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时晏之的最后一枚棋子悄然落入棋盘。
时晏之垂眸看着棋盘上最后的结果,不出所料地朝傅拾羽笑笑。
——黑棋胜。
第068章
时晏之返回御书房的时候,还没走到门口,就远远看见门口处背对着他的裘思德和南樾在两相对峙。
至于时晏之是怎么认出与裘思德对峙的人是南樾?眼前容颜妖冶华贵的男人完全不像是昨天被欺负得很惨的小可怜儿,大概是因为那双眼睛太特别吧。
太过清澈纯净的一双黑眼。
即使时晏之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能通过周围凝重低沉的气氛猜出绝不是好事。
裘思德高高抬手,似乎下一秒就要落到南樾的脸上,面对这种下人自相残杀的事情,作为上司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时晏之下意识加快步伐走过去。
却不料,还没等他走上前,就注意到南樾在裘思德举起手的那一刻垂落在身侧的手就已经暗暗发力,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还是一副人人可欺的模样,低垂着眉眼,怪叫人怜惜。
那双可怜无辜的眼睛里分明藏着滔天的恨意。
时晏之见此挑了挑眉,眼里满是狡黠的趣味:看来对方不用孤拯救。
因此时晏之停顿下来,准备看看南樾该怎么独立脱身,不过……南樾似乎看到了他,那双翻涌着刻薄冷意的眼眸逐渐变得楚楚动人,原本蓄力的手也垂了下来,老老实实地挨了裘思德一巴掌,还颇为柔弱地摔倒在地上。
目睹全过程的时晏之:居然还是一朵白莲花?啧啧,真是难为他当个太监了,应该让他去做官为自己做事的,看来孤是不得不出面惩治裘思德了。
时晏之也不知道该说裘思德是蠢还是坏,这种勾栏瓦市的小伎俩都能让他气昏头。
作为一个呆在他身边好几年的太监,连这点心量都没有的话,就算没有南樾,他也不会让裘思德继续下去,因为时晏之不会让蠢货呆在自己身边。
虽然他同样看不上南樾的龌龊手段,但比起南樾,他更想处理掉裘思德,这种蠢东西只会徒劳弄脏他的眼睛。
于是时晏之只能装作渣男贱女话本子里的渣男,大步走上前,语气要多义愤填膺就有多义愤填膺,看不出任何嫌恶:“你们在干什么?”
话出口的时候,时晏之刚好听见南樾坐在地上装可怜地抬头望向裘思德:“大太监,奴才与你无冤无仇,奴才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你如此针对?”
随后南樾还特别夸张地尖叫了一声,看向身后的时晏之:“啊,是陛下……”
时晏之暗自在心中以怜惜的口吻点评裘思德:输给他,你无需自卑,一个菜鸟级别的怎么能和稍微精进一点茶艺的相提并论呢?不过裘思德不是原文炮灰攻之一吗?就这?连路人甲都比不过……
咦,等等,如果裘思德没了,下一个大太监肯定会是南樾啊,人家长相也不是路人甲啊,所以说原文中的炮灰太监攻该不会是……
想到这里的时晏之犹如晴天霹雳,也就是说他马上就要把自己的亲信换成炮灰攻啦?哈哈,他现在可以选择包庇裘思德吗?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自己都已经“看到”裘思德在打压比他位分低的太监了,按照他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如果硬要包庇的话……如果不怕让裘思德又缠上他的话,大可如此。
罢了,就这样吧,他已经躺平了,哈哈,这皇帝谁想当谁当去。
还是裘思德声音把他拉回从思考现实。
当裘思德在同时看到南樾大惊失色的尖叫和听到近在耳畔的时晏之的呵斥时,刻入骨子里对时晏之的话惧怕迫使他迅速转身,惊慌失措地跪下来行礼:“奴才见过陛下,奴才只是见这个小太监送东西怠慢无礼,就想着呵斥他几句,没想冒犯龙颜。”
时晏之看着陪伴自己好多年的太监这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冷不丁发出一声轻笑:孤还真是捡破烂的一把好手啊,什么人都敢用。
还不等时晏之开口,南樾就先替裘思德“求情”,还有意无意垂下眼眸,发出几声低低的抽噎,生怕别人看不出他被人欺负了:“是的是的,陛下,这不能怪裘大人,是奴才自己做得不好,裘大人只是好心教导奴才而已。”
“……”这也太茶了吧,高,实在是高。
不过这茶又不是对着时晏之茶,他管这么多干什么,将计就计顺着南樾递来的橄榄枝,显而易见地皱起眉头:“别装了,你刚才推这个……南樾公公的时候,孤都看见了,裘思德,你最好给孤一个解释,实在不说的话就只好去大理寺录口供了。”
“如果你现在解释,孤或许还能降低责罚,比如说只是把你逐出宫,看在你这些年尽心伺候的份上,孤还是能给你一笔养老金的。”
中间提起南樾的时候,时晏之因为想不清名字具体是什么,所以卡壳了一瞬,这不能怪他,他有那么多事情要做,有大把的人在他面前路过,如果都要他记得的话,那他就不用活了。
而跪在一边的南宫樾显然就不那么好受了,救自己的人是杀父仇人之子就算了,还差点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这让南宫樾怎么不难受?不过再难受他也只能憋在心底,隐忍匍匐在时晏之的脚边。
裘思德看见时晏之这副冷淡的模样,心彻底凉了,完了,什么都完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没有了。
可他还是不死心似的问时晏之:“陛下,您当真心意已决吗?”
“嗯?怎么,孤作何决定需要你质疑?”时晏之挑了挑眉,狡黠地笑出了声,歪着脑袋看向裘思德,带着天真的残忍,“裘思德,在孤耐心没耗光之前尽快说,孤的耐心是有限的。”
“砰砰”,当看到时晏之朝他笑的时候,裘思德心跳迅速加快,没出息地再次愣了神,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并没有回答时晏之的问题,而是苦涩一笑,看向时晏之,眼里是无尽悲凉:“说了……陛下就能宽恕奴才吗?”
裘思德的内心早就有了答案,但他想从时晏之得知这个答案,哪怕只是比他心中想的那个好上一点点,对于他来说足够了。
可惜时晏之连安慰都不会,说出的话冷酷又直接,一点机会都不给,眼睛都不眨,脸上洋溢着烦躁之色:“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你做错事情为什么要孤原谅?不要再说废话浪费孤的时间了,孤没那个时间陪你们玩过家家。”
“好的,陛下,奴才知道您的意思了,奴才不会再劳烦陛下,以后也不会再让陛下不安。
奴才辜负陛下对奴才的厚爱,毫不廉耻地仗着陛下对奴才的几分怜悯出于嫉妒然后有恃无恐地恶意攻击其他人,终是落得个咎由自取的下场。
陛下当初交给奴才的掌印放在奴才的床底下,这个身份……奴才也理应让贤。”
裘思德一边说着,一边把朱砂帽摘下,安安稳稳放在地上,然后重重地磕三个头。
随后他抬起头眼含悲泪地看向时晏之,反而笑了:“陛下,这三个头是奴才报答您的知遇之恩,当然奴才也知道肯定无法还清的,到下辈子奴才再继续还吧,奴才来世再侍奉陛下。”
时晏之看着裘思德又是脱帽又是跪下磕头说些煽情的语言,心中自然也有些触动,毕竟人心到底是肉长的,对方好歹是陪伴自己好多年的人,没点感情是不可能的。
不过所有的温情都只是短暂在他的内心停留,最终时晏之只是暗暗叹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你不犯蠢的话,孤也不会把你废了。
就在时晏之以为结局会是裘思德出宫养老的时候,下一瞬间裘思德做出了让他大吃一惊的事情。
——裘思德飞快站起身扑向一旁的石柱,用力地用头撞上石柱!
就在裘思德刚刚说完报恩的话之后,不到半柱香时间,连暗自惋惜的时晏之和暗自窃喜的南宫樾都来不及作出反应的情况下,裘思德就这么直直地撞上去。
当场血花四溅,脑浆迸裂,都飞到时晏之脚边了,时晏之只顾着震惊地看着头部不断冒出血液的裘思德,哪里察觉得到脚边的脑花。
南宫樾只是想使点小心眼逼迫裘思德给自己让位而已,哪里想过真的杀死对方吗?虽然好像不是他杀的,是自杀,但到底有些心有余悸。
鲜血从裘思德脑袋溢出,给在场的两个人都是一个巨大的冲击。
过了很久,做好思想工作的南宫樾才小心翼翼地缓缓走过去,走到裘思德的身边,探查他的鼻息。
没有生命气息。
意识到这点的南宫樾回过头望向时晏之摇了摇头,似乎又想起自己是白莲花人设,于是立刻装出被裘思德死去的消息吓得惊魂未定的样子跳起来,特别夸张地惊叹:“哎呀,裘大人他怎么死了。”
南宫樾还好意思跑到时晏之的身边询问:“陛下,这该怎么办啊?”
时晏之平静地注视着他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说“你是觉得孤是傻子吗?那么明显的变化都捕捉不到,孤就在这里静静看着你演戏”。
像这样两相对峙许久,南宫樾终于明白时晏之刚才只是在配合他演戏,方便他顺理成章换掉裘思德而已,收敛了脸上白莲花的表情,眼神锐利,神情锋芒毕露:“裘思德死了,陛下打算怎么处理他的尸体,随便找侍卫埋了吗?
还有——裘大人死后悬置出来的掌印太监之位……陛下该如何处理?短时间内就要找个身家清白、对自己忠心的人很难吧?”
“所以呢?你这么说是想向孤推荐你自己是吧?从你陷害裘思德的时候不就想清楚了吗?”时晏之看着白莲花终于露出锋利的爪牙,危险地眯起眼睛看他,“或者说从你知道孤是皇帝的时候就这么想了。”
“——你想取代裘思德上位。”
南宫樾面对时晏之的试探并不退缩,也没有委婉谦虚,而是先发制人,戏谑地勾唇笑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时晏之:“既然陛下早就看清了奴才的想法,又为什么要按照奴才的想法把裘大人逼死呢?
陛下身为一个皇帝,就算他做错了事,不也可以包庇吗?可是您选择配合奴才,选择站在奴才的这边。”
“您是奴才的共犯。不过奴才想问您一句,为什么?”
时晏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多时发出一声低笑:“孤的事情哪有这么多原因,不过正好是因为最近看他不爽,正好你给了孤这个把他换掉的机会,说起来你不应该感谢孤吗?感谢孤没有站在他的那边。”
“本来孤以为自己除了裘思德没有可用的人,没想到你比裘思德更好用,那么——裘思德的位置就由你担任吧,这对于你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不是吗?”时晏之犀利地嘲讽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裘思德屋内的掌印以后就属于你了。”
时晏之说完就冷下脸往御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命令南樾,“叫侍卫把他的尸体拖到乱葬岗埋了,再叫宫女反复清理这里的血迹,孤不想在宫里见到晦气的东西。”
第069章
自打时晏之进入御书房以后,就因为处理桌上的奏折忙得焦头烂额,不知不觉黑鸟吞噬了金乌,黑夜代替了白昼。
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时晏之俊美立体的侧颜,时晏之单手撑着额头,眉眼间充斥着一股疲倦的感觉,眼神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繁多杂乱的奏折,下笔如有神,孜孜不倦地批注。
倏地,夜色渐浓的窗外飞来一只浑身青翠欲滴的头部一抹紫的小鸟,好似戴着一顶紫色的毡帽。
小鸟停在窗台边缘静静地观察了时晏之好一会儿,才叽叽喳喳地叫起来,扑棱翅膀,飞到桌上,试探性的走了好几步,凑到时晏之跟前。
时晏之从小鸟停在窗台边缘的时候就注意到它了,因为这只鸟是皇室为了通信专门饲养的,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他小时候就见过它很多次,也经常喂他东西,所以当小鸟停在窗前的时候,时晏之以为它只是来找自己玩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小鸟飞到他桌子上的时候,时晏之才抬起头看待小鸟。
修长如玉的手抚摸上皮毛光滑的鸟,时晏之神色自若,还有几分玩笑的心思对小鸟说:“青筠,你今日飞过来是想告诉我什么消息吗?”
小鸟有名字,叫青筠,还是他姐姐取的,和姐姐关系最好,从雏鸟开始就很亲近他的姐姐,通人性,开灵智。
是的,它听得懂人话,也会说人话。
自他姐姐去后,青筠像是继承他姐姐的心愿一样,一直守护在时晏之的身边。谈起这个,时晏之再次想起他的姐姐,眸色不由黯淡几分。
于是下一秒就从这只小鸟的口中发出了稚嫩如幼童的语言:“舒梨姐姐叫我过来告诉你,现在青鸟轩每天都有一个身穿华贵锦衣的男人坐在楼中最显眼的位置,一坐就是一天,他还总是耷拉着张脸,要不是长得还可以,都可以去当门神了。”
“所以?”时晏之闻言不以为意,挑了挑眉,“与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那个人手里怀里揣着的当天给你拍下的鲛人泪啊,还总是明里暗里向墨妤姑娘打听你的消息,当然肯定没成功就是。毕竟除了你自己、舒梨姐姐还有我之外没有人知道青鸟轩实际是你的产业。”青筠虽然没有形体,但时晏之仿佛从中已经看到它对自己的埋怨的眼神。
时晏之其实起初就有了一些想法,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他心里并没有确定,直到刚才听见“鲛人泪”的时候,他终于确认天天守在青鸟轩的人是陆言熙。
毕竟时晏之上次在青鸟轩与陆言熙聊天的时候就发现对方或许对自己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按照以往的直觉判断,陆言熙在此之后很有可能会通过各种途径寻找他,所以……在青鸟轩等待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不过时晏之虽然知道是陆言熙,但他并不觉得这值得向他通禀,不就是一个人坐一天吗?有什么值得说的?实在困扰的话把他赶走就行。
“他做了什么违反大晏纪律的事情吗?”时晏之笑意轻飘飘的,眼底兴趣盎然又深情款款,让青筠不由得感觉像是踩在云端上,突然就忘记自己本来要说的话。
卡壳了一会儿青筠才略微焦躁地说:“那倒没有,可是他明确影响到青鸟轩的生意,好多进来的客人看见这么一尊丧门星杵那儿都不敢进来了,你不知道,这阵子对门的花楼有多高兴。你就说管不管吧?当然这是你自己的产业,你实在不想赚钱的话,那我就不说了。”
听到“赚钱”两个字,时晏之脸上的笑意才稍微收敛一点,神情冷静,眼神深邃,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钱,当然是要赚的。不过……总得给我点时间处理吧,你看,我这里还有一堆奏折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时晏之把桌上的奏折推到青筠面前,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怪可怜兮兮的。
“那行吧,大忙人,要不是你姐姐叫我看着你,我才不管你。你想好怎么处理的话,就用老方法叫我,我全天有空,不像你。”青筠一边损时晏之,一边扑棱着翅膀准备去青鸟轩通知月舒梨。
“是是是,辛苦你啦小青鸟,有劳你陪伴我这么久。”时晏之拍了拍青筠头顶的紫色翎羽,刚想低下头处理奏折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
既然时闻钰不是他亲弟弟的话,他的那个当初被狸猫换太子的血亲去哪儿了?操作这件事情的宫女又去哪儿了?等等,陆言熙的祖母当初好像就在宫中做女官。
思及如此,时晏之叫住青筠:“青筠。”
“嗯?你不处理这些奏折了?想清楚怎么处理那个人了?”刚刚起飞的青筠回转一圈,重新飞回时晏之身边,还像是恶作剧似的盘旋在时晏之上方许久才落在时晏之的肩上,疑惑地开口。
“要处理这些奏折,但我想起来更重要的事情,需要陆言熙帮一个忙。”时晏之的眼神冷静而充满锐气,直直地看着青筠。
青筠很少看到时晏之露出这个表情,起初玩味的心态变得正经严肃起来:“那你是想叫舒梨姐姐帮你牵线搭桥?想清楚约哪天吗?别和你与其他相好约定的时间撞了。”
果然青筠还是不能故作老成持重的样子,前面都还说得好好的,最后一句直接就露出爱开玩笑的本性了,语气轻佻至极,调侃着时晏之。
时晏之对于它的调侃只是笑笑,颇有无奈的味道:“好了,别开我玩笑了,我最近又没什么相好,去和月老板说一声吧,我看明天下午就是一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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