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已经想好约定的日期,那我就先走了。”
“嗯。”话音刚落,青筠再次折腾翅膀,只不过这次不像第一次,是真的飞走,时晏之微笑着目送青筠离去。
等到青筠离开后,时晏之缓缓起身走到窗边,静静地凝望着夜空下的庭院,眸色深沉。
时晏之出宫的时候只带了个太监,嗯,南樾。
这次带南樾出来也是他试探的环节,想看看南樾会不会像裘思德一样也沉不住气,如果是的话,他正好可以换下一个太监。
和上一次一样,时晏之依旧戴着一副面具,只不过面具的款式不同,是墨绿色的上面描摹着水波纹的玄铁打造的覆盖住整张脸的恶鬼式面具。
茂密繁多如藻类植物的黑发倾泻而下,一身暗红金色纹路的衣袍,那双厌世清冷的眼眸如暗中藏着的冷箭,冰冷而锋利,与面具相辅相成,倒真是有个恶鬼的模样。
为了不掩人耳目,南樾穿的不是宫中太监服,也没有戴上太监专用的朱砂帽,而是一身极其朴实的布衣,倒是符合他与时晏之两个人的身份设定,仆从和少爷。
不过即使只是粗衣麻布,一旁的路人仍然能清楚地意识到这人和她们不一样,就算是随从,那也是贵人的随从,就算是狗,那也是贵人的狗,是路过的她们无法企及的高度。
人人平等……终究是空谈,即使上位者有心改变,但底层者也早已在浮沉黯淡的人世间迷失初心,变得麻木不仁。
在她们的潜意识里,人生来就是分为三六九等的,这是自古以来给她们灌输的思想和教育,短时间内无法改变也无力改变。
马车缓缓停靠在青鸟轩的门前,南樾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地替时晏之撩开车帘,脸上充盈着笑容,主动伸出手:“公子,请。”
“嗯。”时晏之身为帝王,早已习惯别人的殷勤照顾,没怎么犹豫,就将手放在南樾的手上,借助他的手稳稳当当从车上走下,走下后自觉拿开了手,面无表情地走进了青鸟轩,像是一件很平常的司空见惯的小事一样。
只有还在原地的南宫樾暗暗回味手中刚才时晏之留下的温度,因为时晏之一下车就抽回了手,所以本来因此心底窃喜的南宫樾有些失落。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时晏之刚刚碰过的地方,眼底似乎在滚动某种情绪,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不过这样的分神也只是一瞬间,南宫樾很快反应过来,跟在时晏之的身后,仅仅落后一步进入青鸟轩,寸步不离。
即使有人察觉到他的异样情绪,南宫樾也能用他们本来就是上下从属关系,仆人跟着主子不让对方迷路,很正常。
进入青鸟轩以后,时晏之这么招人注意的打扮一下子就引起在场所有人注意,不过她们都没有联想到时晏之身上,只当作是某个不想被家人知道到这里玩耍的公子哥儿。
这样正好方便时晏之行事,管事见到时晏之,确认不引人注意后,立马来到时晏之身旁,压低声音:“陛下,与您约好的人在二楼的‘翠岚’包间。”
时晏之闻言,略微点头,便一刻不停朝二楼走去:“嗯,孤知道了,你去忙吧。”
走到二楼名为“翠岚”的包间,时晏之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停在门外,转身吩咐南樾:“你就守在门口,不要让人进来,没有孤明确且必须的指令,不准行动,不准进入这个包间。”
“是,陛……公子。”在时晏之威胁的眼神下,南宫樾温顺地回答,垂下纤长的眼睫,却像是满肚子坏水的狐狸又在捣鼓什么阴谋。
时晏之凝望着他这副看似温顺实则桀骜的表情,略一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看向南樾的眼神里就包含他对南樾的警告。
希望南樾能敏锐捕捉到吧,毕竟他可不想又换一个大太监,聪明人又不是大街上随便就可以找到的。
第070章
“翠岚”,室如其名,一眼望去全都是绿油油的色彩,时晏之进门就看见离门最近的地方摆着正在燃烧的月麟香,一股如同兰薰桂馥的清香飘入时晏之的鼻腔。
香薰旁边还放着一盆长得很好的含羞草,见到他时都不好意思得收拢叶子,害羞得低下头。
整个居室幽远而静谧,让时晏之都情不自禁怀疑管事是不是说错地方了,陆言熙所在的地方怎么会这么高雅而安静呢?
然后下一秒时晏之的疑心就被打消,因为当他一进入屋子,本来背对着他的坐姿端正清雅的白衣男子迅速转过身,看见时晏之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对上白衣男子也就是陆言熙的目光,时晏之不禁在心中咂嘴:陆言熙……果然是不可能安静下来的。
陆言熙并不知道时晏之在心里对他吐槽,完全陷入再次见到时晏之的喜悦中,要知道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原本都要放弃了。
结果天不绝人路,青鸟轩的老板亲自接见他,主动替他牵线搭桥,还说今天他就可以见到时晏之,当时虽然陆言熙也是半信不信的态度,但是他并没有其他的路径,只能赌上这一次机会。
可以说陆言熙今天来赴约完全就是一场豪赌,幸运的是,他赌赢了!他真的重新见到了时晏之!那个老板没骗他!
陆言熙高兴得直接跳起来,那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抱上来,时晏之毫不犹豫地认为如果他不是皇帝的话,陆言熙站起来的时候就会走过来抱紧他。
事实上,陆言熙也确实是想起时晏之的身份,刚上前一步就立马退回安全的距离,脸上的笑容都稍微收敛了一点,低下头抱拳行礼:“景瑜侯之子参见陛下。”
“嗯,私下里就别在乎这些规矩,叫公子就行。”时晏之虽然刚刚在心里吐槽了一大堆关于陆言熙的话,但他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三两步跨到木凳坐下,将能止小儿夜啼的恶鬼面具随意地放在桌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侧头看向站在旁边的陆言熙,似乎他才是等待的那个人。
陆言熙倒是不介意这些,毕竟时晏之能来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听到时晏之的话,像条哈巴狗似的屁颠屁颠坐到时晏之的对面。
“陛……公子,自从上日一别,你的英姿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对你甚是仰慕,这些天我都拿着上次给你拍下的鲛人泪等在这里,因为我觉得如果你还喜欢鲛人泪的话,肯定会再次来找我,虽然希望很渺茫,但总归是让我等到了。”
陆言熙神情略显羞赧,脸上多是傻里傻气的表情,眼睛亮晶晶,动作笨拙地从衣服拿出鲛人泪,递给时晏之以前还用衣角擦了擦,生怕鲛人泪被弄脏,“说好是为你拍下的鲛人泪,我就一定会给你。”
时晏之垂眸看着陆言熙的手上的一颗鲛人泪,鲛人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可是时晏之的注意力却被陆言熙的手吸引了。
比起上一次略显粗糙不少,陆言熙拿东西常用的手指上多了几处薄茧,时晏之不由得挑了挑眉,打量了几眼面色稍显急促的暗地里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裤子的陆言熙。
然后时晏之伸出手接过鲛人泪,不过与其说是接受,不如说是试探,他试探性的摩挲了几下鲛人泪。
温热的。
时晏之猜测陆言熙可能经常握着这颗鲛人泪啊,这也没办法,谁叫陆言熙只有鲛人泪可以睹物思人呢?没想到陆言熙还真是很喜欢他啊。
即便如此,时晏之也不准备接过鲛人泪,一方面是因为宫里多得是,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本来就是时晏之的,送给月舒梨,反而被人家拍卖掉,关键买方还想把它送回来,而且钱是流到自己的兜里。
时晏之要真是收下的话,和那些黑心卖家有什么区别?哦,他比他们好看。
时晏之这么想着把鲛人泪推了回去:“这是你拍卖下来的,你自己留着吧。当然你不必以为我是谦虚推让之类的,我是真不需要,家里多得是。”
眼见鲛人泪被退还回来的陆言熙眼眸立刻暗下来,像是一只刚淋雨的失魂落魄的落水小狗,拿过鲛人泪,重新放回衣服里,闷闷不乐地应了一声,面红耳赤地挠了挠头:“哦……原来是在下自作多情了啊……真是不好意思……”
“这么容易就情绪低落的话,那以后遇到更困难的事情你是不是就要寻死觅活?”时晏之看到陆言熙这幅样子,不由得挑了挑眉,语气格外轻佻地调侃陆言熙,“陆小侯爷,我看得出来,你确实很喜欢我……”
时晏之还没说完,陆言熙就从刚才垂头丧气的状态恢复过来,仿佛浑身充满能量一样,如果陆言熙有尾巴的话,时晏之肯定会看见他在疯狂摇晃尾巴。
“真……真的吗……”陆言熙结结巴巴地说完,脸早就红得像个猴屁股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时晏之,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那……公子你是否……也对在下有一些看法吗?”
“陆小侯爷想要我对你有什么看法吗?”时晏之并没有急着回答,像逗弄宠物一般逗弄陆言熙,语调缓慢轻快,如同江南甜腻缱绻的方言,还故意凑近陆言熙。
陆言熙果真纯情至极,被他撩拨得耳根子都红了,急促往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才慌不择路地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没有想要你对我有任何看法……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而已。”
时晏之见此,不由得轻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不屑一顾:“陆小侯爷就这点出息吗?你是怎么成为城中恶霸的?靠哭吗?还真是难为孤来见你了,如果陆小侯爷没想好的话就不要随意找人了,孤的时间很宝贵。”
话音刚落,时晏之站起身准备离开,其实他在心中默默数着时间,猜测陆言熙什么时候叫住他。
是的,这也是时晏之计划的一部分。
软硬兼施才是谈拢合作的王道,软指他亲自见陆言熙,起初见面时候的“温和”态度,硬指此刻的冷言冷语,以此刺激陆言熙,调//教、驯服他的内心,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顺便将他变成自己的专属玩具。
数到三的时候,时晏之终于听见那道让他期待已久的声音响起。
“……陛下,如果我说我喜欢您的话,您会给我一个机会吗?”那是陆言熙几番挣扎终于做出的决定,匆忙站起身望向时晏之。
可能是因为话没有经过脑子就说了出来,所以陆言熙说完就后悔了,懊恼地找补几句:“当然,如果陛下不喜欢我的话,那就当我没说吧,我们应该还能当朋友吗……”
说到最后那句的时候,陆言熙内心忐忑地抬起头注意时晏之的神情。
就在陆言熙以为时晏之会直接走的时候,时晏之徐徐停了下来。
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时晏之缓缓转过身,唇边依旧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只是他的那双眼睛里全然没有笑意,是一望无际的冰冷透彻,犹如拥有无机质光泽的剔透琉璃。
“孤是个慷慨大方的人,只要你没有涉及孤的底线,孤一向开明,愿意给你机会,不过这个机会不容易得到,得看你自己的行动。”时晏之不动声色地鼓动陆言熙以达成自己的目的,神态瑰丽、傲慢得如同诱惑他人堕落的恶魔。
“真的吗?我……应该做什么呢?”陆言熙闻言,兴高采烈得过了头,之后才冷静下来,思考其中的利益关系,谨慎地询问他。
只见时晏之慢慢走到陆言熙的身前,轻轻抬起手指抚上男人的胸口,语气亲昵又柔和,仿佛是情侣间平常的对话,却不料时晏之说出口的话格外刻薄寡恩。
“你想得到让孤喜欢你的机会的话,总得让孤看看你的价值吧,你的价值决定孤是否会给你一个机会,毕竟——喜欢孤的人真的很多呢,孤凭什么和你在一起?想要夺得孤的青睐,还需要你多多努力呢。”
束发风流的美人笑靥如花,在陆言熙眼中此刻却像是含苞待放的罂粟花向他索命。
——阴湿而瘆人。
但就算时晏之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又如何?只要他和自己在一起,陆言熙愿意成为供养这朵食人花的养料,并为此奋斗终生。
陆言熙像是着魔一样,眼神炽热地攥住时晏之放在自己胸前的手腕,然后单膝下跪,似乎是在宣誓:“我愿意为陛下做一切事情,陛下想要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只要能在陛下的眼中我是有价值的就行。”
时晏之满意极了,笑着抽出手,刹那间,语气突然冷下来,那张笑靥如花的面孔依旧光彩照人,只是带着旁人不可直视的咄咄逼人:“真乖,那么孤交代你的第一件事情是——”
从包间走出来后,守在一旁低眉顺眼的南樾见他出来,立刻围上来,旁敲侧击地询问:“公子,在里面商量得如何?”
“一切顺利,回宫。”时晏之面色依旧,甚至比之前更为肃穆,依旧是一副漂亮的病美人脸蛋,叫南宫樾看不出半点异样,只好恭敬地低头“喏”了一声。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登上马车回宫的时候,刚才那间名为“翠岚”的包间拉开了窗帘。
陆言熙透过窗户缝目送时晏之离去,目光带着极其痴迷贪婪的色彩。
“陛下,我会尽力完成您的任务,也请您不要食言,不然……恐怕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把您掳走然后锁起来的。”
第071章
时晏之回到宫中,一整天倒是风平浪静,并没有掀风作浪的人搞事,让他有个安稳的环境批阅奏折。
南樾比起裘思德来说确实长进不少,没有经常打扰他,只是尽心完成份内的事情。
直到临近睡觉的时候,时晏之刚坐上床,听见宫殿外传来南樾的通禀声:“陛下,沈统领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时晏之听到“沈统领”三个字,自然而然想起几天前宣布封宋伏宁为君后的消息后的充满戏剧性的场景,脸“唰”地一下垮了,以为对方又是来劝自己的,音量平稳,情绪颇为烦躁,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什么时候不能明天说?偏偏要在孤睡觉的时候禀告,孤看他是别有用心,让他滚。”
“是,陛下。”得到时晏之的回应后,宫外暂时没了声响,时晏之以为就此结束,不曾想当他准备熄灯的时候,再次传来南樾声音,南樾的声音显得更为小心翼翼,“陛下,沈统领他不愿走,他说他是真有急事要汇报,还说这件事与……有关。”
“嗯?与什么有关?你倒是说清楚些,别说半吊子没个准信的话。”时晏之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询问,神情很是暴躁。
“这……”南樾似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斟酌词句斟酌了半天,都没想好说辞,就被沈瑾玉抢先一步开口。
沈瑾玉原本是跪在宫殿外等待求见,可是按照之前时晏之的意思,是不准备见他,但是这件事又确实很重要,所以沈瑾玉不得不走上前高声呼叫:“陛下,之前的事情是微臣思虑不周,请陛下恕罪,但今天这件事臣必须见到陛下,陛下就算不考虑与微臣的情分,也应该看在事关……未来君后和江山的份上接见微臣。”
君后那件事到底还是沈瑾玉心底的一根刺,说不介意都是假的,但比起时晏之和时晏之的江山来说,这些都可以暂且抛在一边,他又不是脑子只有恋爱的草包,该聪明的时候还是聪明的。
时晏之听到前面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情绪变化,反而觉得枯燥无聊,心想“怎么还是这样的说辞,烦不烦啊”,直到他听到“事关未来君后”的时候,神情才稍微变化了一下。
倒不是对宋伏宁有多大的好感,只是因为宋伏宁是宋庭粤的子嗣,既是世子又是利益笼罩下被迫钦定的未来君后,他死了肯定对时晏之没啥好处,相反,宋庭粤还能借机把锅推到自己的身上,如果舆论激烈的话,说不定还能因此竖起推翻大晏的大旗。
总之,宋伏宁的伤亡对他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不过时晏之并不满意沈瑾玉的说辞,什么叫“看在事关未来君后的份上”,他与宋伏宁很熟吗?不就是政治联姻吗?干嘛说得这么暧昧,搞得时晏之很喜欢宋伏宁一样,时晏之讨厌有人随意猜度他的想法。
当然,时晏之想起这是以沈瑾玉角度的看法,心下了然,沈瑾玉喜欢他,所以自然会对立后这件事心存不满,这么一想,倒是说得过去。
罢了,这些都是不重要的,当务之急还是问他宋伏宁具体出了什么事,死没死,伤残的话对于时晏之来说肯定是好事,死的话就不太好。
“是吗?那你就进来吧。”时晏之语气略显闲散,吊儿郎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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