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张鸣岐,许楚当真是不知道此人名讳跟来历。
萧明珠见许楚似是有些不解,赶忙吞了一口茶水,将嗓子间的点心碎末咽下去。然后说道:“楚姐姐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名闻朝野,信令传后无疑’?”
许楚皱眉心中默念一遍,虽然知道其中意思,却当真没有听说过此话。
萧明珠见她虽然猜到了缘由,可依旧淡定模样,赶忙继续解释道:“世间手炉以张鸣岐所制为最,其所制作的手炉,厚薄均匀,精美绝伦。整个手炉都不用镶嵌跟焊接,全部都是用榔头一点一点的敲打成的。而且,炉盖上的雕刻的雕镂图案,瞧着经不起摔打,可实际上你用脚踏都踏不瘪的。而更让人惊奇的却是,手炉中炭火跟卵石无论烧的多旺,摸上去都不会不烫手,只觉得暖和罢了。而那炭火跟卵石若是温度不够,也不会骤然变冷,而是在一段时间内保持着温热的暖意,让人足以取暖。”
她说完,又忍不住咋舌,“只可惜,天底下的高人都有些怪脾气,更何况他是百年前的人,所流传下来的手炉并不多。像三叔给你准备的这个,就算是我爹,也只舍得给我娘用,根本舍不得给我这小可怜儿用…………”
说着说着,她就又开始卖起了乖。惹得萧清朗冷哼一声,斜睨着她说道:“我怎么记得,前年时候,你跟你三表姐置气,将她所用的手炉摔坏后,小手一挥就又赔了她三个张鸣岐手炉?既然你如此可怜,不如我修书一封,让你舅舅责令其女将余下两个送还与你?”
萧明珠一听这个,赶忙连连摆手,“那她还不得挤兑笑话死我,三叔你可不能这么拆你侄女的台…………”
许是担心萧清朗再提这事儿,她直接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点心沫,然后撩开惟裳让马车稍停一下,而后一溜烟的就钻出马车跟侍卫讨了马匹骑。
她的性子天真烂漫,如此一闹,倒是让许楚将要出口推辞的话再度咽了下去。
萧清朗无所谓道:“只是手炉,而且我已经让人打磨过了,要不是明珠自幼在宫廷长大见惯了这些物件,只怕她也认不出这手炉的来历。所以你且用着,无需担心此手炉会泄露什么。”
许楚咽了一口吐沫,接过温热的手炉,心里感慨一番。也不知这算不算所谓的霸道总裁范儿,又或者该说他是败家子儿?
毕竟价值千金的前朝手炉,他说打磨就打磨,说送人就送人…………
就算她不懂古物价值几何,也知道被破坏过的物件,定然价值大打折扣啊。
萧清朗见她眼神诡异的不断瞟向自己,略微猜测,就猜到了她心中的想法。当即,他手上的动作一滞,轻咳一声强行转移话题说道:“我已经让人去张肖氏原籍查访了,不出三两日就能得了消息。”
谈及正事,许楚也没在纠结心底里那点甜蜜。她点头应是,迟疑片刻后,挑眉问道:“周大夫自京城来,就算日夜兼程至少需要六七日时间。而昨日我才与你提过寻找宋德容所请名医之事,今日他就到了别院?”
萧清朗淡淡的将那些散乱开的卷宗收好,神情自若的说道:“在初次去宋府见宋德容时候,我就曾旁敲侧击过可否要拜见宋老太爷跟宋老夫人。当时宋德容提及过一两句宋家之事,当然也说起了他曾延请的京城名医周先生。”
他顿了顿,微微抬眼,带着几分慵懒的倚靠在了椅背之上,笑着说道:“或许我自一开始就将自己抽离开此案件,只着眼于谋逆之事,所以相较于旁人能看到更多细节。当时只是想着,请周大夫来一则是为楚大娘所研究的医术之事,二则也能得个先机。”
现在的许楚早就没有了在柳林村时候的失落感,她乜了他一眼,伸手戳了戳他覆在卷宗上的手指,说道:“虽然不是先见之明,可那份直觉跟洞察也是我抵不上的。”
萧清朗见她眸光清亮,没有丝毫怨怼,才挑眉说道:“不过是见多了,习惯了罢了。”
他自记事儿开始,伴随他的多就是各种罪案卷宗。甚至,旁的皇子跟王公大臣之子都会入麓山书院听大儒讲学,可他去的却是三法司各部,以及各位大理寺卿的书房。
尤其是在先帝让他出宫建府之前,还曾让人将三法司四百份卷宗送到他殿里,让他只凭卷宗寻出其中六份有冤屈的案子。
“我束发那年,曾在三日内从四百份卷宗之中,寻得六个错案,三个有漏网之嫌的案子。”他舒展眉眼,带着几分怀念跟感慨说道,“许是我与小楚天生有缘,若是当初我没忍受下那份枯燥,今日只怕也难遇到你。”
纵然是遇到,或许也会像旁人那般生了偏见,觉得她浑身晦气。
许楚手指在手炉上慢慢摩挲一瞬,看着他难得的露出几分疏懒惬意表情,心里竟然生了许多疼惜。
束发之年,不过十五岁。若是放到前世,也只是初中的年纪,莫说从卷宗中寻找破绽,只说光看完那上百份的卷宗,就要何等耐性?
她虽然未曾遇到过那番场景,却也能体会他当时的困顿。但凡他心性稍有动摇,就会浮躁起来,继而厌弃了查案之事。
更何况,能让皇子如此的,只怕唯有先帝一人。她虽然不懂大周朝皇室的内情,却也能想到当时萧清朗所背负的压力如何大。
马车之外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渐渐褪去,唯有光影中那抹浅笑怅然的身影,让她为之心动。
她犹豫了一下,索性将手掌附在了他手背之上。一双眼眸,带着爱意跟安慰,说不出的动人心弦。
萧清朗感到手背一片温热,心头一悸,抬头轻笑起来。
第二百零五章 再生事端
“其实也并没有多少辛苦,当初的枯燥恰好成就了我。”他的话未说尽,可许楚心里却明白的很。
大概,要是没有当时塑造成的沉稳睿智的性子,只怕云南之行,他难以功成名就而归。
原本许楚倒是想感慨一句皇家情薄,可是一想到大周王朝仅存的三位王爷。当初的大皇子身为太子,事关国本自然不能轻易涉险。而二皇子齐王,征战北疆,当初常年驻守边关,自然不无法轻易调回。
唯有刚刚过了束发之年的萧清朗,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心底里微微升起的那点怨怼,再也无从聚集了。就如萧清朗所言,他身处高位,自然要担负起相应的责任。哪怕知道那次的云南之行,多半是凶多吉少…………
她不知道当时萧清朗临危受命,心里是否会荒凉忐忑,可如今只要想起他曾遇到过的危险。她的心里就无法平静,就如同对下落不明的爹爹那般担忧懊恼。担忧着可能遇到的危机,懊恼着俩人当初遇到危险时候,她都不曾在身边。
踟蹰片刻,许楚第一次主动将他骨节分明的手拢到脸颊上,温润细腻的触感让萧清朗心神一荡,眼底隐隐流过温热。
“以后我会尽量陪着你。”虽然不知道未来的路能走多远,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可是,她愿意尽全力去尝试。
萧清朗手指微微转动,肌肤相触,就好像血液都要交融了一般。柔软的脸颊,萦绕在手指间,就如同清晨娇艳欲滴的花瓣,又好似上好的月华纱,让他忍不住恍惚起来。甚至有一瞬间,他生了一种想要不顾一切将人带回京城的诡秘心思。
随着他呼吸开始不畅起来,许楚的脸颊也越来越烫。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自然看得出他眼底暗藏的情绪。就在俩人越发靠近,甚至鼻息交缠时候,她缓缓闭上眼睛,只留一双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如此相邀模样,使得勉强克制的萧清朗,心口骤然一热。一种陌生的希冀跟欲望自骨子里散出,继而遍布四肢百骸,让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上一次他将亲吻落到许楚额头之上,是心中疼惜她,爱护她,害怕她的忐忑。第二次,虽然借着药力吻到了,可心头依旧觉得有些许失落。直到昨夜,良辰美景之中,二人发自内心的交缠在一起。哪成想,刚刚动情,就被明珠撞断了,待到俩人离开他也未能在寻到机会一吻芳泽。
而如今,在她说出那句愿意相陪之后,他又如何还能压下这份热潮?
萧清朗的双手微微下滑,在她肩头收拢,最后低头探身看向她的淡粉色只有一层薄薄唇脂的双唇。
忽而马车一斜骤然停下,若非萧清朗动作敏捷,只怕许楚少不得要撞回到车壁之上。
他神情紧张的将许楚拢好,小声询问道:“碰到没有?”
许楚摇摇头,目光也有些不自在的瞥向惟裳之上。刚刚还淡然自若的人,这会儿倒是有些羞臊起来,如何都不肯再看萧清朗一眼。
萧清朗见她并没有碰到,只一味躲避着自己的目光,不由得露出个浅笑。他看了一眼做回原处,极力挺直后背的那人丢给自己的后脑勺,眉眼也轻松起来。
于是,刚刚还急切的人,心情大好的对着外面朗声问道:“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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