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中只余一片寂静。
萧绍棠被御林军送回了梨花巷的宅子,付寒和袁先生正在院子里赏月,月饼西瓜,茶水糕点什么的摆了一桌子。
两人见他回来,赶忙行了礼,进了屋内说话。
宫里的情形两人已经尽皆知晓,付寒心里又遗憾又担忧。
遗憾的是白成欢怎么没有真的动手,干干脆脆一剑结果了皇帝,他也能一消心头之恨!
担忧的是万一这白成欢真有疯病的根儿,世子再坚持娶她,这以后……这可如何是好?
只不过他给袁先生使了好几个眼色,袁先生只当没看见,只字不提白成欢有疯病的事儿,只问宫中情形,付寒也只好作罢,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告辞从后门离去了。
袁先生听萧绍棠说完了那帮子大臣的争执,心也放了下来,微微一笑:
“无妨,随他们怎么去争,这点儿事,席太师还是能兜得住的,只要他们没疑心白小姐的疯病,那就不能给殿下定罪。”
说完了又呵呵一笑试探道:
“殿下,你真不该先出手,即使白小姐被灌了那一杯酒,也不会如何,还不如等白小姐开始砸了,你再出手,那可就只有救驾之功,没人敢说你半个字的不是了!”
“若我站在她面前,眼睁睁地看她被人欺负,那我还算是个男人吗?这样的我,她怕是也瞧不上吧?”
萧绍棠不满地瞥了一眼袁先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伸手在腿上揉了两下。
袁先生遂不再劝,大约年少火热的爱慕,皆是如此。
“也罢,既然已经做了,那也不必多说,殿下您这腿,还能走吗?”
这白小姐的力气,当真吓人,只不过两脚而已,于别的女子那里,也就是撒个娇闹个脾气的事儿,于白小姐这里,可真是差点要了世子的腿的大事儿。
袁先生很心疼他的殿下。
可萧绍棠混不在意:“能走,不过是肿了些而已,怕什么,不耽误翻墙。”
“翻墙?”袁先生愕然,“殿下又是想往哪里去?”
萧绍棠已经利索地翻了一套夜行衣要去换:“自然是去看看她啊,我不太放心。”
袁先生一把拖住了萧绍棠:“我的世子殿下哎,你翻什么墙啊,咱们有大事商议!”
此时宅子外面说不准全都是皇帝的人,他可绝不能放世子出去!
萧绍棠轻轻一用力,就挣脱了袁先生,一双凤目灼灼发亮:“先生不必担心,我会小心的,咱们的大事儿,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让他们只管发动去吧!”
他再也不想这样看着白成欢屡临险境却无能为力!
袁先生拦不住又追不上,只能恨恨地跺跺脚,多命人跟了上去。
小主子可真是太任性了!
白成欢的疯病,一回到威北候府,自然是好了的。
提心吊胆的摇蕙见自家小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与阿花相拥而泣。
白成欢安慰了她几句,就留在了荣熙院与威北候说起了宫中的情况。
想到安竹林那骄矜的样子,想到萧绍昀的放之助之,她心里一片漠然。
“爹爹,看来安竹林是真的得宠了。”
一个与威北候府有仇怨的女人得宠,这对威北候府来说,绝非好事。
威北候点点头:“目前看来,的确如此说是皇帝轻易也不招安竹林在身边,可每逢皇帝夜不能寐,必定召安竹林前去,可见这安竹林,十分有手段。”
说着,在威北候夫人有些忧心的眼神里又转了话锋:
“不过你们不必过于担心,这次的事情一过,想来再也没人敢轻易召成欢进宫去了。况且,我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西北的战事即将了了,待秦王腾出手来,咱们就不必再忍着了!”
“真的?”威北候夫人并不知情。
“千真万确,夫人请为我准备朝服吧,天快要亮了,我要去看看,今日的早朝能有多热闹!”
威北候站起身来,属于武将的澎湃杀意奔腾而出。
白成欢心底也瞬间激起千层浪,终于要开始了吗?
天边已经隐隐有了熹光,白成欢才一个人往欢宜阁走。
沿路灯火通明,照亮了她脚边的路,犹如昨夜流明殿开始的那样璀璨。
白成欢踩着这一地的辉光前行,眼前却无端地浮现龙椅前萧绍昀带着哀伤的脸与那样悲怆的语气。
成欢,你告诉朕,你是真的走了,还是想要杀了朕?如果你真的恨着朕,你尽管来,朕等着,可你为什么不来?!
她停下脚步,望了望那高高的凤凰木,凄然而笑。
从前只是对她做戏,可如今,对着一个疯子和他的臣子,他也要将这戏做到底。
她正在出神,身后传来细碎的声响,像是什么人的脚步声。
她回过头去,月辉下的少年,从树木间露出一张俊朗的脸,冲她露出一个笑容。
第四百三十八章 醉酒
月色清如许,月下人如玉。
路旁花草丛中的有唧唧的虫鸣,天上有繁星闪烁,明月清辉,身边有清风花香相送,草木间有故人踏月而来。
这样的夜色实在是太美,白成欢看着从草木间走出来的萧绍棠,心头一片宁静。
要是往日,她恐怕是会立刻赶他走,可是此刻,她觉得不能。
且不论那样会不会打破这眼前的美景,只说昨夜之事,她就不能立刻跟他翻脸变成个白眼儿狼。
“你怎么来了?”她转过身,弯起唇角对他笑了笑。
白成欢身上的衣衫已经更换过了,那袭浓艳的绯衣已经换成了一套清淡素雅的月白色衣裙,与这中秋的明月,还有四周郁郁葱葱的花木相得益彰。
萧绍棠呆呆地盯着她露出来的小虎牙看了片刻,心中泛起胀鼓鼓的喜悦来,觉得好看极了。
从前听人说长着虎牙的人都很凶,可眼前的女子,哪里凶了?显见是胡说八道。
他将手中的酒坛子扬了扬:
“昨夜中秋,没能与你共度佳节,来找你补上。”
白成欢想起流明殿上那杯引发了一场血案的美酒,忍俊不禁:“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愿意喝安竹林的酒,就愿意喝你的酒呢?”
“因为我与她不同啊,她待你不好,而我,待你很不错。”
萧绍棠说得得意洋洋。
这样厚的脸皮……白成欢的笑容越发明亮起来,且当他这是实诚吧。
她扬手指了指湖畔的山石:“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且与君共醉一场。”
既为感激,也为庆贺。
从她不甘心地闭上眼睛到如今,历两生沧桑,跨千里之遥,终于能够把剑横在那人的脖子上,而复仇那一日,似乎也为期不远,实在是可喜可贺。
萧绍棠见过生气的白成欢,狡猾的白成欢,还有清冷浅笑的白成欢,昨夜还见识了一个会打人的白成欢,唯独此刻,终于见到了一个发自内心喜悦,洒脱轻快的白成欢。
无论哪一种样子,都恰好是他喜欢的样子,只不过最后这一种,他觉得最喜欢。
两人相伴行至湖畔的山石旁,一人捡了一块山石坐下,萧绍棠将手中拿着的酒坛拍开放在一块稍为平坦的石头上,从怀中掏出一大一小两个杯子来。
“这个大一点的杯子,我用,从前有人跟我说呢,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在你面前,用大碗多有不雅,我就用个大些的杯子吧……这个小的,给你!”
月色下,一只普通酒盅大小的水晶杯在萧绍棠指尖泛着晶莹的幽光,指尖的主人有些忐忑不安,一副唯恐她嫌弃的样子。
白成欢却一点也不扭捏,也不嫌弃,伸手就接了过来,刚重生的时候,为了让李氏心疼惩罚那个恶仆,她连破碗里的馊饭都吃过,这只水晶杯她是绝不会嫌弃的。
萧绍棠的眼中立刻燃起了两簇火苗,亮闪闪地看着白成欢。
他拎起酒坛,给白成欢的小杯子斟满,又给自己的大杯子斟满。
白成欢手里捏着那小巧玲珑的杯子,悠然一笑,迎上去与他的大杯轻轻一碰。
“为了这么美的夜色,敬你!”
萧绍棠心内一阵激动,手都抖了几下,好在很快镇定了下来。
“好!”他抬手一饮而尽。
“谢谢你的相护,敬你!”
尽管只是小小一杯,白成欢的两颊还是出现些许嫣红色,原本明媚清澈的眼眸更加璀璨如星子。
萧绍棠点头:“不必言谢!”
“为了你替我千里传讯,让我能来到这里,敬你!”
萧绍棠不知道千里传讯和她来京城有什么关系,但是没关系,干了。
“这一杯贺你找到生父!”
“这一杯贺我们大事可图!”
……
各种名目都被白成欢说了个遍,一杯接一杯,萧绍棠带来的酒坛子很快就见了底。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总觉得月色越来越朦胧,那个坐在他身侧的女子侧脸也渐渐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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