐!”
巨大的冲击力让吴执连人带轮椅猛地向一侧翻倒!轮椅扭曲着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吴执狼狈地摔在冰冷的泥土里,腿上冰冷的支架刮擦着地面,剧痛让他瞬间蜷缩,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然而,更尖锐的剧痛,却是心口那铺天盖地的恐慌。
楚淮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有给吴执一丝喘息的机会,紧跟着扑跪在地,像对待死敌,对着吴执那迅速红肿起来的左脸,又是雷霆般的一拳!
铁锈般的腥甜瞬间在吴执口中弥漫开来。
“你留了这个?!” 楚淮的声音怒吼颤抖,他揪住吴执病号服的前襟,泪水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你他妈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你早就他妈预感到了?!那我呢?!!”
吼声撕裂了空气。
“我这五个月算什么?!啊?!我像个傻子一样守在你病床边!对着一个植物人说话!我为你哭干了眼泪!听着黄月英在电视上渲染你和董露娜怎么情深似海!我他妈想冲到镜头前告诉她,闭嘴!不是的!这个是我男朋友!!!可是——”
楚淮陡然拔高的哭声悲怆凄厉,每一个字都泣着血:
“你真的是我男朋友吗?!你他妈到底是谁?!是谁啊?!!!”
泥土的腥气混杂着血腥味,泪水模糊了视线。
吴执躺在地上,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楚淮泣血般的控诉中旋转、崩塌、化为灰烬。
他连哭的力气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虚无。
“我为你担惊受怕!为你跟所有人争执撕破脸!为你恨不得每一天都跪在将军祠里祈祷!这五个月……这五个月!我活的每一天都是地狱!每一秒都在刀山火海里煎熬!结果呢?!!”
楚淮的脸近在咫尺,滚烫的眼泪如同熔化的铁水,狠狠砸在吴执冰冷的脸颊上,“结果你现在跟我说,你早就知道会出事,你……你还留了个破遗嘱?!!”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质问:“你留这个是想告诉我什么?!是想炫耀你有多料事如神?!彰显你有多足智多谋?!还是……还是想用它继续绑住我?!让我像个白痴一样,继续对你念念不忘?!死心塌地?!啊?!!”
吴执空洞涣散的目光越过楚淮剧烈颤抖的肩膀,投向头顶那片被树枝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世界在旋转中彻底崩塌。
“住手!楚淮!”
“哥!”
两声急促的呼喊几乎同时从远处响起。
吴执茫然地侧过头,看到潘桃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朝着这边奋力冲过来。
两人用尽全力,才勉强将失去理智的楚淮从吴执身上来开。
楚瀚用双臂从后方死死箍住楚淮剧烈颤抖的身体,像勒住一头发狂的困兽。
潘桃则慌乱地蹲下去搀扶蜷缩在地、浑身沾满泥污草屑、眼神空洞涣散的吴执。
平静的湖面倒映着越来越沉、越来越暗的天色,微波荡漾,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再也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倒影。
冰冷的无影灯下, 吴执仿佛一具被拆解的残骸。
那条伤腿肿胀如一段扭曲变形的树干,狰狞地袒露着,强行撑开的支架歪斜悬挂,断裂的石膏边缘像野兽参差的獠牙。
更深处, 髓内钉所在的位置, 皮肤绷成一片骇人的紫红,薄亮欲裂。
每一次细微的挪动, 都伴随着只有吴执自己能清晰捕捉的、令人牙酸的刮擦音——那是冰冷的钢钉在断裂的骨茬间无情地磋磨。
然而吴执只是失焦地瞪着刺目的灯光, 仿佛那尖锐的痛楚属于另一个世界。
直到护士用镊子夹着浸透药水的棉球,擦拭他破裂的左颧骨时,才将他涣散的神智稍稍拽回现实。
再次被推回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时, 一个身影已在等候。
楚淮的哥哥。
原来那天要摘自己器官的人就是楚淮的哥哥。
雪白笔挺的大褂一丝不苟,胸前别着“主任医师”的铭牌, 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 镜片后的目光一寸寸刮过吴执肿胀的脸颊、被石膏禁锢的腿, 最后落回他脸上,不带一丝温度。
楚瀚打量完吴执后, 目光转向潘桃,声音不高却带着疏离, “潘小姐, 我想和吴先生聊一聊。”
“好的, 楚医生。”潘桃担忧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吴执,随后退出房间,轻轻合拢了门。
“嘴最黑的人”“我们都被他伤害过”……虽然不合时宜, 但卢铭和喻予对楚瀚的评价在脑海中闪现。
吴执抬眼,仔细打量着眼前人。
楚淮高大挺拔,浓眉大眼, 帅得又正又憨,像棵挺拔的向阳松;可楚瀚呢,骨架匀称偏瘦,金丝眼镜后是一对狭长的丹凤眼,帅倒是也帅,但就是透着一股斯文败类的感觉。
这哥俩还真是各长各的。
吴执曾无数次想象与楚瀚的见面,只是绝没想到头两次见面会是如此般狼狈不堪的境地。
“哥。”吴执艰难地扯动肿胀的嘴角,试图挤出一个示好的笑容。
楚瀚利落地一摆手,金属般冰冷的声线平稳无波,“别套近乎,叫我楚医生。”
“楚医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楚瀚微怔,随即拉开椅子坐下,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暖意的弧度:“吴先生,这是你惯用的开场白么?”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吴执哑然,此时此刻应该没人会信,这话出自真心。
楚瀚轻轻吁了口气,“楚淮跟你提过我?”
“是。”吴执如实回答,“经常提起您。”
楚瀚的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了一下,“挺好,省去自我介绍了。”他顿了顿,眉心微蹙,“你们的事,楚淮都说了。他向我保证过,能处理好。但今天这局面……”他缓缓摇头,“他显然处理不了。”
吴执刚要开口辩解。
“你也处理不了。”楚瀚截断他,声音依旧平稳,“你前几天的疯狂行为,实在不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老师所为。”
“他不接我电话,我又动不了……”吴执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被逼到绝境的虚弱。
“哦?所以情有可原?”楚瀚点头,语气竟是赞同的,却更显讽刺。
吴执只觉得一阵眩晕袭来,巨大的疲惫感几乎将他淹没。
“楚大夫。”吴执声音低了下去,“您若是来劝分的,大可不必费唇舌,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果然。”楚瀚轻轻颔首,“吴先生确有‘过人之处’。”
吴执带着破罐破摔的疲惫,“楚大夫,说话能别这么……阴阳怪气吗?”
“抱歉,性子直了些。我只是好奇。”楚瀚向前微倾,镜片寒光一闪,“你不是看过我弟那‘锤爆渣男’的PPT了吗?怎么还能……如此不知廉耻?”
“……”吴执胸腔起伏,强压下翻涌的气血,“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那些都是假的。”
“哈……”楚瀚竟笑出了声,“行,那聊聊别的。你俩谁追的谁啊?”他好整以暇地侧着头,目光紧锁吴执骤然收缩的瞳孔。
谁追的谁?这什么意思?
“我追的他。”吴执说。
“啪!”楚瀚猛地拍了一下手。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病房里炸开,惊得吴执心悸!
“我就知道!”楚瀚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我弟弟性向一直正常!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孩儿能从这儿排到院门口!他也交过女朋友!我不信他突然就转了性儿!”他死死盯着吴执,“可他跟我说——是他追的你。”短暂的停顿后,他换上一种更令人心悸的平淡语调,“虽然都说你满口谎言……这次,我选择相信你。”
吴执现在脑子有点跟不上,明显不是楚瀚的对手。
“楚大夫,现在说这个……有意义吗?”
“有。”楚瀚陡然逼近,“意义就在于——你,在我离开的期间,不知廉耻地勾引了我弟弟。”
勾引?!
吴执一瞬间都被气笑了,“楚大夫,‘勾引’这词……是不是太贬义了?”
“我用的就是贬义。”楚瀚斩钉截铁,眼神冰冷如万年寒潭,“自古男欢女爱,男男算什么玩意?你敢告诉家里人这种事吗?”他像忽然想起什么,嘴角扯出极致的嘲讽,“哦,抱歉,忘了。你——没有家。”
“……”
连日来的打击早已让吴执濒临崩溃,此刻这赤裸裸的人身攻击真是直戳肺管子!
吴执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说我就说我,扯我家里干什么?!”
“凭什么不能扯?”楚瀚的声音平稳依旧,“什么样的根,结什么样的果。我家虽非显贵,也是清清白白的书香门第,父母本分,弟弟更是干干净净、堂堂正正长大成人。你呢?”他顿了顿,目光带着审判台上的冰冷,“关于你原生家庭那点见不得光的破事……还需要我在这里帮你复述一遍吗?”
吴执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攥紧,指节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才没让更激烈的话语冲口而出。
这是楚淮他哥,这是楚淮他哥,这是楚淮他哥……吴执只一遍遍地在心底默念。
楚瀚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过于尖锐锋利,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丝,“我知道你从小出来混社会不容易,吃过不少苦头,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唠鬼嗑的本领。但你那张示弱的凄惨面具,或许能在楚淮和我母亲面前博取同情,在我这儿……”他轻轻摇了摇头,镜片反着冰冷的光,“不好使。”
吴执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又被强行压下。
他虽然早就知道楚淮有个管事的哥,但他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烦人。
楚淮都今年都三十一了,这位哥哥居然还像个封建大家长一样!
一股荒谬感夹杂着愤怒屈辱感涌上心头。
“楚大夫,”吴执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疲惫和嘲讽,“您也别铺垫了,直接说事吧。您今天来,到底要说什么?”
楚瀚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我以为你是个明白人。”
吴执毫不畏惧地抬起眼,明知故问道:“不明白。”
“离楚淮远点。”楚瀚的声音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这不还是来劝分的吗?”吴执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思索了几秒,用一种近乎挑衅的语气道:“哥,那咱们这流程……是不是少了点什么关键步骤啊?”
“什么步骤?”楚瀚微微蹙眉。
吴执拄着下巴,那肿胀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刺眼,“就干说啊?按套路,您不是该甩张支票出来吗?五百万不说,好歹拿个两百万砸我脸上,再冷酷无情地让我‘拿了钱,滚’啊?”他故意模仿着电视剧里的腔调。
“砰!”一声闷响!
楚瀚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被他急剧的动作带得直直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板上。
他脸色铁青,镜片后的眼神喷着火,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吴执这番混账话彻底激怒了。
他狠狠瞪了吴执一眼,像是再多待一秒都会失控,转身大步流星地摔门而去。
吴执对着那扇还在微微震颤的门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扭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低声骂道:“有病。”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刚刚酝酿不到几分钟,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碾碎了这份安宁。
“嘭——!”门被粗暴地推开。
果然,楚瀚去而复返。
他脸上的怒意没有丝毫减退,感觉周遭的温度都提升了几度。
吴执的神经瞬间绷紧了一下。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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