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云肖峰大喝一声,双目龇裂。
云罗被震得两耳轰鸣。
心底不好的预感越演越烈。
父亲不是会动怒的人。
什么样的事情触到了他的逆鳞。让他如此气急败坏?
甚至在她面前不加掩饰地脱口而出?
婚事?
谁和谁?
谁的婚事让云二爷对父亲说不能见死不救?
难道……
她身子微颤。
“父亲,他们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吗?”云罗按捺着自己的情绪,尽力克制着以镇定自若的口吻淡然追问。
果不其然。见到沉默之后,父亲难堪的点头。
她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是手足家人还是世敌仇人?一天到晚就想着把我们当成工具利用来利用去。母亲已经因为他们病逝了。如今连我都逃不开躲不掉吗……”云罗连珠炮弹似地发问,腮边是两行清泪,晶莹透亮。
云肖峰也忍不住热泪纵横。
看到女儿如此伤心难过,他颤抖着把她搂在了怀中。
“别哭,别哭……哭伤了眼睛,就不漂亮了……”平时很活跃的云老爹笨拙地安慰女儿,想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合适有力的安慰之辞。
云罗听完,更加伤心,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就跟决堤的河水,一下子泛滥成灾。
云肖峰只感觉前襟越来越湿热,不由担心地去捧女儿的头——
“宝贝,宝贝,没事吧?不哭了,不哭了,啊……”
情急之中,把年幼时对女儿的昵称都挂在了嘴上。
却成功地止住了云罗的哭泣。
云罗从云肖峰的怀中直起身子,嘟着嘴撒娇:“父亲,我多大的人了,还喊我‘宝贝’……”挂着泪水的脸颊盈盈粉嫩,如含着露珠的花朵一般,引来一堆的狂蜂浪蝶。
云肖峰的目光一下子暗淡。
云罗发现父亲眼中的不对劲,就追问道:“父亲,到底是谁?是谁?你坦坦白白地告诉我,看看我的好祖母、好二叔为我这个老姑娘挑了什么样的好人家、好儿郎……”
讽刺意味十足。
“胡说,你哪里就成老姑娘了……”云肖峰顾左右而言他,试图搪塞过去,可是过了一会见女儿眼神执着,知道回避不了,只能把那个名字说出口:“漕帮的杨泽。”
杨泽?
居然是杨泽。
怎么回事?
云罗大惊失色。
她想破脑袋都没想到会是他提出的。
“怎么会是他?”云罗失神了片刻,费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细长眼眸中的神色都可以称之为惊恐。
“我也不知道……”云肖峰的目光又沉了几分,“说是他见过你两面,便一直心存爱慕。多方打听之下,知道你还没有婚配,便要娶你为妻……”
云肖峰满嘴苦涩。
杨泽,他也打过交道。
此人,实在是让他不舒服。
轻浮不止,还目带阴狠。
一双眼睛瞧人时透着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自然产生戒备。
云肖峰拼命压下心底泛起的不舒服。以尽量平静的声音去陈述客观。
云罗就捏紧自己的手指。顾不得手心底传来的阵阵痛楚,清醒地问道:“那交换条件呢?”
云肖峰痛苦地闭上眼,而后缓缓睁开。用他平生仅见的无奈忿然道:“以儿女亲家的名义解释云家是在帮漕帮存放要运往京城的官粮。”
云罗倒吸一口凉气。
心底的惊惧一寸寸地爬上眼角。
这就是杨泽的威胁,对吧?
以云、蒋两家拖下水来脱困。
这样,双方都安然。
更能合理地解释为何官粮会出现在新央的云、蒋两家仓库。
寄存些东西,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云家为漕帮。漕帮为朝廷。
你看,天衣无缝。
云二爷打的好算盘。
以为就此可以脱离泥潭了。
云罗的怒气氤氲了双瞳:“只不过是要联姻有个儿女亲家的名分。怎么就落到我头上了?偏偏就一定要是我了?云锦烟不行吗?云锦春不行吗?甚至蒋芝娟不行吗?”
说完,眼泪像下雨般落下。
云肖峰看得心疼不已,把那句“他指名要你”的话给咽了下去,怕说出口了。女儿更是一阵不甘、伤心。
拿出自己的帕子一边替女儿擦,一边柔声哄道:“是啊,还有这么多未嫁的女儿。怎么轮都轮不上我的女儿!凭他一个出身漕帮的草莽,竟然敢肖想我的女儿。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看我碰到他了,怎么教训他。一定要让回去学学‘礼义廉耻’,怎么见过女儿家两面就如此妄为地上门求娶?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哪里配得上我明珠朝露般的女儿……”
胡天海地地乱说一通。
稍稍安慰了云罗的心。
抢过父亲手里的帕子,在脸上来回擦拭,不依地嗔道:“父亲又瞎说了,他那样的人,大字说不定都不认识,你还让他去学‘礼义廉耻’呢!他看得懂吗?这不是对牛弹琴吗……”总算止住了泪意,言语间露出松快的情绪。
可心底却是对那个杨泽恨得牙痒痒。
这厮,实在可恶奸猾。
没想到居然使了这样的阴谋诡计,想把她和父亲拖下水。
父亲又是个心软之人,对家人爱护得紧,若是被杨泽得逞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云罗越想越糟。
可脸上却是有了看开的情绪,生怕父亲心情更差劲。
云肖峰见状,稍稍松了口气。
心底还是重若千金。
可面上却是朝着云罗强颜欢笑:“把泪擦擦,马上要到了。让大人和太太看见,不合适。”
云罗便一下子惊醒过来,赶紧捋顺发丝、拭干眼泪,不敢让人瞧出异样。
等收拾妥当,就感觉到马车停下来。
“刷”地一下,云肖峰先下了马车,然后云罗跟着下车。
站在外面的红缨则关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情绪间已无痕迹,方才垂下眼睑。
云罗知道,在马车的动静再小,瞒得过赶车人,却瞒不过耳聪目明的红缨。
此时面对她,云罗就抱了几分赧然。
“小姐,那厮可恶。”在众人都没发现的间隙,红缨朝她说了这么一句,目光恨恨,“他没安好心。”
“我知道。”云罗赞同地看了眼红缨,碍于场合,不能再与红缨交谈,就收回目光跟上父亲的脚步。
☆、第264节 来客
踏进许府的大门,就发现气氛有些异样。
看门的小厮一脸的激动,不仅脸是红的,耳朵都是红的。
看到云肖峰,小厮迎了上来,劈哩啪啦一股脑的话——
“云大人,府上来了客人,大人交代,您一回来就即刻请你去书房。”
说完就凑到了云肖峰面前,一副“云大人再不走他就要动手拖”的架势。
云肖峰来不及跟云罗说道什么,就被小厮半推半搡地拉往书房去。
云罗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头,就发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振奋人心的味道。
所有人脸上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神色。
时不时地瞟往书房的方向。
许府来了什么客人?
值得他们这么大惊小怪?
难道是钦差大臣?
云罗一下子被自己的念头吓到。
转念之后,又觉得大有可能——
钦差大臣齐孝宗是陈阁老的门生,许知县是陈阁老的妻弟。
齐孝宗到了苏州,与同在苏州的许知县府上走动走动也很正常。
这么一想,云罗便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回了后院,就知道“八九还是离了十”,差了个“一”。
原来,齐大人虽然没有亲自来府上,不过派了人过来。
在许太太的房里,云罗刚给太太行完礼,就被芸娘拉住了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三言两句,她就知道了事情原委。
望进矜持中难掩骄傲的许太太眼底,云罗起身再次曲膝行礼:“恭喜太太,贺喜太太。”语气真挚。神情端穆。
众人不明所以。
许太太也吃惊地看着她:“喜从何来?”
“钦差大臣特意派了身边人来到府拜访,那是对许大人多尊重才会如此行事啊!大人得钦差大臣器重,将来在吏部为大人美言几句,那大人的仕途必然步步高升。这岂不是可喜可贺?”
云罗说着奉承话。
她知道许太太爱听。
可她也愿意讲。
事到如今,她父亲和许大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许大人显达了,她父亲的路才会越走越宽。
她说得这些其实也是她的心底话。
许太太显然很受用。
望着云罗,笑得合不拢嘴。
手指轻轻朝云罗方向点了几下。口中连连“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却没有否认云罗的言辞。还特意吩咐姚妈妈从梳妆匣子里拿出一枚并蒂莲花的赤金戒指送给了云罗。
云罗就知道自己拍对了马屁。
大大方方地接了戒指,当着众人的面开开心心地戴在自己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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