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了,殿门口便走进来一人来,正是江淮。
她也没有行礼,只是走过去坐在江昭良旁边,瞧着那孩子小脸嘟圆,忍不住伸手点了点。
江昭良微蹙眉,让了一下:“小心吵醒她。”
江淮挑了下眉毛,斜靠着软垫儿,把手拄在那个小案上,却不小心碰到了嘴角被宁容左咬出的伤口,微一轻嘶。
江昭良闻听斜眼,略微疑惑道:“你这……”
江淮以为她要问嘴上的伤口,连‘吃饭时被勺子割到了’的蹩脚借口都想好了,却听她道:“你这下巴和脖子被谁掐的?”
江淮一下愣住了,她伸手捂了捂,下了软榻走到那玻璃花纹屏风前,往前凑了凑,才发现自己的下巴有两片青紫,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被那只炸毛的狐狸给掐的。
往下拉了拉领口,瞧见那原本白皙娇嫩的脖颈被一道红印子环着,像极了拴狗的颈圈,江淮眼冷心更冷,暗道这宁容左可真够狠的,险些弄死她。
她直起身子,将领子往上拉了拉,言语清淡:“长姐别担心,不过是来的路上……被一只疯狗咬了。”
江昭良打量着她,片刻已然猜出了些端倪,试探道:“我前两天听御前的小太监说,宫里现在到处都是你和明王的流言蜚语,有人看见你们两个在千秋阁大吵了一架,气的他都吐血了,是吗?”
江淮转过身,微抬眼:“何止。”说着,不甘的蹭了蹭唇角,语气骤降,“刚才还吵了一架呢。”
江昭良眉头皱起,将怀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安置在一旁的小被子上,招手叫江淮过去,等到了近前一把按住她坐下,打量着那淤痕,心疼不已。
“便是你们两个现在分手了,他也不至于如此对你,瞧瞧,都淤血了。”
江淮轻轻的推开她的手,揉着伤口:“没事,全当是我欠他的。”
“欠他的?”江昭良无奈道,“你欠他什么?你谁都不欠,就欠你自己的。”
江淮捉摸着她这句话,自嘲轻笑:“还是长姐心疼我。”
江昭良握着她的手,问道:“那以后你们两个要怎么办?”
江淮垂眸:“好聚好散,从前如何,现在就如何。”
江昭良眸光闪烁,怜惜道:“君幸,长姐知道你欢喜他,你们两个现在成了这般样子,我也觉得可惜。”
江淮转头看着殿中花桌上那瓶盛开的紫罗兰,目光深邃:“我欢喜得了一时,未必能欢喜一世,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在是让人不踏实。”
江昭良略微敛眸:“那什么才能让你踏实?”
江淮回头看她,道:“王权。”
江昭良眸光微颤,被她这斩钉截铁的两个字说的手指尖泛冷,她轻眨几下眼,笑了笑,叹道:“好,你觉得踏实就好。”
江淮也不想再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便道:“长姐,我方才去了御景殿,听太后说,皇上近来十日有九日都宿在你这里,可有这事?”
江昭良的脸色一寸寸的冷了下来,她转头轻拂那孩子的白胖手臂,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
江淮微微斜身:“长姐,太后一向不喜后宫嫔妃……”
“我说我知道了。”江昭良打断她的话,语重心长的说道,“君幸,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心里有数,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
江淮见她如此,也只好住了口,毕竟江昭良肯将心思放在皇帝身上实在不易,虽然现在有些过分,但总体趋势还是好的,便再次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长姐,这小公主的封号定了吗?”
江昭良淡淡道:“还没,皇上说要我给取,可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个好的。”拽了拽她的手,“可巧你来,你说一个我听听。”
江淮闻言开始思忖,大汤现在有五位公主,除去这个,便是长欢,长春,长泽还有刚满两岁的长平,按照规矩,也得按照长字走。
几秒后,她道:“共知人事何常定,且喜年华去复来,字不同音同,叫她长华可好。”
江昭良清淡道:“为什么用这个?”
江淮轻笑一声,道:“新年伊始,就用这个吧。”
江昭良想了想,平淡道:“也好,就只当做……长沐荣华,希望她这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不用吃苦。”
江淮侧身看着她,道:“她是公主,不必夺嫡,本就不该吃苦。”
说着,她眼珠骨碌一转,声音颇浓:“梅似雪,雪如梅,想必南疆那边儿现在还是晚冬吧,可怜了司城哥哥,大哥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说回去和他调换个班,叫他回来长安看看父母。”
说到司城,江昭良去端茶的手果然一抖,面色再怎么维持还是有些僵硬,而这些异常映入江淮视线,更加笃定了她内心的想法。
小产的那个孩子,怕真是司城的。
江淮揉了揉太阳穴,心如乱麻,实在是不想再待下去了,便说了两句家常,以天色将晚为由,先行离开了。
江昭良看着她的背影,心内惶惶难安,她瞥了一眼一直站在身边的天葵,不安道:“天葵,你听她今天话里这意思,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天葵忙过去宽慰道:“娘娘,您就别担心,御侍大人不可能知道的,再者说了……反正那个孩子都没了,知不知道也都不重要了。”
江昭良闻言,良久,点了下头,可眸间担忧仍是不去。
第258章 丹青
出了灼华宫,江淮不愿让别人看见自己脸上和脖颈上的淤青,打算直接备车离宫,可刚拐出院门,就见到一位青衣女子站在不远处。
她衣衫如绿林,气质清逸,面容端庄秀美,正是大理寺卿的三女,被誉为‘长安第一才女’的徐丹青。
江淮见她不像是散步到这里的,遂淡淡道:“徐御业?你怎么在这儿?”
徐丹青莞尔一笑:“丹青是来找御侍大人的,听说您在这儿,就寻来了。”
江淮走过去和她并肩,心道这个软刀子怎么无缘无故的找上自己,问道:“可是朝上的事?”
徐丹青摇了摇头:“从前这些五品以下的散折子总是大人在审批,现在都送到我的长青阁了,我才知道大人原来每日有这么多事情要忙,还真是辛苦了。”
江淮不紧不慢道:“身为臣子,理应为皇上分忧。”
徐丹青听她这话,眸光微微一闪:“丹青今日来找大人,是因为我长姐前些日子从扬州托人捎了卷画轴来,本该交给大人,可巧大人当时在洮州,刚好错开了,所以就先放我这里了,可我这一忙也就忘了,拖到现在才想起来。”
江淮点点头,恍然道:“说来,再过半个月就是令尊的寿辰了,丹鸿也快回来了吧。”
徐丹青苦笑道:“大人还不知道我长姐那个人吗?成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在外闲散惯了,去年也只回来了两次,今年看样子怕是不能回来了。”
江淮和徐丹鸿相识多年,深知其脾气秉性,现下倒觉得徐丹青嘴下留情了,不由得淡然一笑:“也是。”
两人闲聊着,不一会儿到了长青阁,那里与徐丹青本人一样恬静,屋内的种种陈设看上去完全是老学究的审美,一片深棕色海洋里,唯独茶案上花盆里有一点绿作为点缀。
徐丹青走到左边的那个大书架前,想去取最上一层的那个卷轴,怎奈个子不够高,白嫩的指尖只能搭到一个边儿,微一用力,竟把那个画轴推得更往里了些。
江淮一旁看的干着急,眼看着天就快落了,三两步走过去直接把住那个画轴,利落的往出一抽,她要比徐丹青高上半头,所以动作行云流水下来,毫不吃力。
徐丹青见势悄然一笑,拿出怀里的手帕擦了擦上面落得灰,在将其缓缓的摊开在那书案上,上面画的原是扬州美景――樵山一隅。
江淮微蹙的眉梢逐渐松开,她目光流返在那画卷之上,将那上面描绘的每一滴水,每一根草,每一粒砂石都悉数印刻在脑海里,如痴如醉间不由得发出赞叹:“你长姐的画工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徐丹青欣赏着那与原景一丝不差的图画,出言附和:“长姐自小就爱画山画水的,齐大家也是看了她十二岁那年临摹的景江图才决定收她为弟子的,现在看来,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江淮转头问道:“这幅画是徐丹鸿送我的?”
徐丹青轻点头,捂嘴笑道:“长姐许是故意来气你的吧,气你不能出这密不透风的长安,而她却能游山玩水,早晚快活。”
江淮笑着挑眉,将那画轴一点点的卷好,徐丹青见势,道:“我去取一个尺寸差不多的锦盒来,大人拿着也方便。”
江淮道:“有劳。”
说完,随意的在书案前坐了下来,举目环视,深吸了一口气,颠簸了一整天的心终于是静逸片刻。
她翻了翻书案左侧一摞的折子,上面批注的字迹十分清秀,也是徐家独创的凌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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