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卿吐了口气,对父亲能与皇帝反目不抱任何希望了。
原本还想再劝一劝父亲辞官,现在,还是算了吧,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也就只能走最后一步了。
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在京城各家也掀起了波澜,甚至于闺阁中的女子,都听闻了。
从前是家世不够好的女子担心找不到好人家,如今倒成了出身高贵的女子担心更多了。
找个不如自己家的吧,不甘心,找个门当户对,甚至更好的吧,皇帝猜忌。
一时间本该官媒忙碌的正月,除了梁国公府与威北候府的亲事,再无喜讯传出。
梁思贤是浑然不知自己的心想事成对别人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只是有些担忧地与白成欢嘀咕:
“你说,这亲事,会不会再有什么周折?”
正文 第六百章 冤魂
“已经定了下来的事情,只要你们梁国公府不后悔,断然不会再有什么改变!我们侯府,也决不许有什么改变!”
“那,徐大哥他,是不是心甘情愿的?”
过了最开始心愿得偿的欣喜若狂,梁思贤开始患得患失。
特意来看她的白成欢心中直叹自己是来对了,温柔劝解道:
“我大哥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他若是不情愿,那我娘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他定亲的,他既然点头了,那定然是自己愿意,不信,你写信问问他?”
白成欢的这个提议梁思贤十分心动。
之前因为碍于名声不能亲自给徐大哥写信,现在已经定亲了,应该可以写信了吧?
梁思贤高兴地决定,她要给徐大哥写信。
白成欢又与她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回秦王府去了。
可能是怕萧绍棠忽然之间走了,她一个人待在秦王府会胡思乱想,威北候夫人就干脆把她叫了回去,也不让她去住如今有些湿冷的欢宜阁,另收拾了她生前冬日里住的风华院给她住。
白成欢原本并不想拒绝娘亲的好意,可她与袁先生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住在秦王府。
本来萧绍棠走了,府中上下人等就有些人心涣散,她这个唯一的主子若是再日日不在府中,那还得了?
无论萧绍棠什么时候回来,她既然留下来,那就要替他守住秦王府,任何人都别想胡乱打主意!
因为这件事,袁先生倒是对她更多了几分敬重。
萧绍棠走之前,已经将袁先生与付寒一起叫了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儿将京城一切事宜交给了白成欢。
白成欢于萧绍棠走后次日,就将府中上下的人全都重新清点了一遍,又叫了几个管事敲打了一番,碍于秦王世子妃嫁入秦王府头三天就树立起来的赫赫威名,底下的人倒还都算安分。
白成欢今日一回去,袁先生就已经在外面的花厅等着了。
原本秦王府是做好了准备,要借着皇帝下罪己诏,将皇帝的声誉再往下踩一踩的,可是如今皇帝显然是想抵赖,不打算下罪己诏了。
袁先生就来与白成欢商量。
“这流言传了这么久,皇上都没有下罪己诏,只要这最后一步没走,那些流言就全都没人信了。”
白成欢知道这件事,凝眉片刻,将问题抛了回去:
“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呢?”
袁先生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罪己诏这件事,还是要着落在詹士春身上,不如世子妃见上一见詹士春的那位族弟……属下人微言轻,还是有劳世子妃了。”
白成欢沉吟不语。
袁先生之所以不自己去见詹士春,也的确是因为他的身份只是幕僚,詹士春未必肯见他。
只不过话说到这里,白成欢也不遮不拦地将话说明白:
“我如今并不想见詹士春那边的人,这件事我尽力转圜。只不过有件事还是要跟先生先说明白,如今詹士春与秦王府结盟,究其根本,是因为他们认定我是他们詹家失散的女儿,但先生有没有想过,若是日后他们证明我并非詹氏亲生,我们秦王府如何自处?”
袁先生对此事却无半分踌躇:
“世子妃但请放心,此时当初与詹士春结盟之时,秦王府就已经考虑过,若是詹士春愿意相助,自然最好,若是真有那一日,无论如何,不会于世子妃有碍。”
也就是说,无论詹士春日后与秦王府关系如何,这帮秦王府的部属都不能把黑锅往她头上扣。
这让白成欢颇为满意,点头道:
“皇帝不下罪己诏,十之八九是觉得灾患已过,想着今年会天下太平了,既然如此,咱们给他找点事情做吧。”
“世子妃的意思……”
“该闹起来的地方,就让它闹起来吧。”
白成欢一锤定音。
就算不借助詹士春,萧绍昀欠下的债也够多了,也该让他知道知道,上天到底怪不怪罪他了!
熙和五年正月二十五,有商人赶夜路,自招魂台不远处的官道上经过,忽听鬼声哭嚎,又见无数冤魂绕身,翌日高烧不退,口口声声要找债主索命,家人问要找何人索命,只以手指皇宫,口吐白沫,不能成言。
之后数日之内,又接二连三有人于招魂台附近的官道上见冤魂索命,百鬼夜哭,流言如风顿时传遍京城,京城人心惶惶,人人都知道招魂台下面是当日修筑高台的民夫尸骨,人称“万人坑”!
那些无辜枉死的民夫,如今来找皇帝索命来了!
皇帝听说之后大怒,命人追查造谣者,严惩不贷,但是遇上此等事情的人实在是太多,皇帝身边的暗卫去追查,也无从查起。
而这件事尚未找出根由,皇帝又夜半梦魇,一病不起了。
据太医院透露出来的消息来看,皇帝是夜间不知道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惊惧恐慌之下才会梦魇的。
这消息与京城正流行的“冤魂索命”严丝合缝地对上了,人人都觉得,皇帝这是触怒了上天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没几天,皇帝太庙祭祖香烛折断,被祖宗嫌弃的事情又被人传了开来,这还不算,没几日,大臣上朝的路上,忽然就掉下来无数死鸦,落于官员面前,这简直是不吉利到了极点!
重重事端之下,皇帝去岁的置万民于不顾,自私自利,残暴不仁等等劣迹都被人翻了出来,大街小巷传的好不热闹。
此时,安西郡王就带头向皇帝提出,可在招魂台下做法事,以超度冤魂,皇帝恼羞成怒,直接命人将安西郡王与附议的朝臣拉出责打,顿时寒了一大片臣子的心。
而宫内,恼羞成怒的皇帝赤红着眼睛朝着一边的詹士春发怒:
“当初是你跟朕说要血祭,如今却让朕全担了这恶名!”
詹士春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回道:
“当初皇上只问微臣如何能将孝元皇后魂魄招回,臣只能如实告诉皇上。事已至此,还请皇上下罪己诏,做法事抚慰冤魂,以安民心。”
皇帝不甘心:“这罪己诏,就非下不可吗?!”
詹士春垂首:“非下不可。微臣已经去招魂台看过,煞气太重,若是不想办法化解,待到孝元皇后忌日,于招魂不利。”
正文 第六百零一章 中风
不得不说詹士春打蛇打七寸,对皇帝的心思了解极了。
皇帝这么能折腾,作天作地,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将孝元皇后的魂魄顺利招回吗?
皇帝神情沉郁地沉默半晌,最终无力地挥了挥手:“就依爱卿所言吧。”
他就像是一个跋山涉水,已经行走了千万里的旅人,眼见再过一个月,就能看到终点了,他绝不能因为最后的这一桩事前功尽弃!
前世他不信鬼神,不信命数,即使他与成欢之间历经坎坷磨难,也从未相信过,可是他重生了。
一个魂魄重生的人,又怎么可能不信鬼神呢?
萧绍昀倚在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色软枕上,心力交瘁的感觉在詹士春无声退下之后悄然袭来,透着憔悴之色的俊美面容上浮起无限的迷惘。
成欢,若是你知道……若你知道今生的我终究成了这样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人,若是回想起从前,你是否能够原谅我?
可即使今生我要冤魂缠身,背负罪孽,要做一个留下千古骂名的昏庸帝王,我也不要再让你我,走前生的路。
前生实在是太苦了,太苦了。
随着日升月落渐渐而起的东风,吹散了京城的春寒料峭,进了二月,万物慢慢开始有复苏的迹象,绿柳慢慢抽出小小的细芽儿,早春的花儿也开始慢慢积攒力气长出花蕾。
那漫长而严寒的冬季似乎骤然解封,大齐的臣民终于看到了新的希望。
往年这个时候,正是朝廷颁下这一年的政令,各地官员开始协理百姓春耕,发放粮种的时候,可今年,即使旱灾已过,还是给大齐带来了难以愈合的创伤流离失所的百姓,不是死在逃荒的路上,就是死在横行的盗匪手中,大齐中原与北方,凋零的惨象告诉所有人,“十室九空”这个词儿,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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