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观察后,她才挥手让人将柳姨娘放下来。
不过就算尸体被放置到桌上,可她依旧并非急着验看,而是将那白绫拿在手里反复摆弄。须臾后,她开口说道:“奇怪,为何白绫上会沾染煤油,而且还会有紫色斑斓?”
一旁等候的仵作闻言,看向那条白绫,随口说道:“或许是在旁的地方用过的,然后沾染上了污秽。”
许楚闻言点点头,又研究了片刻,最终将此疑惑放在了心底。
“验,死者,柳姨娘,年三十六,身长四尺七寸。面部苍白无色,双眼紧闭,双唇紫黑,且微张露齿。”她说着,就用手上的镊子轻轻撬动死者牙关,而后接着说道,“嘴唇开始皱缩,舌头紧抵在牙关出,并未露出。”
一般而言,若白绫勒在喉咙上方,则会出现这种情况。反之,若是在喉咙之下,那么舌尖多会露出齿门二三分。
她说着,就将死者衣着描述一遍,而后剥开她的衣服,将所有衣物首饰尽数取下。当手摸到死者衣衫的瞬间,许楚不由一愣,为着确认,她甚至反复摸索。
怎么会这么潮湿?就算是泛潮,也不至于如此啊。
她微微皱眉,凝声道:“死者衣物完整,发式整齐,没有撕扯打斗迹象。衣物发潮,有股淡淡的香味。”
至于是什么香味,她总觉得有些熟悉,可就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起来。不过这种味道,挺清雅的,并不像是胭脂香味。既然想不起来,她索性就不在此上纠结,手上利落的将衣物放置一旁。
这具尸体算得上完整,除了喉上的勒很,体表再没有别的伤痕。
她说着,就伸手翻开了死者的眼皮,意料之中角膜微浊。
如今,无论是尸斑情况,还是颈部喉上勒痕,亦或是现场情况来看,死者的确并非被人杀害后假作自缢。
到了此时,验尸基本也就有了定论。她起身指着尸体说道:“双手拇指紧握,脚尖下垂。尸斑遍布下肢、下腹部和上腹远端,成条块状。且脖子上只有一道勒痕,看其走向明显为着力侧深,两侧渐浅,最后出现提空,是自缢特征没错。只是,奇怪的是,死者脖子下的勒痕迹虽然没错,可结扣却在脖颈右侧方向。”
萧清朗扫过尸体,见其特征果然如许楚说言,略作思索后说道:“这般自缢而亡的,会有少部分情况下,因为人挣扎而是结扣移动。此现象,虽然少见,却也正常。”
一旁李仵作闻言,也点头附和。
虽然许楚也知道自缢者会有结扣少见于颈侧方的情况,可是出现在柳姨娘身上,就让许楚不得不慎之又慎。她将此事暂且记在心上,见李仵作在验尸单上记录完后,才继续说道:“死亡时间,约为五个时辰之前,也就是子时前后。”
“又是子时。”萧清朗闻言,眉头轻蹙。
许楚点点头,看着尸体上的尸斑颜色,沉默不语。
片刻后,她突然取了素布往死者下体擦拭过去。
一旁围观的人,脸色一变,面色皆诡异起来。尤其是在她将素布展开后,众人的表情更是目瞪口呆瞋目结舌。
那素布之上,赫然是一抹发黄的污渍,纵然为上前查看,也不难猜到来历。于是,看的最清楚的宋管家跟两个下人,直接捂嘴奔向门外。许是最后一人动作慢了些,听得外面俩人作呕声,他直接趴在门槛就吐了起来。
而萧清朗虽然神色不变,可一双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看得出来也是稍有不适。甚至,就连李仵作脸色也有些变化,悄悄移开了目光。
“下体有粪便,可衣物干净整齐,可推测为死者临死前换过衣物。”
就在许楚话音落下时候,宋德容就大步而入。他面色凝重,神情格外难看。
“我听下人说,柳姨娘当真是自缢无疑,难道她真是畏罪自杀?”
许楚看了一眼他,目光环视四周,发现最初守在门口的一名下人早已不见踪影,当即心中就了然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在意宋德容的态度。只皱着眉头再度扫过尸体之上,凝声说道:“是自缢,但是不是畏罪自杀尚且不能下定论。”
“怎么说?”宋德容冷声问道。看得出,他因着柳姨娘的死,对许楚稍有迁怒。“如今,既有她的认罪书,你又断定她是自缢而亡,难道还不够清楚?”
说完,他就转头看向李仵作,皱眉问道:“李仵作,本官请你来一同验尸,你且说说你的看法。”
李仵作突然被点名,心里激灵一下,他看得出宋大人这是想要急着定案。相比于许楚来说,他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尤其是身为低贱仵作,更要懂得察言观色。
可是,此时他却有些为难,顿了顿他拱手道:“大人,我与楚姑娘所得结论一样。柳姨娘,的确是自缢而亡。”
许楚看着宋德容,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声音渐冷,语气毫无起伏的说道:“虽然是自缢不假。可是死者身上的尸斑呈现鲜红色,很明显,死者临死前曾有过一氧化碳中毒的迹象。”
“什么意思?”
许楚虽然不知道为何之前还想让他们尽心破案的宋德容,会在转眼之间改了想法,可此时她却顾不得那么多。
“一般而言,尸斑会呈现紫红色。唯有煤炭烟气中毒,会导致尸体尸斑变为鲜红色或是樱红色。”
“而所谓一氧化碳中毒,大概可以理解为煤炭烟气中毒。早期表现为,头痛眩晕、心悸、恶心、呕吐、四肢无力,甚至出现短暂的昏厥。时间稍长,就会虚脱或昏迷。而且皮肤和黏膜呈现煤气中毒特有的樱桃红色。直到最严重的情况下,会造成大小便失禁,浑身毫无反应,四肢厥冷,血压下降,呼吸急促,最后导致死亡。”
“而柳姨娘的尸斑颜色明显,足以断定她生前有中毒现象。且下体曾泄出过污秽,可见她当时中毒颇深。纵然不足以致命,也会因为浑身无法动弹而任人宰割。”
论仵作一行,一般都是看资历深浅。毕竟,年纪越大的仵作,验过的尸体就会越多,所得的经验也就越深。这些只有历练过才能得到的东西,是只凭天分无法学来的。
可是,偏生好似这个不成文的规律,在许楚身上一点都行不通。
若李仵作昨日只是觉得有偷师之喜,那现在随着许楚的话,他的目光几乎是丝毫不敢错开的看着她口中的每一处尸体特征。
待到她将尸体尸斑鲜红的缘由说出,使得李仵作眼底一亮,连忙将此默记在心里。原来煤炭烟气让人中毒后,尸斑会呈现不同的颜色。
第二百零七章 樱红尸斑
这一点,倒并非他学艺不精而不清楚。实在是普通百姓之家,能在冬日里用的起煤炭取暖的人家少之又少。而权贵人家若有这般死于非命的人,多也会藏着捂着,极少让人往外泄露。
如此一来,倒是让仵作之人少了许多例子可做研究。
许楚见宋德容依旧神情不悦,几次想要开口,索性直接脱下素布手套,冷声说道:“当然,这只是疑点之一。”
说完,她又从萧清朗处要过那封所谓的认罪书,说道,“大人可觉得这封认罪书,就是死者所写?”
宋德容扫过那张遗书,皱眉不解道:“自然是了。虽然她出身农家,可本官也曾让夫人延请西席先生教导过她。且字迹没有错,的确是她所写。”
许楚听完,心里突然渐渐清明起来,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清明,让她更生疑惑。
如果真如她所想,那凶手做这么一连串事情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只是单纯的将柳姨娘看作替罪羊?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她深究那些疑问的时候。于是,她将心中的疑惑暂且压下,而是上前指着认罪书说道:“这信纸之上许多自己有明显被手掌一侧蹭过的痕迹,如果真是柳姨娘昨夜所写,那她手上应该有墨迹才对。可是,大人请看柳姨娘手上,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墨迹。”
“你不是说,柳姨娘生前曾换过衣物吗?或许,她发现手上有污秽,所以清洗过呢。”
许楚听他如何说,当即摇头说道:“大人可看,柳姨娘所住的房间内并没有设盥洗室。而且,屋里没有看到任何水盆跟澡桶之物,也没有擦拭身体的湿布巾。”
话音落下,她就径直走向门槛内跪着的香儿,问道:“柳姨娘昨夜可曾叫过热水?事后,又可曾唤人来将水抬走?”
香儿哽咽一声,抽泣着回话道:“没有,奴婢就睡在外间,中间还醒了一次看了看姨娘。当时姨娘正睡着,奴婢就又歇下了。”说打这里,她顿了一下,才犹豫着说道,“当时奴婢特意看了看漏壶,恰好快到子时了。”
“你可进屋看过,确定柳姨娘在床榻上睡觉?”
香儿摇摇头,有些呆滞的说道:“没有,只是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当时姨娘没有任何动静,所以奴婢就没进屋。不过奴婢可以肯定,当时姨娘并没有被吊在房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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