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以至亥时三刻,长空漆黑,云雾半遮,空旷的殿内一片死寂。
“君幸,你说。”
皇帝点点桌子,沉肃道。
江淮微呼了口气,涤荡尽鼻腔内的火烛之气,道:“既然长姐是近日才突感不适的,说明这脏东西藏在这里也不过是两三天的事,自长姐有孕后,皇上您严明不许有人无故打扰,所以这两天出入灼华宫的人并不多,细查之下,应该能确定一个范围。”
皇位瞥眼,道:“御典大人说的不错,只是能进入这大殿的人不少,但能进入贤妃寝殿,再将草人安置好的人却不多,只消把那些进入过其寝殿的人挨个问遍,也就差不多了。”
皇帝眼前一亮,遂将天葵叫来,问道:“朕问你,这些日子都有谁出入过贤妃的寝殿?”
天葵在一旁看着,大气也不敢出,这会子被叫到殿中,吓得脸色惨白,嘴唇直颤,还是被一旁的秦戚抽了一拂尘,才瑟缩道:“只有……只有奴婢一人。”
江淮微蹙眉,道:“那这事……”
“不是奴婢做的,不是奴婢。”天葵见江淮语气有变,忙不迭的澄清道,“奴婢是娘娘的陪嫁丫头,护她还来不及,怎会害她呢!”
邓淑妃眉梢一挑,不屑道:“哼,谁说得准呢,保不齐是谁见贤妃有孕,眼红心热的,生了什么不好的念头,想要收买你陷害贤妃。”
天葵知道此刻无理可辨,通红的眼眶泪水直往外溢,双手死抠着地面,只是不停的委屈道:“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还敢说不是你!”邓淑妃又道,“贤妃自入宫后,贴身事物皆由你一人打理,除了你,谁还有机会把那脏东西放到贤妃的寝殿里!”
皇帝眉间皱如深壑,目光狠厉:“来人,给朕拖出去……”
“皇上。”
江淮拦住那些涌上来的侍卫,适时开口道:“这件事不一定是天葵做的,还请您细审。”
邓淑妃横眼:“细审什么?”
江淮也不理她,只对皇帝仔细的分析道:“皇上,天葵是自幼跟随长姐的贴身丫头,一向衷心,不会无关无辜的害她,再者,若真是她做的,那为何不在事发之时将那个小人收起来,却意外的被我发现了呢?”
皇帝闻言,挥手叫那些侍卫下去,刚要开口,一旁的邓淑妃再次颐指气使道:“事发突然,她许是来不及也未可知。”
“你给朕闭嘴!”
皇帝忍无可忍,吼道。
邓淑妃被吼得脸色一白,不快的哼了一声,扭着帕子不再言语。
皇帝沉呼着气,一指江淮:“你说!”
江淮略微垂眸,天葵是个细心的人,若真是她做的,想来也是滴水不漏,回头,望着地砖上那个匍匐颤抖的女孩,叹了口气,许是怕极了,思路有些不清晰了。
她蹲下身来,把住天葵的肩膀,顺势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轻巧,循循渐进:“天葵,你别怕,有我在这儿。”
天葵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一般,死攥着她的手腕,一个劲儿的摇头:“大人,不是奴婢做的,不是奴婢。”
江淮连连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说着,拍了拍她的背,又道,“那你好好想想,这几天,除了你以外,就真的再没人进过长姐的寝宫了吗?”
天葵抽了抽鼻子,实在是想不起来。
江淮微微咬牙,势不肯罢休:“你仔细的想啊!”
天葵被她这蓦地提高了的语气吓坏了,神志别说更清晰,反而更紧张了,脸色惨白,不管不顾的摇着头:“大人……大人,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江淮蹙眉,拿过桌上皇帝喝剩的半盏残茶就泼在她的脸上,滚热的水渍刺激的皮肤生疼,天葵哀呼一声,扑倒在地,捂着脸痛哭。
皇后眸中清淡,道:“御典大人,你看她都这样了,别说是真的记不起来了,就算是记得,怕是也说不明白了吧。”
江淮微呼了口气,心下捉急,这天葵到底是怎么了,上次波斯猫三元散的事处理的不是很好吗?论口齿手段,也不像是个胆小的人,怎的今日就吓成了这样?
难不成也被那个巫术给影响了?
江淮在心里咒了一句,事已至此,只有等她先清醒清醒再细审了,挥手,叫两个侍卫上来带她下去。
就在那两个侍卫架着天葵要出殿门之时,她突然一惊一乍的喊了声:“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江淮眼中一瞬亮极,回头看了一眼皇帝,他也是缓缓的坐直了身子。
“带回来。”皇帝道。
“是。”
那两个侍卫又叮楞桄榔的走了回来,把消瘦的天葵毫不留情面的扔在地上,磕得她左边的下巴都肿起来了,隐有青紫。
江淮把她半扶起来,目光灼然:“快说,你想来什么了?”
天葵被这么一摔,清醒了许多,一直雾沉沉的眸子此刻显出透亮来,咽了下口水,道:“奴婢想起来了。”
她这一说,殿中众人的心全都悬了起来。
皇后攥着茶杯的指尖微微一白,眸光骤深。
第158章 真相
天葵哽咽道:“是……是如意。”
江淮蹙眉,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两秒后才恍然大悟,这个如意不就是皇后派进灼华宫的细作,专门给那个波斯猫身上洒可置人堕胎的三元散的那个丫头吗!
等等,她不是叫天葵把如意给‘打发’了吗?怎么现在还在灼华宫当差?
天葵说完这话,也害怕的躲着她的眼睛,生怕她一个生气,那柄两仪扇就抽到了自己的脸上。
江淮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审讯如意才是重要的事,只不过,她记得,这如意从前是皇后手底下的人。
锋利的视线从冰冷的地砖上,缓缓游弋到皇后的脸上。
虽然她眸底的愤怒恨不得喷发出来,但皇后的面容却是素日的处变不惊,一丝慌乱都难寻,转头,对上江淮的目光,沉静如古井。
皇帝自然不知道这个如意是谁,遂问道:“如意又是何人?她为何能出入贤妃的寝殿?”
天葵颤抖着摸了摸还在热的脸,仔细回忆道:“前两天,花房的花匠来送刚栽种出来的隔季的紫罗兰,奴婢正要去内务司领月例银子,可巧见如意从后厨出来,就叫她搬进去,想必是她趁那个时候偷溜进了娘娘的寝殿里。”
邓淑妃再次不长记性的开口:“既然你去了内务司,那其实就是什么都没看见了,说不准不是那个如意干的,或许是花房的人做的也说不准啊。”
江淮不着痕迹的蔑了她一眼,这个邓淑妃怎么回事,今天非要把这个屎盆子扣在天葵的脑袋上不可吗?
天葵又道:“不可能,那些花匠拢共送来了三盆,我叫他们放下,顺道就送他们离开了,剩下的,就只有如意一人。”
“你这意思,是灼华宫只有你和如意两个人了,所以你走了,真凶就是她了?”邓淑妃冷哼一声,不屑道,“这灼华宫光宫女少说也得二三十个,你怎么确定就是如意干的?万一是旁人趁你不在,偷溜了进去呢?”
皇后终于严肃开口:“淑妃,天葵,你们都别说了。”说着,回头对皇帝道,“皇上,还是把那个叫天葵的丫头带上来,先问问吧。”
皇帝点头,挥手叫人下去。
不一会儿,有侍卫上前道:“皇上,整个灼华宫都搜遍了,没找到人。”
皇帝微蹙眉:“怎么可能?”
秦德妃开口道:“皇上,这如意必是做贼心虚,躲起来了。”
皇帝点点头:“东窗事发,她定是怕追究到自己头上,所以藏匿起来了。”挥手,又道,“给朕彻底的搜!”
侍卫应了一声,又匆匆下去了。
须臾过了半个时辰,如意才被带了回来,她发丝凌乱,衣衫残破,露出来的衣服上有大片的青紫伤痕,看来在太液池边,侍卫和她已有过争执了。
“如意。”江淮唤了一句,她抬起头,眼底乌青,面容惨凝,吓得手脚冰冷,胸口发麻。
“奴婢……奴婢在。”
自打上次三元散的事情,江淮就看出来了,这如意是个不折不扣的孬种,胆小怕事,却偏偏‘好命’的什么重要的事都交给她。
将桌子上放的那个草人掷在她的面前,江淮质问道:“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如意像是碰到了死老鼠一般,急切的往后退,却被侍卫又给拎回原地,脖颈架着那冰凉的剑鞘,她只好一动不动的跪着,气虚急喘,咬牙道:“不是……不是奴婢的。”
“不是你的,你那么怕它做什么?”秦德妃严厉道。
“皇上。”搜寻如意卧房的侍卫回来了,将一个布袋子递了过去,江淮接过,在桌上打开,里面赫然是行诅咒之术的一些物件。
同样的草人,银针,还有缠了红绳,用来剪江昭良头发的小剪刀,一个朱砂半涸在内的缺口碗,以及奇形怪状的一盘烛台和那粘在上面的半截白色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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