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灼一边拿了丝帕擦拭她鼻尖上的薄汗,一边道:“楚公膝下无子,以后桑梧桑桐便是东楚府的嫡女嫡子,身份高贵,再无人敢轻视欺辱他们,这确是一个好归宿。但此事若是西楚府插手呢?”
无论如何,桑梧桑桐都是西楚府的血脉,如果西楚府别有用心,不同意呢?
凤举将琴放下,浅浅一笑:“师父才是楚氏一族真正的嫡系,过继之事他会直接通过祖庙族人进行,以师父在家族中的威望,就算是楚康也无法反对。”
凤举拉下他的手,问道:“近来流民新城已经正式收归,项英也被召入华陵,你可见过他了?”
“早在三日之前,本王就已经与项英和卢六私下见过了。”
“三日之前?”
凤举怔住,项英不是昨日才刚进城吗?
她很快就明白了:“他悄悄提前进城了?”
慕容灼点了点头,忽然颇为神秘地说道:“阿举,你可猜得到晋帝会将新城的管辖权分派给何人?”
几座新城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都已经十分壮大,此次项英上报情况时,按照曾经的计划,刻意隐瞒了一部分,当然这都是卢六郎的功劳。
凤举沉思道:“虽然隐藏了人口与实力,就算不是我们这一派的官员前去,短时间内也不会发现端倪,但此事还是要尽人事。”
晋帝是绝对不会将新城的管辖权交给凤家这一派系的,但,凡事不到最后关头,就还有争取的希望。
凤举似有所思,看了慕容灼一眼。
其实,新城之事若无意外一定会落在萧鸾手上,其实晋帝如此的用意很简单,就是要扶持萧鸾。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所爱唯君
如果晋帝知道了萧鸾其实并非是他的儿子呢?
他是否还会将权力交到萧鸾手上?
答案,当然是否定,但如此一来,难保不会牵连出灼郎的身世。
灼郎他,似乎并不愿意接受这个身份。
“灼郎。”凤举尽量柔声问道:“近来陛下可曾找过你?”
自从慕容灼回来,晋帝见过他很多回,但慕容灼知道凤举问的是什么?
她指的是私下召见,指的,是提到有关于身世的事情。
慕容灼沉默了许久,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几乎失了血色。就在他沉浸在满心的复杂情绪中时,唇上突然传来一阵轻软的触感。
他睁大眼睛看着凤举。
“阿举……”
凤举的唇从他唇上退开,因为惊讶,慕容灼嘴唇微张,血色重新充盈唇瓣。
“既然自己也无法做出选择,那便顺其自然吧!只要你心中悦然,无论是什么选择都好。”
慕容灼望着她,不知是为了什么,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情绪是连凤举都看不懂的复杂。
“灼郎,你心中有事。”
慕容灼呼吸沉重,仍然不语,甚至连眼神都带了一丝躲闪。
凤举道:“灼郎,再亲密的人也有不可言说的秘密,我尊重你,所以不会强求逼迫于你,只是,凤举惟愿能为君分忧。”
“阿举,你曾经说过,你恨萧氏皇族,如果、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所想的,本王也是……”
他说不下去,连他自己都无法接受。
凤举这才明白他为何面对自己目光躲闪,为何惆怅。
凤举没有说话,只是抓起自己一缕发丝,又抓起慕容灼一缕,将两股头发编织在一起。
“灼郎,这便是凤举的答案。”
他们二人从相识时的相互利用,横眉冷对,到如今的相知相守,早已是不分彼此的关系,又岂会被一些无谓之事影响?
“凤举心甚悦之的是慕容灼,不是燕皇子,也不会是其他,心之所系,唯君尔。”
我喜欢的人只是你,与你是何身份无关。
凤举认真地凝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你是北燕长陵王,我愿倾尽全力助你拿下整座江山,如果你是大晋皇子,那……”
当她说到这里,慕容灼紧张地看着她。
半晌,凤举笑容明媚,道:“那凤举还是会伴君左右,只要君子不弃。”
瞬间,慕容灼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如春花秋月,美好动人。
他哈哈地大笑着,将凤举抱起:“不弃,当然不弃。慕容灼对凤氏阿举,永不相弃!”
霎时,在院中的所有婢仆都看呆了。
北燕慕容灼,皎皎如云天之月,皑皑若北山白雪,俊美清冷,不苟言笑,似乎从未有人见过他这样开怀的大笑。
凤举的木屐都被他甩进了池塘里,水花在阳光下捡起宝石一样的光芒。
被这个人称战神的男子抱在怀里,凤举毫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看着他傻愣愣只管高兴的模样,也不由得心情大好,悠悠然半是吟,半是歌——
“绝色兮美人,琼瑰以为琢。朗朗兮风华,冰雪以为魂。丽质天成兮,惑惑于我心,我心悸悸不可绝兮,无奈相问于美人,美人美人兮,吾当奈何?”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互不妨碍
美人绝色,是用美玉雕琢而成,风华清朗,是用冰雪做了魂魄。丽质天成,迷惑我的心,我的心无法停止跳动,无可奈何,只好来问美人:美人啊美人,我该怎么办?
慕容灼听着她信口胡言乱语调戏自己,不知道该气,还是该高兴,抱着她,将她悬空于池塘上方。
凤举下意识便伸手抱紧他的脖子。
怀中美人,双颊绯绯,美人身后是粼粼的碧波。
凤举的话是信口胡诌,慕容灼却想起了一句诗经里的话。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只要有一人相伴,江山权力不过是锦上添花,得不到,那也没什么可惜不可惜。
……
第二日,结果就出来了。
楚清虽死,尸体仍被挂在了隆泽街上,任由那些失去亲人或因害怕而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对着尸体谩骂、吐口水,甚至有人拿着荆条、马鞭打在楚清身上,臭不可闻的馊水泼过去。
阳光暴晒,没有遮挡,更不可能有什么香料保存尸体,很快,楚清的尸体就在街上腐烂生蛆,结果有人只是不慎碰到了那些脱落的毛发和蛆虫,竟然就中毒了,好在去沐风医馆,才算保住性命。
此后,百姓更是将楚清视为怪物毒物,退避三舍,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只是经过时,躲得远远的啐上一口。
尸体腐烂后的第二日,凤举去看了一眼,还远远看到了楚令月,当时谁也没有近前说话。
不过翌日,楚令月便亲自上门了。
“楚大小姐登门,真是稀客。”
楚令月的笑容十分冷漠,她坐在凤举对面,幽深的眼眸一直盯着她,仿佛想要将她看穿。
“是我棋差一招,败给了你,但这天下之事,不到最后一刻,输赢难定,今日胜者,难保他日不会沦为俎上鱼肉,为了来日着想,做人不该将事情做得太绝。”
凤举抿了口冰镇的西瓜汁,清甜凉爽,心情甚佳。
她微微一笑:“此言甚合我意。”
若非前世的你们将事情做得太绝,又何至于会有今日?
凤举话锋一转,淡淡道:“不过我想,如若今日换做你胜我败,我的下场一定会比令弟更加凄惨,不是吗?”
对此,楚令月无话可说。
是,如果败的是凤举,如果是她落在自己手上,她一定会让凤举明白,何为痛不欲生?何为绝望!
楚令月缓缓吐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对,成王败寇,舍弟落得如此下场无可怨尤。但人已死,昨日你也已经看到了你的杰作,你报了仇,也该让我们将尸体带回去安葬。”
她淡漠地抬起眼帘看了眼凤举,凤举正倚靠在寒玉座上,手中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好不惬意。
楚令月眉心一蹙,又舒展开:“家父会上书恳请陛下允许楚家将尸体带回安葬,到时候我希望你们不要从中阻挠,对等的条件你可以开。”
凤举的手微微一顿,羽睫低垂,琥珀色的眸子转了转。
“太子被你们逼到如今的地步,不过两个结局,一是赐死,二是贬谪。你要令弟的遗体,我嘛,要保太子殿下一条命,我们互不妨碍。”
“可以。”
卷三:玄黄翻覆,凤鸣朝阳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门楣不衰
隔日,楚清的尸体便被楚家人带了回去。
又过了两日之后,传,楚康病故。
鼎盛之家的东楚府,叱咤朝野的忠睿侯,竟是父子同丧。
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有言楚康早已重病多时,这一日是迟早的,也有人言,他是被幺子的恶行气死的,又或者是连失三子,伤心过度。
但是只有一点毋庸置疑,华陵楚氏的支柱,倒塌了。
五月初二,东楚府设灵堂,办丧礼,城中世族显贵悉数过府吊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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