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坐到她身边,低低道:“穆玟,高莳君的事我都知道了,这毕竟是皇上下得令,驳不回的。”
穆玟抬起头,负气道:“恒王要再娶一个,我也是没办法,只是……凭什么那个高莳君是正妃,我是侧妃啊?”
江淮叹了口气,劝道:“即便你们穆家如何家大业大,那也是在西昌,不在大汤,人家高家在长安世代为官,高莳君是臣女,理所应当为大。”
穆玟不服,顶嘴道:“那怎么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要不然,就都是侧妃,凭什么她后来居上,非要压我一头啊。”
江淮微微冷了脸,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那照这么说,你是非要做正妃吗?”
穆玟挺了挺脊背:“不错,坚决不让。”
江淮忽的起身,索性道:“那好,那就不嫁了,反正人家恒王也看不上你。”
穆玟心下一急,也起了身:“江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淮不紧不慢的说,字字扎到正地方:“没什么意思,人家恒王本来想娶的是谁,咱们都心知肚明,你这赶着往上贴,没做妾就不错了,给了侧妃就老老实实的受着,人家高莳君可是一品侯爵的掌上千金,于情于理,都该在你之上。”
穆玟脸色红青相间,想要发作,但江淮说的也是大实话,顿了顿,她咬牙道:“江淮,我问你,倘若今天被降为侧妃的不是我,而是穆雎,你还会在这里说风凉话吗?”
江淮这下被问住了,舔了舔翘皮儿的嘴唇,道:“你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穆雎都比你招人疼吗?”
穆雎哀怨的看着她:“凭什么?”
“就凭她比你懂事。”江淮利落的撂下这句话,转身出了御景殿。
穆玟气的胸口起伏的厉害,也忙不迭的追了出去,拽住江淮的袖子,喝道:“江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清楚了我不让你走!”
江淮转头看着她,停了停,终是叹了口气:“穆玟,你知不知道,你非要留在长安,就相当于把穆伯父的脑袋压在了案板之上,头上悬的就是皇上的掌中刀啊。”
穆玟眨了下眼睛,不解道:“为什么?”
江淮刚想解释,却又一下子泄了气,盯着穆玟那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的眼神,她低低道:“井鼃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罢了,你要嫁就做侧妃,不做侧妃,就不嫁。”
穆玟好歹还有一丝的自知之明,她见江淮如此,也不敢继续冲声冲气的,攥着她袖子的手也缓缓松开,为难道:“君幸,那我以侧妃的身份出嫁,将来不是要受那高莳君的脸色吗?”
江淮蹙眉,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就是担心这个?”
穆玟脸色愧红:“还有……都不重要了。”
江淮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去年赏花宴的时候,我也见过那个高莳君,人也没强到哪儿去,日后在府里的地位若论起来,还是要看恒王更疼谁,你服侍好他,什么不就都有了吗?”
穆玟听这话,思忖几秒,只得点了点头,又道:“那好,我就听你的。”
江淮微呼了口气:“玫瑰园的路想必你自己也识得,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去了。”
穆玟一愣,连忙道:“你去哪儿?”
江淮想着方才太后的一席话,便道:“去灼华宫,看看长姐。”
第255章 狭路
因着灼华宫离御景殿有些远,江淮便准备直接从赏花苑中间穿过去,虽然都是七拐八拐的小路,但时间能缩短不少。
等走过了那个穆雎曾经掉下去过的荷花池子,就是那片和花君一起偷窥过的假山群,穿过了那里,再翻过一道极长的半人高木栅栏,便是直通灼华宫侧门的卵石小路。
因是初春,这里的花还都开的很稀疏,昨夜虽然降了长安今年的第一场春雨,但也未添多少光泽在其中,不过冷却是更冷了,深吸一口气,鼻腔都是透寒的。
江淮的步伐有条不紊,眼见着拐到了假山群的后面,正要拨开一溜儿的草丛,准备翻栅栏的时候,忽听背后有道脚步声响起,再然后,未及反应,便听到有人冷笑道:“御侍大人?”
那声音冷的有些陌生,既像是漠岭极北草原上掠过根根绿尖儿上的清风,又像是洞庭峰下那鹿头涧的断石上流滑的水滴,砸透一层极薄的浮冰,钻入心室。
江淮眸光闪烁,十分冷静的转过身去,抬眼端望,是宁容左。
他一改素日的风流模样,面容严峻,气势浑然,不再穿那件素日最喜欢的藏蓝色交领长袍,反倒是换了身淡霜色的圆领薄衫,腰间一条金黄色的锦带彰着他将将恢复的身型。
而他整个人与这薄衫的颜色一样,如冬霜般,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都蕴着刺骨的冷意,让人胆寒。
自打上次两人说了那番决绝的话之后,宁容左就像变了个性子,浑身逆鳞乍起,总是喜怒无常的,尤其是近来朝会,他就像是吃了火药一般,谁若是敢反驳他一句,亦或是一个眼神不对劲儿,必定化言语为刀剑,扎的人家浑身都是血窟窿。
江淮倒是镇静,只是面对这样一个宁容左她实在是心里没底,轻轻道:“下官给殿下请安。”
她此时行的揖礼,双手前后交叠抬在胸前,那十根手指白而直细,光滑如玉,却空无一物。
没戴扳指。
宁容左看着,眸光呼啦一下落了下来,愠怒不发:“御侍大人,这有大路不走,翻栅栏是要做什么去?”
江淮虽然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毕竟假山群的后面正常是不会有人钻进来的,但此刻她只想快些离开,遂依言恭敬回答。
“回殿下的话,下官是要去探望贤妃娘娘,从这里翻过去,能快些。”说完,她往后退了一步,从怀里掏出那枚鸽血扳指来,那上面还刻着元稹的诗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只可惜。
沧海水已化为颚角的一滴清泪,巫山云也不过是裙摆上的一抹绣样。
不敢多珍惜一秒,她利落的递给他:“对了,这东西我保存了五年,也是时候还给殿下了。”
宁容左睫毛轻掀,微微有凛风打在眼前,他负手没接,问道:“上次怎么不给我?”
江淮想起‘上次’,眸光微微荡漾,语气如风般清淡:“忘了。”说完,唇瓣微勾,一个笑容莞尔。
“忘了?”宁容左仍是不接,反而冷言冷语,“是忘了还是舍不得啊?”
江淮眼底的笑意霎时间退去,光滑的眸珠上结了一层淡淡的冰霜,她也没说话,而是直接把扳指扔给了他。
那红润的鸽血玉石在空中划了一道极其优美的圆弧线,稳稳的落在了对面人伸出的右掌心。
“下官告辞。”江淮敛眸,转身要翻走。
宁容左神情复杂,伸手一把抄住她的手腕,用一个寸劲儿将她往回拉,江淮不察,趔趄着后退两步,一下子生靠到了他的怀里,撞得后背发疼。
而那人身子也刚开始恢复不久,这么撞一下自然是受不了,但他只是咬了下唇,硬是一声不吭,直接将她拢在怀里,双臂犹如铁打的链子,任由江淮怎么推搡也不能撼动分毫。
他伏在江淮颈侧,温热的呼吸轻掠过她小巧晶润的耳垂,眼底微深,用极冷极冷的道了一句:“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将有些消瘦的下巴埋进她的右颈窝,薄唇轻启,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微微呼了一口气,湿热而缠绵。
江淮浑身一个激灵,连着头皮都开始发麻,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上面爬一样,她最受不了这种身体接触,更何况如此暧昧,紧张的咳了一声,连连道:“殿下,你别……”
“别什么?”
宁容左漆黑的眸间燃出一股小小的火苗来,他微张了张嘴,洁净的牙齿狠咬在她娇嫩的肌肤上,在怀中那人低低的痛呼声中,留下两排整齐的印记,像是专属的‘勋章’一样。
只是,这枚勋章与寻常勋章不同的是,它不能张扬给别人观赏。
江淮脸红似血,心里有一股被羞辱的怒意逐渐从中渗出,手腕被勒住,既不能动也不过血,逐渐变得冰凉发青。
可越是在情急的时候,她就越理智冷静。
从前师父总说她,若是不做官,便该做船上的舵手,同样是在风浪中前行,看的就是心会不会随着一同跌宕。
“得寸进尺,你是属狗的吗!”她忍着肩头的痛楚,咬牙道,“快放开我。”
宁容左这人她最清楚不过,那是最会撬贝壳的高手,若是心软这一回,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久而久之又回到从前的状态,这实在是不行。
可话音刚落,腰间却被他一点,麻意自那点扩散,几秒后便蔓延至全身,侵袭之处都变的柔若流水,双腿一软,险些站不住。
宁容左在她身后抱着她,笑声锋利似剑,带着惩罚性的刺在她的耳朵里,江淮听着心悬,急的咳了好几声:“宁容左你别过分,快解开我的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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