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一些平日里压的住的魑魅魍魉,这时开始动作。
沈绫转头回了铺子,这厢那几人却还在对泷泽与离川的战事议论纷纷。
离川确实觊觎泷泽良久。
泷泽虽以“泽”为名,实则是大泽外围一片难得的沃土平原,历代便以农耕为主。因紧邻大泽,泷泽先主想寻个靠山,硬是将国名改为“泷泽”,还以“蛟”为图腾,世代供奉蛟君。
这样过了几代,蛟族便也认了,替泷泽震慑住了对它垂涎不已的几个邻国,于是这个以农业为根基的凡人国家便一直安稳,直到今日。
而离川则是连绵不绝的贫瘠山地,百姓以游牧为生,缺衣少食,不过民风却极为彪悍,且人人擅骑。
他们对懦弱无能的泷泽人能占据一块如此宝地,不满久矣,就像一只饿狼盯着肥美的羔羊,只等待一个扑食的机会。
沈绫轻叹一声:“弱肉强食,自古如是。”战乱不可避免,凡间争抢沃土良田,修真界争夺天材地宝,其实本质上并无不同。
这是人性,也是万物生存法则。
可谁也没想到,这场原本局限在两国的战事,竟如野火燎原。先是西边的国家趁火打劫,想要分一杯羹,接着南边的几个小国也以“盟约”为由介入这场战事,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若是能趁势捞一笔就更好了。
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出半月,就已有七八个国家牵涉其中,连青芜城都受到了影响,更不要说战火笼罩下的城池,当真是尸横遍野,民不聊生。
“唉,这世道...”陆明长叹一声。
“战事一起,最苦的便是黎民百姓。”他放下手中茶盏:“你我出生时也都是凡人,可一旦入道,便再沾不得这些因果,如今外面哀鸿遍野,我们却什么也不能做。”
沈绫沉吟,没有说话。
陆明说的他自然知道,片刻后,他开口道:“陆兄,我倒不怕担什么因果,我打算四处设一些粥棚,分发些衣粮给流民,你觉得如何?”
陆明惊道:“不可!修士超脱世外,不可插手凡间之事,尤其是战乱,这……这是万万不能干预的!”
沈绫笑了,悠悠然道:“我本红尘客,何惧因果缠?”
陆明一怔。
不仅如此,沈绫想他还非此世人,更不怕这些所谓的因果轮回。一入道门,只求随心所欲,问心无愧,如果束手束脚,瞻前顾后,修仙问道又有什么意义?
陆明几次张口欲言,沈绫怕他担心,笑道:“陆兄放心,我并非想插手战事,干预局势,只是想略尽绵薄之力,帮一帮逃难的苦命人罢了。青芜城本就是凡人城镇,我在这里得到了许多,也该多施舍出去,如此,也才算有因有果。”
陆明一听,顿时觉得有道理,长舒一口气:“你想如何安排?设粥铺是可以,但天下如此之大,该设在何处?又能帮到多少人呢?”
沈绫正色道:“不管能帮到多少人,哪怕只有一个人因为粥铺没有被饿死,那也是值得的。”
陆明面色动容,愧道:“论心境,我实不如沈兄。”
沈绫摆摆手:“陆兄不必自谦。便帮我去灵市招募一些修士罢,两人一队,去各地流民聚集的地方,不管是传送资费还是衣食采买,一应花销都由九张机包揽,报酬另计。”
陆明想不出什么疏漏,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很快,陆明就找到灵市的人发了任务,任务公告刚刚贴出去,就有一大堆修士抢着报名。
无它,一则是因为报酬实在丰厚,面向的又是普通凡人,没有什么危险,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二则,陆明说的不错,修士皆是凡人入道,虽已超脱凡俗,但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甚至有的还有亲人在世,尘缘未断。
如今生灵涂炭,他们也并非铁石心肠,难免心生恻隐,只是碍于天道因果,只能袖手旁观。如今这份差事,既不必担心沾染因果,又能顺手行善积德,甚至还能顺道照拂故土亲人,实在再好不过!
从灵市回来后,陆明心情也明朗许多,对沈绫道:“现在已经有三十多支小队领了任务,即刻便能出发。”
几日后,一处流民聚集的荒废村落。
原本寂静的村子里,此时挤满了许多衣衫褴褛的人,他们或躺或坐,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搀着老人,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像是早已被苦难磨去了所有生气。
一个小男孩跪在娘亲身旁,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袖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娘,你不要死……”他啜泣道:“阿爷阿奶不见了,爹去找吃的也没回来,我就只有你了,求求你不要死!呜呜呜呜呜!”
第59章 封印
躺在地上的妇人已经跟之前的样子完全不同。她瘦的脱了形,头发脏乱,脸颊凹陷,嘴唇也干裂地不象样子,她甚至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妇人张了几次嘴才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乖……娘亲没事……不哭。”
他们夫妻两人带着孩子逃难到此,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已经吃完了,二人拼命省下的一点口粮都给了孩子。
她想,自己怕是很快就要饿死了,只可怜她的丈夫,也早已饿的头晕目眩,还要硬撑着出去给他们娘俩寻吃的。其实,就算茍活一天又怎样呢?没人能救他们,终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
小男孩还在呜呜哭着,突然,村口传来一阵骚动。
“快看!有人来了!”有眼尖的喊道。
人群纷纷抬头,只见两道身影踏着晨雾而来。一人身着青衫,背负长剑,另一人则穿着白袍,腰间挂着几卷符纸。
“是修士!”
“快起来!我们有救了!”
果然是两名修士,身后还跟着一行人,拉了几辆牛车,牛车上堆满了鼓鼓囊囊的米袋和捆扎整齐的包裹,还有几口黑黝黝的铁锅,随着车轮颠簸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顿时像被注入了一股生气,人们纷纷挣扎着爬起来,几个年轻力壮的已经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两名修士身旁立马就呼啦啦地围了一群人。
青衫剑修朗声道:“青芜城九张机在此处设立粥棚,诸位稍安勿躁,按需领取。”
他的声音传遍村子,所有人都听到了,话音未落,流民便一阵沸腾,人们面面相觑,喜极而泣。
小男孩高兴地叫道:“娘!娘!你听到了吗?有人来送吃的了,我们不会饿死!”
妇人眼角留下一行泪,她说不出话来,只哽咽着点了点头。
青衫修士说完,便示意杂役们开始卸货。两个壮实的伙计抬下铁锅,另几个人忙着支起简易的灶台,然后把米和水倒进去煮,米粥很快就沸腾了,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流民们全都眼巴巴地望着那锅热粥,心里想拼了命地涌上去,但因为有修士在场,又不敢放肆。
米粥熬好后,白袍修士便指挥众人排队,依次领粥。
流民们哪怕望眼欲穿,也只好老老实实地排成长队,一人先领了一碗米粥,转过头来还有人在一旁分发衣物被褥。
另一边,男人终于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村子,他心中绝望,这次出去什么吃的都没有寻到,连走回来都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他心里想着,就算要死,也要跟妻儿死在一处才行。
等他走到村口,扶着树干喘息的时候,忽然闻到一阵米香,男人精神大震,咬着牙走过去,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愣在原地。
“爹!爹!”小男孩看到他回来,高兴地手舞足蹈,他还以为爹爹像爷爷奶奶一样,再也回不来了。他想立马飞奔过去,但自己又还在排队,一时神色十分纠结。
男人连忙让他不要过来,自己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队伍正好排到了小男孩,他结结巴巴地对施粥的人道:“我,我爹……还有我娘,一共要三碗!”
男人紧张的盯着施粥人,怕他不满,用手指了指远处躺在地上的妇人:“他娘就是那边躺着的……”
还没等他说完,对方就利落地盛了三碗粥给他,“吃不饱再来,第一天别吃撑了,后面我们每天都来,明天还有馒头。”
男人抿了抿唇,压住眼底的泪意,问他:“敢问……是哪位大善人在施粥?”
见他没走,后面的人开始推搡,对方有些不耐烦:“不是说了吗?青芜城的九张机,掌柜的姓沈。哎,约莫是吧,你问这么多干啥?说了也记不住,反正有的吃饿不死就行嘛!”
九张机……姓沈……男人默默地念了几遍。
怎么可能记不住?他此生都不会忘。
古话有云:乱极则更乱,危极则愈危。
却说人间战火纷飞,局势动乱之际,修真界又传来一个更令人闻之色变的消息——无间渊封印松动。
“你说这无间渊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魔物聚集的地方!咱们有这么久的安宁日子,多亏了先人把那些东西赶到无间渊封了起来,现在吶……唉!我看这人世间,是要彻底变天咯!”
沈绫停了脚步,侧头看向谢凛,对方依旧是那般淡漠表情,好像天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绫无奈道:“你不去看看?”
谢凛淡淡道:“我本无意救世,何况前段时日妖兽躁乱,我们已分开许久。”
沈绫:“……”
他刚要说话,一个人影飞奔而来,是气喘吁吁的白璃:“师……师兄,师父让你速去无间渊,已经有大量魔物逃出来了!”
谢凛蹙眉,沈绫知道他其实还是会去,于是赶在他开口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之前抢道:“我同你一起。”
谢凛挑了挑眉,痛快道:“好。”
白璃:“……”
好好好,他就知道沈掌柜说话管用,果然没错。
魔族现世之事,立马便在修真界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魔者,天地戾气所钟,众生恶念所聚,能蚀人心智,搅乱天道纲常。且形似恶鬼,性如附骨之疽,专噬七情六欲,实在极难对付。
妖界动乱不止,人间战火纷飞,眼下魔族又重现于世,那过路人倒也没有说错,这世道,果然全乱了。
沈绫去无间渊之前,特地回了一趟九张机,交代陆明重金雇佣一支修为高的修士小队,由他安排,一是在这乱世中保全铺子,二是防备其他不测。
之后,他便带着金团随谢凛御剑直抵无间渊。
无间渊乃修真界禁地。
这是一道横亘在北境荒原上的巨大裂隙,宛如一道深入地心的剑痕,终年笼罩着黑色雾气,能见之处不过数丈,再往下便是无尽的黑暗。
据说在深渊深处,封印着几千年前被驱逐的魔族,它们非人非妖,非鬼非仙,纯粹由世间恶念凝聚而成。每当月蚀之夜,渊中黑雾便会剧烈翻腾,那些被封印的魔物发出不甘的嘶吼声,可传百里。
沈绫和谢凛站在渊边,听着渊底传来的声响,像风声,又像千万种声音糅在一起的诡异低语,有时似婴儿啼哭,有时又似老者哀嚎,让人听了十分毛骨悚然。
沈绫皱眉道:“封印被人为破坏了。”
渊口岩壁上曾有巨大繁复的封印符文,如今已被毁去小半。
之所以只是小半,是因为此封印乃大能所留,历经千年依旧坚不可摧,寻常手段根本难以撼动分毫。
可幕后之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真将这封印破开一角,虽说仅仅只是开了个口子,但已足够让一些魔物逃出去,四处为祸。
幕后之人这般处心积虑,其用心之险恶,当真令人心惊。
渊底的魔物还在不甘地蠢蠢欲动,寒昭出鞘,慑人的剑意立刻让那些声音都平静了。
谢凛收剑入鞘,对沈绫道:“魔以戾气为食,此人定然布局已久。”
沈绫一怔:“也就是说,改动灵脉之人与破坏封印者,完全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谢凛点头。
同一个人,或者说,同一批人。
想通此节,沈绫豁然开朗,下一瞬,又觉遍体生寒。之前战乱中成千上万枉死的人,加上妖界震荡,折损不知几何的妖兽、修士,这无数的冤魂厉鬼,戾气不甘,如今竟全都成了魔物的盘中餐,成了幕后之人饲养魔物的绝佳养料。
这人所图,怕是要以天下苍生为祭。
沈绫喃喃道:“难怪,这一切,恐怕开始的还要更早……到底是谁会有如此大的野心?”
谢凛不甚在乎:“不管是谁,早晚都会露出马脚。”
金团在沈绫怀里扭来扭去,似乎对魔族的气息十分不适,沈绫安抚了它,就听远处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谢兄,沈道友,你们也在这里!”
两人回头望去,竟是墨辰和苏星悬,两人乘着一架灵兽拉的青鸾车辇而来,车上除了两人,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
如此情境之下,众人相逢也没有了喜悦之情,等车辇落地,谢凛对老头微微颔首道:“陆山长。”
沈绫这才知道,原来他就是符灵山掌门陆天枢。
陆天枢不等车辇停稳便纵身一跃而下,惹得苏星悬急呼:“师父当心!”
陆天枢吹胡子瞪眼:“你师父我何等修为,还怕摔着不成?”
沈绫轻笑,这怕不是个老顽童。
果然,陆天枢快步走到渊口,看了一眼便气的不轻:“这是哪个混账东西!当初不知费了多少功夫布下的封印,竟就被这么糟蹋了!”说着越想越气:“若叫老夫逮着,定要将他困在风雷阵中,受够九九八十一天的雷霆淬体之刑才能一解我心头之气!”
沈绫:“……”
苏星悬与墨辰紧随其后而来,待看清无间渊中翻涌的魔气与破损的封印之后,俱是眉头紧锁,一脸凝重之色。
第60章 除魔
之前蛟族一事,苏星悬是十分清楚的,沈绫三言两语便将前因后果及他们的猜想与这三人说了。
陆天枢第一次见他,瞧他一眼,道:“你就是九张机那小子?倒是个标致人物。”
沈绫不想如此直白的话从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口中说出,着实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哭笑不得,轻咳一声,倒是明白了苏星悬这性子是像谁了。
苏星悬都觉得有些无语:“师父,哪有你这般夸人的。”
陆天枢摆摆手,不甚在意,然后笃定地朝几人道:“不必怀疑,必是同一伙人所为。老夫倒不知道,修真界何时出了这等丧心病狂之徒!”
何止丧心病狂,还野心勃勃。
陆天枢气归气,封印被毁也还是要管的,他重重哼了一声:“星悬、墨辰,给我护法!”
二人立马应了一声。
陆天枢从怀中取出一卷古朴玉简,双手掐诀。玉简缓缓展开,露出里面以朱砂绘制的上古封印符文,他每念动一句咒诀,就有一道金光从玉简中飞出,贴附于渊壁上。
符文落下一道,脚下地面便震颤一分,渊中魔物的嘶吼声也随之尖锐一分。
“谢小友、沈小友,”陆天枢侧头朝他们两人道:“你们俩自去查证,无间渊便交给老夫罢,记住,势必要揪出背后枭徒!”
谢凛和沈绫抱一抱拳,便转身离去。陆天枢已是修真界符修第一人,无间渊交给他,两人自是放心——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将封印补好,他们二人留在这里也是无用。
两人御剑而行,寒昭在空中留下一道淡蓝色的尾迹。
沈绫站在谢凛身后,衣袖被疾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低头俯瞰,山川河流在脚下如画如卷,如果不是这些阴谋诡事,世间本该如此美好。
突然,他眼睛微眯,注意到下方某座城池,轻轻拍了拍谢凛的腰侧:“看那边。”
谢凛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一座城池上空似是笼罩着诡异的黑雾,雾气蠕动变幻,时而凝聚成狰狞鬼面,时而散作万千触须,即使相距如此之远,也能隐隐感受到其中蕴含的阴冷之气。
沈绫眉头紧锁,“魔气竟已四逸至此。”
谢凛道:“去看看。”随即调转剑锋,直冲那座城池的方向而去。
等两人落地,站在城门前,发现城中寂静得可怕。
这座城名叫“赤砂”。城中没有守军,也没有行人,甚至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只有魔气如潮水般在街道上流淌,所过之处,墙壁爬满蛛网般的黑色纹路。
谢凛抽出寒昭,剑光如练,瞬间将前方魔雾斩开了一道缺口,但不过片刻,那些被斩散的魔气又重新凝聚起来。
沈绫也在掌心聚起一团彭拜灵力,猛地拍向袭来的魔气,“砰”的一声闷响,魔雾四散,也很快再次聚拢,甚至越发朝着他张牙舞爪。
沈绫气笑了:“这样不行,灵力只能将它们打散,他们怕是也知道这点,竟如此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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