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雎没说话,一直走进他的怀里,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想着,两人认识这么久,还没真正的拥抱过。
黎泾阳的怀抱很暖,就像他的笑容,恰如初春,正是梨花盛放的季节。
她埋着脸,泪水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衣衫,语气不堪委屈:“黎泾阳,我明天就要走了,我要回西昌了。”
黎泾阳眼底浮出一丝落寞,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有些不舍道:“我明天也要走了,北疆这一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穆雎松开手,抬头仰视着他,一双眸子浸满了水雾,太过伤感,当真是连一丝牵强的笑容都没办法假饰。
她微呼了口气,哽咽道:“路上小心,到了北疆,做苦役的时候,记住,能偷懒……就要偷懒,千万别累到自己。”说着,抿了抿颤抖的嘴唇,“我等你回来。”
黎泾阳的笑容突然从悲伤变得有些无奈,轻推开她,低低道:“傻丫头,说什么呢,那可是二十年,难不成你要等我二十年?”
他说道最后,语气控制不住的激动。
穆雎死攥着他的衣角,双手的骨节以为用力而发冷发白,自小到大,她只要是倔起来,别说是八匹马,就算是八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想着,她闷声固执道:“我不,我就要等你。”
黎泾阳怅然失笑,知道江淮会安排,也不再费力去劝阻她,伸手轻拍了拍她消瘦异常的背,心下却有些吃惊。
没想到自己下牢还不到一星期,这小丫头就瘦成这样了。
他忍不住疼惜道:“别使小性子,快回去吧,这里又臭又脏的,小心染了什么不干净的病,你的身子可还没好利落呢。”
穆雎摇了摇头,面上蓦地多了一丝拘谨,她将视线挪开,深吸了一口气,不安的握紧他的领口,往下拽的同时费力的踮起脚尖。
这个不上不下的高度,刚好够得到他温润的嘴唇。
不知道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缘故,还是气温所致,她的唇出奇的凉。
轻碰了一下,随后不自然的推开面前的人。
黎泾阳趔趄了一下,愣了愣,似笑非笑的摸了摸嘴唇,不可思议道:“灵儿?”
“我等你。”
她红着眼睛,重复着那句话,语气依旧是骇人的坚定。
说完,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黎泾阳伫立在原地,好看的眉头一点点的蹙起,蓦然有些惆怅。
还有些,担心。
……
四月一日,清晨。
一一告别之后,穆雎终于踏上了西昌的归程,离家近一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的思乡之情在此刻,异常的强烈。
北堂按照江淮的吩咐,一路暗中护送。
当然,江淮也在私下安排了其余的人。
一人一马行至洞庭峰的山脚下,那里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大片雪白消失不见,隐约露出青葱的草皮,她挺身眺望,入目的是无边无际的生机盎然,沁凉的气息环绕周身,让人的心情不由得开阔了许多。
穆雎扯缰,停下爱马乌金,身后不远处,忽远忽近相随的北堂也停了下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涤荡尽胸中的闷气,近日哭的太多,眼睛有些发酸发涩,这样吹了风,倒是略微湿润,舒服了些。
在长安住了近一年,经历了西昌十八年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数次濒险,又数次化险为夷,这颗脆弱的心一直都是跌宕起伏的。
一年就如此心惊动魄,穆雎摇摇头,真不知道江淮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来,这里真的不适合自己。
从小到大,很多人都说她骨子里流淌的是奔马的血,滚烫而富有激情,西昌就像是天然的跑马场,阔无边际,任君驰骋,无拘无束。
可一到了长安,就像是被困在了围栏里,不得放肆。
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飒然的紧身黑白套衫,是说不出的舒适,看来大汤的衣服再漂亮,也不如独属自己家乡的服饰适合自己。
穆雎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羊角辫上的银色小铃铛,那清脆的声音贯入耳朵,就像是呼唤离家小雁归巢的信号,似童谣般动听。
调皮的清风吹拂起她的衣摆,穆雎知道自己真的要上路了,眺望着长安那富饶宽广的万里疆土,她再次深吸了一口凉气,通红的鼻尖轻轻一禁,双手比在嘴边,大声的呼喊道:“我走啦――再也不回来啦――”
说着,她熟练的扯了下马缰,转身命其蹄疾,连人带马登上那个必经的高坡,视线也逐渐放大,如此旷然的感觉让她蓦然有些鼻酸,双眼一眨,隐露红意。
再次停下,穆雎犹豫两秒,再次扬声喊道:“黎泾阳――我等你――”
她的声音悠扬婉转,被清风兜转着,半天也不消。
一滴清泪划至唇边,她淡淡抿去。
可就在她再次要扯缰上路的时候,身后有人淡笑道。
“姑娘等谁?”
第236章 山长水阔知何处
那温润如玉的声音悄然袭来,穆雎霎时间怔住。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这一刻,她浑身的血液集体沸腾,脸色也因为激动而泛出一抹绯红,她攥紧了拳头,却还是止不住颤抖,那根马鞭脱出掌心,吧嗒一声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条形雪坑来。
胸腔里,那颗炙热的心脏跳的越来越剧烈,恨不得直接破开肌肤,蹦向那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拽着马缰调转了方向,看着身后那人。
白霜发冠,锦云长袍,一条碎玉带杀着上宽下窄的身型。
亦是初见的模样。
那日,她和郭凛去善缘寺祈福,回城的路上,撞见刚好小解完事,从树后走出来忙着系腰带的他。
原来仅一眼,就是已经缘定。
黎泾阳跨在那匹流云驹之上,姿态风流,气度潇洒,面容清俊至极,眼神流转间,漾出一抹接着一抹的快意,他用那只假手扯了下马缰,缓缓前行。
“姑娘要等我?”他轻笑道。
穆雎本来是绷着脸,可又忍不住的破涕而笑,伸手抹了下脸上的泪水。
远处的北堂瞧见这一幕,终于是放了心。
看来是江淮安排的。
“有情人……终于是得偿眷属了。”
她说完,转身骑马离开,那蹄疾的步伐要比来时轻快的多。
……
黎泾阳利落的翻身下了马,信步走到乌金前,伸手捋了捋那冰凉的马鬃,抬头,看着那个呆愣的小人,笑道:“姑娘说要等谁?”
穆雎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压抑许久的情绪一瞬爆发,眼泪如塌坝的洪水般夺眶而出,大滴大滴的砸在那双冰冷的小手上。
黎泾阳见她突然哭成这样,登时局促道:“灵儿?”
穆雎负起的抹了把眼泪,声音有些哽咽:“谁要等你。”说完,翻身下了马,三两步跑到一边,两秒后,一下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臂弯里,啕嚎大哭。
那声音浸满了委屈和恐惧,惹得乌金都不安的嘶了两声。
黎泾阳的心立刻慌了,忙跑过去蹲在她身边,伸手抚上她的发顶,小心翼翼的拍了拍:“灵儿?你怎么了?”
那个女孩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着,作为这些日子的彻底宣泄。
黎泾阳无奈笑了笑,点了点她的羊角辫儿上的小巧铃铛,有些愧疚的说道:“对不起,事先没告诉你,是江淮不让说的,她怕消息走露出去。”
“连我也不能说吗?”
臂弯里,传来穆雎鼻音甚重的赌气声音。
黎泾阳点了下头,眨眨眼:“江淮的性子你比我了解,事情没彻底落定之前,她是谁也不肯告诉的,就连我也是被替出来时候,才知道。”
穆雎抬起头,侧着半边脸,一双眼睛通红的像是只兔子:“用谁替出来的?”
黎泾阳被她盯的有些不自然,讪笑两声:“我也不知道,可听那意思,好像是个死刑犯吧。”
话音刚落。
那个小女孩忽的起身,就像是一阵清风,吹进了自己的怀里。
黎泾阳被撞的跌坐在地,他连忙用假手撑着身子,另一之手有力的搂住穆雎单薄的身子,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怎么了?”
穆雎环着他的脖颈,抽泣道:“黎泾阳,我好害怕啊――”
黎泾阳心疼的不行,眸光闪烁:“别怕,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穆雎轻推开他,抬眼,架势极大的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捧着他的脸,在那人惊愕的目光中,狠狠的亲了上去。
仅仅是四片唇瓣相贴,就已经让她紧张的不行。
黎泾阳忍俊不禁,就在她将要松开的时候,反扣住她的后脑,一个转身,反客为主。
穆雎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整个压在身下来。
她的脸急速变红,不安的侧头,却瞧见金乌已经懂事的转了过去,马屁股上,那条尾巴摇的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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