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他们这么希望他过继宗室子弟,那他怎么会让他们如愿呢?他会好好“招待”徽国公的,以及徽国公背后的宗室势力。
开玩笑,如果徽国公不是和某个宗室达成交易,他会冒这个风险残害一国公主吗?所以时晏之不会把这笔账只算在徽国公头上,他还要连根拔起徽国公背后的宗室。
至于继承人?是女是男不重要,有没有治国的能力才重要,他可不想把江山托付给一个仅仅作为未来傀儡存在的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
但是看在这么多人反对他侄女成为储君的份上……时晏之眼底满是狡黠的笑意,他怎么也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啊。
不是说不想要一个女皇帝吗?那他倒要看看,等到他立懿欢为储君的时候,那些臣子的脸上会有多不好看,就算懿欢没有能力,他也可以收养一个女婴培养。
只要能让他们露出的表情越嫌恶,他就越高兴。
这么想着,时晏之骨子里的恶劣因子蠢蠢欲动,甚至兴奋得睡不着觉,决定出去溜达一两圈,权当锻炼身体。
不过——他是瞒着下人偷溜出去的。
正值八月的夜晚,微热的风夹杂着些许湿意,桂树生长得茂盛,枝叶葱葱郁郁、耸入云端的伞盖遮天蔽日,时晏之迎面嗅到一股桂花香,令他无不感到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御花园内荷花不妖不艳,却独具风韵。其洁白的花瓣,犹如玉洁冰清之佳人,令人为之倾心。
荡漾在涟涟水波中央的荷叶如巨大的玉盘一样簇拥包裹着其中娇艳欲滴的荷花。
像极了古代出门时众星捧月的美人。
美人易折,楚楚动人;美人娇贵,令人思之如狂。
正巧难得遇上晴空万里,只有一轮皎洁的月光挂在天空上,周围一颗星星都没有,似乎连星星都知道月亮的美丽,在月亮面前它们黯淡无光,于是羞愧得藏在云层中,以泪洗面。
在如此良辰美景,时晏之情不自禁诗兴大发,想吟诗作对几首,突然定睛一看,看见不远处的月华桥上站着一个明明穿着华贵衣物却灰头土脸的少年,对方站在栏杆上,俯身盯着水平如镜的湖面,似乎下一秒就要跳入湖中。
这人是要跳湖?时晏之敏锐地猜测,警惕地盯着那人。
虽然他自认不算好人,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好皇帝,看见自己的子民跳湖,不可能无动于衷。
于是时晏之看着远处的身影,重重叹了叹气:罢了,这次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种善良的皇帝呢?他可真是个好皇帝。时晏之有些自恋地想。
这是赫连岚被送到晏朝的第三个月,在这里的每一天无时无刻他不是陷入挨打中,打他的人上至皇亲国戚,下至侍女太监,只要他们有一点不满就会拿他撒气。
因为一点小事让他在冬天罚跪三天三夜都算轻的,还有的人故意打了他一顿鞭子后把他扔到冰湖中,等到他奄奄一息后又把他拉上来继续打。
赫连岚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大伤口、小伤口都有,他经历过结痂的旧伤口再次撕裂开,也眼睁睁看着每天多出来的新伤口,却无能为力。
谁叫他是质子呢。原本在自己国家的时候就不受待见,才在战败后作为吉祥物被送往大晏,爹不疼妈早死,只是因为他天生长了一双异瞳,一只是纯黑色的,一只是金色的,被他们称作不详。
在经历诸多痛苦后,再乐观的人也会消沉,赫连岚看着风平浪静的湖面,悲观地心想:也是死亡才是他唯一的归宿,反正这偌大的宫中没有人会记得他的名字。
就在赫连岚屏住呼吸、准备往下跳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声音:“一定要跳湖吗?”
赫连岚听到这个声音,不知为什么,诡使神差地收回伸出去的腿,愣神地回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人是个身穿月白长袍的青年男人,即使是在黑暗的夜晚,依旧能辨认出对方丰神俊朗的模样,虽然眉眼间充斥着一股久居上位的肃杀之气,但还是挡不住这副好皮囊带来的冲击力。
都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可是赫连岚显然不是有趣的灵魂的受众,对他来说,漂亮的人和一般的人就是不同的,即使被美人伤害,他也不会有半点反抗之心。
可以说,如果欺负他的人都是这样的美人,可能他也不会闹到要跳湖的地步,靠着自我PUA就能自我痊愈。
“你是……”赫连岚愣愣地看着他,因为他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就好像是从神话中出来的仙子一样,甚至竟然把他心里的话语说了出来,“仙子吗?”
等他回过神后,赫连岚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刚才显得这么痴汉,对面的人会不会以为自己有病?简直糟透了。
啊,自己果然是个糟糕的人,还是一死了之算了。赫连岚如此悲观地想。
结果在他反思自己的时候,却看到男人听到他的话后只是发出一声轻笑,不是嘲讽的那种笑容,是温和的、和煦的、纯净的,仿佛没有一丝污垢:“我不是仙子,但如果你实在没有生存下去的支柱,也可以把我当成神仙,把我当成你的支柱然后活下去。”
“相逢即是缘,既然我们这么巧在这里相遇,不如去一旁的亭子小酌一杯?顺便聊聊你为什么想跳湖?”似乎前面的话正是为了引出此刻的诱饵,都是为了劝说赫连岚不跳湖的诱饵,男人意味深长地切入正题。
赫连岚听到这里,看见男人温柔坚定的目光,本来坚持的想法逐渐动摇,站在栏杆上的身体摇摇欲坠,停不住地颤抖。
明明他已经对人类不抱希望了,明明他已经做出打算要解决自己的生命,明明他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见这个陌生男人的时候,他还是想要相信他,希望有奇迹发生。
因为这个陌生男人的眼神是那么温暖,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相信他,每一寸肌肤都在渴望他的抚摸。
就像是有一只迷路的小狗,跌跌撞撞在路上行走,每一天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四处流浪、颠沛流离,却在某一天撞到了别人的怀里。
那个人没有殴打自己,也没有驱赶自己,而是用温暖的狗窝收留他,让他能够得到一个安息的地方。
小狗躺在温暖的狗窝里迷迷糊糊地想:这就是有家的感觉吗?主人真好。
从此小狗有家了,再也不用四处奔波了。
“我可以试着相信你吗?”
赫连岚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大的力气才鼓起勇气询问他,声音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了的颤抖,嘴唇干裂又苍白,似乎好久都没有好好喝水吃饭。
本来应该漂亮的面孔上难掩破碎的感觉,如同易碎的陶器娃娃,又像是池中盛放的娇艳的荷花一般易折。
即使如此,但他看向男人的目光却带着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期待。
大概其实在他心里,他也不想死的吧。
如果有希望的话,谁会想死呢?每个人都不想死的吧。
时晏之如果当初制止这人跳湖只是难得起了救人心思,那么在赫连岚看起来这么楚楚可怜地望着他的时候,他的内心涌现出摧残与暴戾的因子,萌生出想要看见这个“易碎品”真正破碎的样子的冲动。
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时晏之自己也很奇怪,明明他觉得自己还算一个正常人啊。
直到过了一会儿,时晏之无所谓地勾起唇角:可能之前他只是因为身边没有这样的人能够触发他的癖好而已,这会儿碰巧遇到这么个合自己口味的人,于是藏在骨子深处的原始的冲动再也压抑不住了。
知道对方松动了,时晏之的眼底满是趣味的笑意:“当然,你可以无条件相信我——”
“一起去敬月亭聊聊吗?我非常期待你的故事。”
赫连岚就是这么迷迷糊糊地被哄骗到敬月亭。
敬月亭位于御花园的中心,四周的水池栽培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有别样红的映日荷花,也有无穷碧的莲叶围绕在荷花周围,那朵荷花犹如被众星捧月一样。
时晏之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茶壶,给他们一人斟了一杯,容器是上好的细白瓷。
赫连岚坐在石凳上,低头盯着这茶杯许久,然后不多时抬起头,面色局促地说道:“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喝。”
时晏之眼珠一转,不用猜都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不直说,在赫连岚面前装傻充愣:“为何?”
难得遇上一只合心意的宠物,他当然要好好逗弄一番。
“因为……”赫连岚羞得脸红耳赤,似乎对背后原因难于启齿,进行漫长的心理暗示,才缓缓回答,垂头丧气,失魂落魄得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因为我来到这里之后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些,他们一直对我说,我不配得到这些。”
“他们说我只是个卑贱得连下人都可以忽视和欺负的没有人爱的质子。”
时晏之听到“质子”两个字,挑了挑眉:“你是赢崖送来的质子?”
赢崖,是晏朝相邻的国家,因为与晏朝边陲接壤,所以频频发生摩擦,甚至发动战争,军事实力……不用多说,自然比晏朝逊一些。
“是。”赫连岚并没有关注时晏之为什么知道他是赢崖的质子,毕竟能出现在皇宫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自然清楚目前为止送到晏朝的质子只有一位。
“我是三个月前到达的晏朝,因为我是我最不受宠也最没权势的皇子,我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我的养母因为有了弟弟也不管我。”
“再落魄也是皇子,他们真的一点都不顾及你的身份吗?我听闻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作风公正严明,对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深恶痛绝,对质子的每月银两也是比照本朝皇子的。”时晏之试探赫连岚的时候也不忘夸自己。
赫连岚闻言,似乎想起了更伤心的事情,五官都揉在了一起,皱巴巴的:“如果你们的陛下真能这么神通广大就好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再神通广大也管不了所有地方,他们总能找到机会贪油水。”
“……”
这小子是在骂他用人不严谨吗?果然人会被欺负是有原因的。时晏之思考角度清奇,这么想着突然就后悔救他了。
当然,出于整体考虑,时晏之既然已经救下对方了,就不会反悔的:“那你为何不反抗?大不了就是闹到陛下那里,难道你是在担心孤……陛下徇私枉法吗?”
好险,差点就说漏嘴了。时晏之不由得接连咳嗽两声,心虚低下头。
但凡坐在这里的是个有点心机的人,都会察觉到时晏之的异常,可是很明显,赫连岚是个纯种傻白甜,明明拿的是经典美强惨龙傲天剧本,却如此之……单(yu)纯(chun)。
见到时晏之咳嗽,赫连岚不是起疑心,而是倒了杯茶水连忙递到时晏之嘴边。
时晏之见到这幅画面,一边接过茶杯,一边在心里想:好吧,这人还是值得救的,就是有点蠢。
就算只是看在赢崖的份上,时晏之都会出手,毕竟眼前的人这个配置……怎么看都是未来登上赢崖皇位的不二人选啊。
虽然现在他这幅样子看起来……不太可能登基,但是皇位这种事本来就是押宝啊,和疑似未来敌国国君交好有什么错?
嗯,没错,就是这样。时晏之在心里点了点头,试图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他可不会承认自己只是闲着没事干,才没事找事。
赫连岚看见时晏之没事后,松了一口气,才缓缓回答,语气里充满疑惑:“你们的陛下真的会有时间处理我的事吗?而且……我之前也想过直接面圣,可是我根本没有机会去到你们陛下所在的地方。”
说到最后的时候,赫连岚情绪再次低落下来。
“……那些人不会让我去的。”
时晏之闻言,眉眼间透着些许怜悯,又想起赫连岚说的“那些人”,敏锐地心想:那些人指哪些人呢?看来皇宫中或许早就被一些势力侵入。
“所以你是在怕‘那些人’?”时晏之莞尔,再次浅浅抿了一口茶。
赫连岚见此,虽然不知道时晏之是想干什么,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因为他莫名对眼前的男人有一种诡异的安全感,只要呆在时晏之身边,似乎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是。”
只见时晏之散漫掀起眼皮,那双下三白的眼睛在此刻显得格外冰冷阴寒,就这样直勾勾盯着赫连岚,一股头皮发麻、直冲天灵盖的感觉席卷赫连岚全身,赫连岚被这么看得莫名感到一阵胆寒。
可是即便如此,他依然稳如泰山地坐在时晏之的身边,似乎视这一切为幻觉。
“那你可曾想过报复他们吗?我可以帮你。”时晏之的话语犹如美杜莎的诅咒一样,迷人却又充满致命危险,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神情,“我还能让你不再受人欺负。”
话音刚落,赫连岚的眼睛亮了,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忐忑、紧张:“你的帮助肯定会有代价吧?”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人都该为他得到的一切承担代价。
这是赫连岚很小的时候就懂得的道理。
时晏之看赫连岚这么快反应过来,眼中的趣味更浓:“是啊,我的帮助都是有代价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只需要收取你一点点代价就可以了。”
“就看你愿不愿意付出这么一点代价去报复那些人。”
时晏之若有若无地引导赫连岚同意。
一边是报复,一边是未知代价。赫连岚无疑陷入选择困境。
看着面前的时晏之,赫连岚竟觉得眼前的男人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肆意玩弄生命的恶魔。
可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答应他,获得他的帮助,相信他,守护他,因为他是你唯一可以相信的人,你必须一直相信他。”
唯一相信的人……必须相信他?赫连岚神情有些恍惚。
等到赫连岚回过神时,时晏之发现对方的眼神比起之前略有些不同,眼中带着过分的热情。
时晏之目光中同情的意味更深:我说我帮助他,他就这么高兴吗?多缺爱啊这人才会这样。
还没等时晏之感叹两句,就听见赫连岚回答:“你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我愿意付出代价。”
“真的?你不怀疑我吗?”时晏之有些惊奇这人居然这么容易上钩,不由得陷入怀疑:这人真的有机会当上他们国家的皇帝吗?怕不是因为皇子都死光了。
谁知赫连岚露出腼腆的笑容,明明受过那么多欺凌,却还是那么阳光开朗:“我相信你。”
“……”罢了,虽然蠢了一点,但也有蠢的好处,至少时晏之不用担心对方两面三刀,重新恢复心思缜密的模样,“我要收取的代价是——”
寂静的亭子内,只剩下赫连岚一个人,人走茶凉,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时晏之的话里反应过来,呆愣地盯着桌子上那块被对方拿出来的玉牌。
——那块玉牌上刻着“晏”的印记。
耳边不断回响着刚才那人的话,片刻后,赫连岚终于回神,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傻里傻气的笑容,端起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随后将那块玉牌小心翼翼放在怀中,步伐轻快地离开花园。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
金銮殿内百官臣服,皆匍匐跪拜于皇位之下,时晏之透过冠冕珠帘,从上而下俯视大同小异的臣子。
一二排的臣子都穿着紫色的飞鱼服,上面绣着模样精致的玄武,朱砂帽也比其他臣子更高。
中排的臣子穿着绯色的飞鱼服,上面绣着次玄武一级的狮子。
后排的臣子就比较潦草了,一身清淡的青色飞鱼服,衣服上的图案只是一只羊。
可能是因为他是个颜控,所以朝中无丑人,哪怕是个老人,都是美髯公,于是赏心悦目的美人和气派恢宏的服装搭配起来就是颜狗盛宴。
当初时晏之登基的时候,为了广纳人才,甚至还开辟了女子做官的历史,因为考虑到社会结构,所以在一众男官里只能夹杂着几个女官。
看着面前一派和谐的场面,时晏之着实感到欣慰。
美人果然就是能让人眼前一亮,前一天晚上的疲惫都全都消失了呢。
等到朝臣喊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晏之淡定回应,提高了声音:“众爱卿平身。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话音刚落,从中前排的臣子中出来一个看起来具有仙风道骨的青年女官。
嗯,不出所料的话,如果递给她一支拂尘,时晏之丝毫不怀疑对方准备出家。
女官来到御前,首先作揖行礼,说了一通客套话,才回归正题:“陛下,沧州大旱,多日不曾降雨,庄稼颗粒无收,百姓苦不堪言,恳请陛下降低沧州税率,以减少百姓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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