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晏之的内心是这样想的,面上却还是一片平静,平静地注视着月舒梨:“你晚上站这儿干什么?难道是因为知道孤要来,所以就等着吓唬孤?”
“你确实要带所有人进来吗?我记得我对青筠所交代的是只准你一人过来。而且我们当初应该约定过,不要带闲杂人等入内,尤其是陌生男性。”月舒梨深不可测地将半张脸庞掩藏在扇面下,冰冷如蛇吐信子一般地盯着时晏之。
当一直都知道时晏之对女人比对男人温柔的追随者们看到庭院里出现了月舒梨这么一个漂亮女人的时候,内心不由生出了强烈的警惕心,甚至是妒忌,哪怕他们知道时晏之对女人的情感不是爱情。
这些消极的、负面的情绪在他们听完月舒梨的话之后达到巅峰,心理防线高的人放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再次握紧,低的人例如陆言熙已经冲出去,原想怒声质问的话语却被时晏之轻而易举拦下来。
即便时晏之拦的速度很快,但月舒梨还是观察到陆言熙方才的举动,这才把视线转移过去,上下打量陆言熙,才再次看向时晏之,慢慢悠悠地晃着扇子,开口便是阴阳怪气:“原来陛下喜欢骄横跋扈类型的?没想到我们的陛下口味居然这么重。”
“……”时晏之真想说句脏话,可惜不能说,硬生生把脏话憋回去,决定用魔法战胜魔法,“其实你挺好看的,可惜你长了张嘴。”
这次换做月舒梨沉默。
看到月舒梨吃哑巴亏,时晏之心里没来由的感到高兴,当然虽然他嘴上不饶人,行动还是很诚恳的,转头朝后面的人说道:“你们也看到了,青鸟轩不太欢迎陌生人,尤其是男人,所以你们就先在院子外面等着,等孤叫你们的时候你们再进来。”
然后时晏之就冷硬地把一众眼巴巴望向他的追随者们赶到门外,再迅速关上门,神情显得略微有些冰冷,如一盆凉水泼到了他们的心里,扑灭了热烈燃烧的火。
把他们应付过去后,时晏之这才跟着月舒梨进入正厅。
月舒梨进入正厅后,先去沏了两杯热茶,将一杯递给时晏之,然后缓缓抿了口手里的茶水:“陛下应该想不到在您离开的半个月里都城变了个样子。”
“所以呢?你是来笑话我的吗?你可别忘了,青鸟轩是时氏皇族的产业,孤完了,对你而言可不是一个好消息。”时晏之回敬似的抿了口茶水,看向月舒梨的眼神幽深。
月舒梨缓缓放下茶杯,脸上的笑意渐深:“我当然知道青鸟轩是和陛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才会叫青筠过去叫您啊。”
听到月舒梨称呼自己难得使用敬称,时晏之却觉得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太不得劲了:“别,你还是别对我使用敬称了,我使唤不起你这位大小姐。”
“大小姐”这三个字的调拉得够长的,充分表达出了来自时晏之的阴阳怪气,这可不能怪时晏之,也不能说他小气之类的,是月舒梨自己先阴阳怪气他的。
“哟,陛下生气了?那不是看你在外面的时候总是自称孤吗?怎么不继续在我这里自称孤了?我刚才看他们的表情,他们应该都很喜欢你,你真舍得让他们都待在外面吗?”月舒梨眸光一闪,口吻颇为桀骜,“而且——我确实是大小姐,谢谢陛下夸奖。如果你真不舍得的话,你喊我姑奶奶一声,我或许可以叫他们进来。”
“……”从月舒梨嘴里,他还真听不到一句好话。
时晏之嘴角一阵抽搐,花了好一会儿才调整过来,“你还是帮我想想我应该怎么回到宫殿吧。”
“这我可不知道,青鸟轩只是作为陛下暂时歇脚的容身之所而已,其他的我可不管。”月舒梨笑得灿烂,“所以,陛下还是凭自己的本事杀进去吧,如果失败了,青鸟轩依旧永远欢迎你的到来。”
这一抹笑容在时晏之眼里显得格外刺眼:“……”
可恶,他当初怎么请月舒梨过来打理青鸟轩,他应该请一个聪明又识趣的人才对,都怪他自己当初一时间同情心泛滥,看月舒梨爹娘都死了,动了恻隐之心才会收留她,还让她作为青鸟轩的老板。
还没等时晏之在心里过多吐槽,就听见月舒梨像是想到了什么神奇的事情一样抿起唇笑道:“如果你真的不能自己想出办法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主意。”
时晏之知道月舒梨享受于当谜语人的乐趣,看向对方的眼神越发无语、烦躁,“有话就说,别执着于当你的谜语人了,一点都不好笑。”
“怎么跟你姑奶奶说话呢?”虽然时晏之并没有接受她的提议,但月舒梨显然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占时晏之便宜的机会,“谁叫你自己想不出呢?”
“……凭你之前和现在所做的事情,我把你杀八百次都不过分,你真的不认为我会杀了你?或者压你入监狱吗?”时晏之状似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眼底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月舒梨没有被他激怒,甚至还颇为玩味地露出一个梨涡荡漾其中的微笑:“这我当然是相信的,不过我相信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应该不会随意让人下大牢吧?”
“陛下与其在我这里多费些口舌,不如冷静下来听我说我的办法是什么,你说是吗?”
……好吧,还真是这样的。
时晏之闻言,沉吟片刻,翩然而笑:“那你不妨说来听听,你能给我什么办法?”
“其实这个办法陛下是知道的,只不过陛下没想起而已。”月舒梨再次卖弄关子,话音一转,开始揭晓谜底,“你还记得曾经赏赐给我的鲛人泪吗?”
说起这个时晏之就来气,他把鲛人泪给她是奖励,可是她转头就把鲛人泪作为拍卖品卖了,实在是令人气愤。
时晏之咬牙切齿地从鼻腔中哼出一声:“你还好意思说这个?”
“你别生气啊,生气伤身,陛下身体金贵,要多保重啊。我想说的是你既然宫中养了只鲛人,而这鲛人又偷偷出宫找到了你,那他是怎么出宫的呢?按照我的观察来看,他应该很喜欢你,所以你不妨借助他的帮助回宫,你看如何?”
鲛人……原来是让他借助阿诺斯帮助回宫……阿诺斯的确哪里都拦不住他的脚步,可他之所以能够做到这样,是因为他是依靠水而生的,有水的地方鲛人自然可以踏足。
那么阿诺斯进出的方法必然与水有关……但问题在于时晏之不通水性啊。
很快,月舒梨作出了解答:“这不是问题,鲛人不是天然可以产出避水珠吗?他那么喜欢你,他看到你不会水,肯定会主动给你的,如果他一肚子坏水的话,再不济你也不过是出卖色相,暂时委屈一下来换取了。”
“相信我们的陛下应该会为了黎民百姓甘愿牺牲自己的身体吧?百姓们肯定都会铭记你的大恩大德的。”月舒梨这时候也不忘添油加醋,幸灾乐祸地出馊主意。
时晏之冷笑一声,盯着月舒梨,仿佛月舒梨已经变成一个死人一样。
被这么阴冷的眼神盯着,就像是被冷血无情的动物咬了一口一样,即使月舒梨知道时晏之不会对她动手,内心也不由得由衷感到胆寒、恐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因此颤栗。
在月舒梨快以为时晏之忍不了她、要把她杀了的时候,只见近在咫尺的俊雅秀美的男人忽而低头笑了笑,笑声磁性又清朗,如同古琴奏响的仙乐一样悦耳动听。
他接下来的话语也如他的声音一般清脆。
“好啊,多谢月老板的建议。不过在我入宫之前,我想见一见我的妹妹,亲妹妹——”
最后三个字的音调不由自主地被他逐渐拉长,如同刽子手手上要落未落的刀,还是钝了的刀子,明明声音是那么轻柔,却总是叫人不寒而栗。
这话落在月舒梨耳朵里,不免让月舒梨有些疑惑:“什么妹妹?你还有个妹妹?你不是只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还有一个侄女吗?”
“我的弟弟可不是亲的,是如今霸占我皇宫的那位用狸猫换太子这个把戏中的狸猫,是前朝太子血脉,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而我的亲妹妹则是墨妤。”无论时晏之做没做好心理准备,说到墨妤的时候总是会有些自责、难过。
他以为月舒梨会因为墨妤是他妹妹的消息而惊讶,谁曾想月舒梨是因为时闻钰不是他亲弟弟的消息而震惊:“所以你和那个王爷不是骨//科,是伪骨//科?!那他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和你搞一起了吗?诶诶诶,话说回来,你对你这个便宜弟弟有意思没有?”说到最后,月舒梨的震惊变了味道,大部分都是调侃。
“……”时晏之对此再次无语,“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你好歹也是青鸟轩神秘老板,有点身为老板的气场,好不好?”
“好啊。既然你说墨妤……诶等等,墨妤?你说墨妤是你亲妹妹?那不就是说我让皇室子弟给我当花魁吗?”月舒梨这么想着有些后怕,“我不管,我如果真犯法的话,你可不能抓我,是你让我当青鸟轩老板,也是你默认我让墨妤当花魁,要怪就怪你自己认不出墨妤,别想拿我当替罪羊。”
时晏之:……还真是无法和月舒梨交流,算了,就这样吧,也无法改变。
“那你帮我把她叫过来吧,我想见她。”时晏之没有理会月舒梨前面的话语,径直清了清嗓子。
“你想和她说清楚事实?和她相认吗?然后把她的名字写入族谱,给她登记上文牒?”月舒梨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那你知道这样做对她、对朝堂甚至是天下的影响有多大吗?”
“青楼花魁居然是皇帝失散多年的妹妹,你说这够不够笑掉大牙,这几个月内茶馆里唱戏的灵感、饭馆里的谈资准会是你这位皇帝和墨妤,各种阴谋论都会诞生。”
“你认为她一个小姑娘能经受得住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吗?很可能你刚和她认亲没几天,她就因为扛不住舆论压力自杀了。”
时晏之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任由我的妹妹在青楼工作?”
“你瞧不上青楼?又没卖身,正常的卖艺而已,相反,我们这里还出现了不少千古名句,是文人雅客吟诗作对的首选,就算有人骚扰,有我在,谁会打楼中之人的主意。”月舒梨狡黠地眯起细长的丹凤眼,参杂着几分玩味,“难不成你也认为女子不可抛头露面?”
“……”这怎么还能扯上这种问题?时晏之当然是希望女子能够走出深宅大院,和男子一样投入生产劳动,获得自己应该得到的报酬,创建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但并不是让女子都去青楼卖艺。
当然也不是说青楼女子不好,如果家中急需用钱、无路可走的话,她们选择成为青楼女子时晏之也只会报以深深的同情,但如果是自甘堕落,贪图享受荣华富贵、拒绝投入生产劳动的话,那只会让不平等现象越发严重,女人被物化的现象也会越来越严重。
“我的妹妹她可以把她的天赋施展在各个方面上,而不是拘束于当青楼的花魁,至于舆论?这是什么?这是我最不屑一顾的东西。”
月舒梨闻言,凝望着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发出笑声:“那也希望陛下能让其他的青楼女子也能出现在各个领域里,如果真有那一天,我请你喝酒。”
第095章
墨妤原本早就应该睡觉的,却被月舒梨的敲门声叫醒,睡眼惺忪地汲着拖鞋前往开门,看到门外是月舒梨时,略显惊讶地睁大眼睛,揉揉眼睛,试图从瞌睡中醒来:“月姐姐,你怎么来了?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人想见你。”月舒梨没有像对待时晏之一样拐弯抹角,而是直接挑明来意,美丽的眉眼里荡漾着丝丝缕缕温柔的笑意。
墨妤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有些怔愣,用手指了指自己,“见我?那月姐姐……见我的人是谁?”
“你见到他就知道了,我只能提前提醒你一句,这个人与你的身世有关。”月舒梨脸上的笑容带着阳光般的慈爱。
听到“身世”两个字,墨妤好似无法控制自己激动的内心,仿佛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颤抖,明明是欣喜,去不由自主地用手抹了抹脸上留下的泪痕,“月姐姐你知道我家人的下落了吗?我还以为我真是个孤儿呢。”
傻孩子,你不仅不是个孤儿,甚至还是个皇女呢。
月舒梨看着这画面,不免从眼角里流露出无奈的神情,甚至还在脑海中把墨妤的脸和时晏之的脸进行对比,这才得出结论:确实有点像,还都长这么好看,这皇室血脉也太强了。
不过她也不方便说太多,只好拍了拍墨妤的肩膀:“快去吧,再不去,那个人就快等不及了。”
“好的,月姐姐。”墨妤点了点头。
听月姐姐说,要见她的人正在庭院等她,墨妤利索地换上便装,小心翼翼地提着灯笼出去,出去后见到不是她想象中的女人,而是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长得还很熟悉,当然墨妤并没有发现对方和自己长得相似,觉得熟悉也只是因为男人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她之前在青楼见过的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浓重的夜,冰冷的风呼呼吹过,实在是让人情不自禁胆寒发竖,月舒梨强撑着,大着胆子远远叫了那个男人一声:“你……就是月姐姐说的要求见我的人吗?”
月姐姐?时晏之听到亲妹妹喊月舒梨姐姐,心里别扭得很,明明是他自己没有管过墨妤,应该感谢月舒梨把她照顾得很好的,可看到自己的妹妹那么依赖别人,还是有些小小的难过。
尤其是这个被妹妹依赖的人还是刚才和他顶嘴的月舒梨,更难过了。
没办法,谁叫他当初不知道呢?时晏之只好欲哭无泪接受,调整好心态,缓缓转过身,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是。所以你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当然想。”因为夜色太深,看不清时晏之的面容,所以墨妤急切地走上前,想要看清楚这人的真面目,“我想知道你是谁?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可我确实不知道你的名字。难道你就是月姐姐说过的当初发现我的人吗?”
“是我。”时晏之回答了她的疑问,并且扔下了一个惊天炸弹,“我也是当今的陛下时晏之。而你是我的妹妹,你的人生本来不止是眼前这些,但是很遗憾的是我几天前才知道这个事实,让你忍受这么多年无妄之灾。”
这个消息果真把墨妤砸得晕头转向,她愣愣地注视着时晏之,声音隐隐有破音的趋势,神情中夹杂着错愕,震惊地看向时晏之:“……皇上?哥哥?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会是宫里的公主呢?或许小时候我会做公主梦,可是这些童真早就在这些年里消耗殆尽,我努力长大,努力学艺,努力赚钱,以此报答月姐姐对我的养育之恩,今天却有人告诉我,我其实真的是公主?”
“所以你真的不是月姐姐为了哄我请来的江湖骗子吗?”墨妤的眼神中带着审视意味,警惕地看向他,“如果是这样,那你可以不用装了,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子了,不需要因为其他人嘲笑我没有亲人而哭鼻子。”
“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哥哥,那我更不需要你了,这么多年都没想过管过我,长大了我自然也不需要你来管。”
“你不会真的以为只要你假装后悔地痛哭流涕挽留我,我就会不计前嫌,认你这个哥哥吧?满嘴谎话的哥哥,我才不需要呢。”墨妤显然没有把时晏之说他自己是皇帝的话当真。
“……”时晏之被自己妹妹清奇的脑回路震惊了,抽搐着唇角,犹豫着尝试与妹妹在同一频道沟通,“那个……其实我真的是你哥哥,也真的是皇帝,你别不信,你叫月舒梨过来就知道了。”
“是吗?那你就待在这里,等月姐姐来之前别想着逃跑。”墨妤说完就回屋把月舒梨叫来。
得知前因后果的月舒梨得意洋洋地看向时晏之,扬了扬眉,大肆嘲笑时晏之:“看来你进展不顺啊,陛下,还要轮到我来救场,啧啧。”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倒不是说月舒梨是狗,只是时晏之目前正在处于生气的过程中,黑着脸,盯着她。
被这样盯着,月舒梨也不生气,知道这是时晏之气急败坏却无话可说的表现,所以心情还挺美丽的。
听到月舒梨的话,墨妤惊讶地把目光轮流在月舒梨和时晏之身上晃,最后指着时晏之对月舒梨说道:“他……他真的是皇上?”
“是啊,不仅是皇上,也是你的哥哥,还是当初发现你的人,这世上的巧合还真是奇妙,没想到我为你寻找多年的亲人就在身边。”月舒梨没有再多寒碜时晏之,径直言笑晏晏地四两拨千斤一般开口,坐实了时晏之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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