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靳言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强撑着凶狠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滚!都给我滚出去!”
“我们走。”
肖靳言收回视线,对身后的人说。
楚文武连忙扶起还在揉着胳膊的陈奇,林晓鹿也赶紧跟上。
宿珩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男人,眼神冷淡,然后跟着肖靳言走出了房间。
“砰!”
房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
门内,男人靠在门板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渗出冷汗。
刚刚那个黑衣服的男人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几乎让他窒息,更让他感到一阵恍惚,潜意识中……似乎见过这个人。
具体的已经想不起来了,但明显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男人缓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墙边,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针孔摄像头,又从兜里掏出一卷透明胶带,笨拙地试图将断掉的线重新接上。
他把摄像头用力塞回墙壁的孔洞里,然后走到那张翘起的合照前,捡起来,对着摄像头的位置比了比,又啐了口唾沫,抹在照片背面,用力按回到墙上,将摄像头重新遮盖起来。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男人掏出一部屏幕裂了好几道的旧手机,点开一个视频文件。
屏幕上赫然是刚才房间里的监控录像,画面正定格在宿珩扯下摄像头前的那一刻。
男人死死盯着屏幕上宿珩那张冷淡却惊人漂亮的脸,眼神再次变得狂热而迷恋,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摩挲着,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走廊里,气氛依旧压抑。
头顶的灯管还在滋滋作响,那些冰冷的摄像头镜头仿佛跗骨之蛆,依旧紧紧跟随着他们。
“操……那小子有病吧?力气那么大!”
陈奇心有余悸地揉着被撞疼的肩膀,骂骂咧咧:“诶呦,这要是骨折了可咋整啊……”
“那个人……”宿珩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走廊里却格外清晰,“不是照片上的那个青年。”
“嗯?”楚文武一愣,“宿哥,你说什么?”
宿珩的目光扫过墙上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最终落回1904紧闭的房门。
“房间照片墙上的那个青年,戴着黑框眼镜,气质焦虑不安。刚才那个男人虽然年纪相仿,但长相、气质,尤其是眼神,完全不同。”
被他这么一提醒,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对啊!”
林晓鹿恍然大悟,“照片上那个看着挺斯文的,刚才那个……凶神恶煞的,而且那股味道……”
她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妈的,不是同一个人?”
陈奇瞪大了眼睛,“那照片上的人呢?这房间又是怎么回事?那小子守着一堆别人的照片和摄像头干嘛?偷窥狂啊?”
宿珩没有回答,他只是觉得,这层楼弥漫的窥伺感和那个男人身上令人作呕的气息,似乎找到了源头,但又不仅仅是源头那么简单。
这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更深的恶意。
“嗯,不是同一个人。”
肖靳言的声音接了上来,带着一种了然的意味。
他停下脚步,目光随意地瞥向走廊天花板角落里的一个摄像头。
那是一个正对着他们的、闪烁着微弱红点的镜头。
肖靳言的眼神平静无波,但宿珩却莫名觉得,他似乎正隔着那个冰冷的镜头,与门后那个沉浸在手机屏幕里的男人进行着无声的对视。
几乎是同一时间——
1904房间内,正对着手机屏幕意犹未尽的男人,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脊椎爬上后脑勺,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洞悉了他所有肮脏不堪的秘密。
他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也顾不上再看录像,慌乱地按下了关机键,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他抱着手机,蜷缩在角落里,惊恐地望向门口的方向,冷汗涔涔而下。
走廊里,肖靳言收回目光,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平淡无波的表情。
“走吧,去最后一层看看。”
他迈开步子,继续朝电梯方向走去。
宿珩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跟了上去。
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心底那股被窥伺的恶心感,确实减轻了不少。
这个叫肖靳言的男人,似乎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更……深不可测。
电梯继续颤颤巍巍向上。
19楼的数字在轿厢壁上黯淡下去,楚文武咽了口唾沫,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按下了面板上最后一个闪烁着幽绿微光的数字。
——24。
这一次,无人开口,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愈发沉重的呼吸声。
“叮——”
电梯停靠的震动意外地轻微,然而,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缓缓滑开时,眼前的景象却让每个人的心脏骤然缩紧。
扑面而来的是一片令人目眩的惨白。
与八楼的昏暗压抑、十九楼的阴冷窥伺截然不同。
二十四楼浸泡在一种毫无生气的、冰冷得近乎残忍的白光里。
光源是头顶一排排嗡鸣作响的老旧荧光灯管,它们无情地驱散了所有阴影,却也将一切生命力彻底抽干。
只留下一个巨大空旷、了无生机的框架。
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许久的办公室。
两排灰色的、如同鸽子笼般的隔断将空间切割成无数狭小的工位,桌面上凌乱地散落着发黄的文件、墨迹干涸的笔、以及蒙尘的键盘。
墙壁上粘贴着褪色卷边的纸张,依稀能辨认出扭曲的图表,旁边是加粗的黑体字标语——
“今日事今日毕!”
“拼搏!奋斗!”
“业绩就是生命线!”
在惨白的光线下,这些字眼非但没有励志效果,反而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讽刺与荒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
像是廉价化学清洁剂混杂着经年累月二手烟的浊腻,以及纸张和塑料在密闭空间中缓慢腐朽的沉闷。
浓重得几乎凝滞,压得人胸口发堵。
宿珩的眉心拧得更紧。
不同于8楼尖锐的暴戾,也不同于19楼粘稠的窥探,这一层带给他的,是一种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压迫。
像是有一千双眼睛在无声地审视着不存在的业绩报表。
像是被永无止境的加班和苛责扼住了喉咙,灵魂被囚禁在一方狭小的格子间里,日复一日,被缓慢地碾碎、消磨。
这股压力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连呼吸都带上了滞涩感。
他甚至产生一种错觉,墙上那些标语和图表都活了过来,正用一种冰冷而严苛的目光,对他进行着无声的审判。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规律、急促且带着某种麻木感的键盘敲击声,从办公室深处某个隔间传来,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根针,一下下刺破紧绷的寂静。
“有人?”
楚文武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惊疑。
几人无声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循着那单调的声响摸索过去。
绕过两排空荡荡的工位,在最靠里的一处隔断后,他们看见了声音的主人。
那是个佝偻着脊背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领口袖口已洗得发白,甚至微微泛黄的衬衫。
几乎是埋首在一台老旧的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飞舞,屏幕幽幽的冷光映亮了他专注到近乎呆滞的侧脸。
动作僵硬而麻木,仿佛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已经重复了亿万次。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男人的动作猛地一顿,肩膀条件反射般瑟缩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极其缓慢地转过头来。
那是一张被彻底榨干了生气的脸。
眼窝深陷,脸色是长期不见天日的蜡黄,头发稀疏,唇色苍白。
明明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却弥漫着一种行将就木的疲惫与憔悴。
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五个陌生人,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随即,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极其虚弱,甚至带着几分卑微讨好的笑容。
“你……你们好。”
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请问……是来面试的吗?人事部……应该在那边……”
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翼翼,仿佛生怕一点声音或动作就会招致无法承受的后果。
宿珩没有回应他的问话。
他的视线越过男人疲惫的脸庞,落在了对方工位隔板上别着的一张工牌。
工牌边缘已经磨损,塑料表面也有些划痕,但上面的照片和名字却异常清晰。
照片上的青年,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眉眼间的轮廓与19楼那间宿舍照片墙上的青年有着七八分的相似。
只是那时候的他,眼神里虽然也带着焦虑和不安,却远没有眼前这人这般……死气沉沉。
名字一栏,清晰地印着两个字——
宿珩的目光在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周云身上停留了几秒,对比着记忆中照片上那个尚有几分挣扎和不安的青年,一股强烈的违和感与不适感再次涌上心头。
是同一个人吗?
就在这时,宿珩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周云裸露的脖颈靠近衣领的边缘处,以及他放在键盘上、骨节格外突出的手腕内侧,隐约可见几处淡红色的、形状不太规则的印记。
那形状……不像是普通的抓痕或磕碰留下的淤青。
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啃咬、吮吸后留下的,带着某种病态色泽的痕迹。
宿珩心头猛地一凛,那股沉闷的压迫感似乎瞬间找到了更具体、更令人不安的指向。
他隐约间抓住了什么。
“请问这里是……”林晓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想问些什么。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声刺耳的“吱呀”轻响。
正对着周云工位的那扇标着“经理室”,装着磨砂玻璃的门,毫无预兆地被从内推开。
一个穿着笔挺西装,手腕上戴着名牌手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约莫四十多岁年纪,保养得相当不错,脸上挂着程序化的,看似温和的笑容,但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却透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算计。
他的视线飞快地掠过陈奇等人,几乎没有停留,最终,如同发现了什么极有价值的猎物般,牢牢地锁定在了宿珩身上。
那一瞬间,他眼中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艳,以及一种……近似于估价和占有的光芒。
“这位……”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未变,径直穿过其他人,走到宿珩面前,语气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理所当然的权威感。
“你是新来的?很好,看着就机灵,不用面试了,条件很不错,以后就跟着我吧。”
他的态度自然得仿佛在宣布一件板上钉钉的小事,全然无视了旁边陈奇等人错愕的表情,也无视了宿珩脸上清晰可见的冷淡与疏离。
陈奇张了张嘴,看看中年男人,又看看宿珩,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楚文武和林晓鹿也是面面相觑,完全没搞懂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肖靳言则是低低啧了一声。
宿珩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从唇间吐出三个字,清晰而冷淡:“不需要。”
中年男人的笑容在脸上僵硬了一瞬。
他似乎没想到会得到如此直接的拒绝,胸膛不易察觉地起伏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姿态,只是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
“年轻人,别太冲动。跟着我,对你有好处。”
他甚至抬起手,似乎想以示亲近地拍拍宿珩的肩膀,却被宿珩一个不着痕迹的侧身完全避开。
“借用一下卫生间。”
宿珩终于抬眼看向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中年男人显然对他的不识抬举感到不悦,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还是维持着表面的风度,抬手朝着走廊深处随意指了指。
“那边尽头,自己去。”
“我不认识路。”宿珩的目光平静地迎上他,补充道,“让他带我去。”
他用手指了指从刚才起就一直僵在原地,仿佛被冻住的周云。
“啊?”
陈奇忍不住低呼,这家伙又搞什么?
上个厕所还要人带路?
楚文武和林晓鹿也投来了全然困惑的目光。
周云更是被吓得浑身一颤,几乎是立刻慌乱地摆手:“我……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中年男人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他盯着宿珩,那眼神像是在重新评估这个不听话,却又让他格外感兴趣的“新猎物”。
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似乎因这无声的对峙而绷得更紧了。
就在中年男人脸色彻底沉下,目光不善地重新审视宿珩时,肖靳言忽然动了。
他闲散地往前踱了一步,打破僵局,声音平淡无波:“正好,我也去。”
宿珩侧眸看向他,眼底掠过一抹诧异:“你去干什么?”
肖靳言对上他审视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懒散。
“你说呢?”
“当然是和你一起去放水。”
宿珩:“……”
旁边的周云,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彻底成了死灰色。
他似乎很惧怕和陌生人离开,身体抑制不住地轻颤,目光惊恐地在两人之间游移,像只受惊过度,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的困兽。
他想逃,却又不敢忤逆经理无声的默许。
那经理模样的中年男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锐利的目光在宿珩和肖靳言之间来回逡巡。
最终,他鼻腔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冷哼,算是默认,转身甩手进了经理室。
“砰!”
厚重的门板被狠狠摔上,回声震得空气都嗡鸣作响。
经理一走,周云仿佛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因恐惧而更加紧绷。
他佝偻着背,头几乎垂到胸口,声音细弱蚊蝇:“请……请跟我来。”
他率先朝走廊深处挪去,脚步虚浮踉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明明是青年的身躯,背影却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
宿珩跟上,肖靳言则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在隔断拐角的瞬间,一直低头仿佛在研究墙上褪色标语的楚文武倏地动了。
他悄无声息地滑到周云空置的工位前。
林晓鹿紧张地扯了他袖子一下,声音压得极低:“文武,你做什么?”
“嘘……晓鹿姐,我就看看。”楚文武头也不抬,目光飞快地在脏乱的桌面上扫过,“先找找线索。”
桌面杂物堆积如山,发黄的文件、积着茶渍的空杯、干涸的笔。
老旧电脑的屏幕是黑的,锁屏状态。
键盘蒙着厚厚的灰,唯独几个按键在惨白光线下反射出异样的、被磨得光滑的油光,与其他布满尘埃的按键形成鲜明对比。
楚文武眼神锐利,凑近了仔细辨认,指尖虚虚点过那几个异常的字母。
“E……R……N……”
他无声地用口型念着,眉头紧锁。
“什么意思?ERN,NRE……REN?人?”
这几个字母像是某种密码,又像是绝望中反复敲击留下的最后痕迹。
楚文武下意识想伸手去碰触键盘,试图唤醒屏幕,旁边一直警惕着的陈奇却猛地按住他的手腕:“小子!别乱动!想找死吗?”
恰在此时,对面紧闭的经理室里传来一声刻意加重的咳嗽声,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楚文武手一抖,悻悻然收回了手,但那三个字母却像烙印般刻在了他脑海里。
另一边,宿珩和肖靳言跟着周云来到走廊尽头。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露出里面老旧的绿色木质门板,油漆剥落得斑驳不堪。
一股浓烈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混杂着无法掩盖的,仿佛来自地底腐烂管道的腥臭,扑面而来。
周云在门口猛地停住,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每一寸肌肉都在表达着极致的抗拒。
“就……就是这里,你们进去吧……我先回了。”
他头垂得更低,声音抖得不成调,完全不敢往里看。
肖靳言却仿佛没看见他的恐惧,神态自若地抬起手臂,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往周云瘦削的脖颈上一搭,半强迫半搂带着他,一同迈过了那道门槛。
他笑着说:“正好一起吧,上班坐着憋久了,对身体不好。”
肖靳言语气轻松,动作却带着冷硬的强势。
周云浑身剧烈一颤,几乎是被肖靳言拖进去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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