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骂了句走火入魔,却又不解:“这家伙为什么如此执拗,地球阿不大地是不是宇宙中心有什么要紧。”
汪舜华解释:“地圆说和地心说在中国不被接受,但在西方影响甚巨。按照托勒密等人的理论,地球是宇宙的中心,符合天主教这是天主特意安排给人类的观点,让人们相信自己沐浴在天主的光辉之中。当地心说和创世学联系在了一起,意味着这个世界、这个地球,是天主创造的,然后天主又在地球上创造了人,所以天主创造的地球是宇宙的中心,日月星辰都不过是为了给人带来光明温暖,才由上帝创造的,由此成为天主神学的理论基础。否定地心说,就是摧毁基督神学的思想理论基础,他怎么可能不恼羞成怒?”
她苦笑了一声:“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人偏偏一肚子的不合时宜,两头都落不着好,但我始终相信实事求是,才是面对问题最好的办法。”
——汪舜华记得,歌德写下的那句话:“哥白尼的学说在人类的意识中造成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地球既然不是宇宙的中心。那么,无数古人所相信的事物将成为一场空了。谁还相信伊甸的乐园,赞美诗的颂歌和宗教的故事呢?”
所以哥白尼到死才敢发表著作,伽利略以70高龄接受教廷的审判,遭受致命的摧残,不得不在忏悔书上签字认罪;而布鲁诺更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该庆幸自己穿越在大明并成为太后吗?虽然天下人咬牙切齿,但没有人敢把自己架在十字架上接受火刑。
众人哦了一声,实在很佩服汪舜华慧眼如炬了。这几个月儒释道三家联合揭批,各种文章洋洋洒洒,各种谩骂铺天盖地。这洋和尚还是执迷不悟,哪知道今天,两个小小的铁球,就搞定了。
作者的话:感谢@书友(彩云逐月)的9枚刀片,今天双更,请各位亲继续支持,谢谢大家!Thanks~(~ω~)~
第313章 论道(下)
只是这样一来,不痛打落水狗实在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朝廷。
娄谅抢先发难:“天生孔子为万世师表,这是自古以来所没有的。但他尚且不敢以圣人自居,你等怎敢以邪说比拟六经?侮圣欺天,诪张为幻,左道之诛,怎可容于尧舜之世?”
——老子不爽你很久了,孔孟都不敢自称圣贤,你不仅以圣贤自居,而且号称是一切的主宰,是可忍孰不可忍!
胡居仁也骂道:“迁乔入幽,用夷变夏,此而可忍,孰不可容?”
儒生们开了炮,佛道两家也不会闲着。
道士昌道亨是周思得的高足。他首先排众而出;紧接着,他的师兄弟周道宁、孙道玉、王道弘,以及高僧可从、彻空,以及胡守信也忍不住站出来,发自肺腑、触及灵魂的进行申讨。
——和尚道士们忍了很久了,干不过儒家也就罢了,谁让人家是正统呢,踏马的怎么还能让西洋和尚抢饭碗,还说自己的祖师爷都在火狱里受苦,当我们没娘的孩子好欺负是吧?
儒生们看和尚道士说的高兴,觉得不能闲着,也纷纷亮出观点。
陈献章当先发难:“祖宗神主不祀,男女混杂无分,丧心乖伦,莫此为甚!”
接着胡居仁、程敏政、李东阳、罗伦、章懋等大儒,无不慷慨陈词,在前日翰林院声讨的基础上,全方位、多角度的深入揭批。
围观的沈周叹息:“孔子之道如日中天,大西何德何能,敢以夷教乱华,恐怕天下人都不会默而无言。”
一句话:小子,你们犯了众怒!
看下面炒的沸反盈天,齐亲王也出来踩了一脚:“周之猃狁,汉之冒顿,唐之突獗,宋之女真,夷氛虽恶,天下尚知其为夷;蚩尤之雾,陈胜、吴广之狐,黄巾之占风,白莲之诅社,妖祸虽煽,天下尚知其为妖。唯此一邪流,直谓三五不足尊,宣尼不足法,鬼神不足畏,父母不足亲,独彼诳邪为至尊至亲,可畏可谄。况自开辟来,惟我高皇帝扫腥膻、还华夏,可谓功高万古。彼徒竟以夷变夏,岂非千古未闻之大逆哉!”
众人都喝起采来,高呼“殿下英明”。
汪舜华是在一片称颂声中回宫的,接下来痛打落水狗的戏份她不想看。赞玛提欧虽然嚣张跋扈,但明朝何尝不是坐井观天——她之所以能解开这些,并不是自己英明神武,只是接受过后代的教育,站在巨人肩上而已。
所以那些恭维,她受不起,虽然很需要。
当然朝堂上又一番吵闹是免不了的,赞玛提欧诅咒太后,罪当处死——太后念其无知,又万里远来,不谙律法,从宽发落,革职思过;除此之外声音比较一致,就是要求严禁天主等教传播;只是在是否海禁的问题上争论不休,这其实也不算问题。
很快,汪舜华下旨,对外来宗教进行限制,核心有四。一是定性:天主等教属左道,禁止传播,否则一旦拿捕,凌迟处决,以销乱萌;其次,对于已经入教的——土著真的不多,念蠢尔无知,被奸簸弄,误入迷途。从今以后,要改过自新。第三,示禁之后,若再执迷不悛,采访得实,即可捉拿,严厉惩治。如果互相容隐,一体连坐。第四,地方若有教堂妖书,尽行拆毁焚除,不得隐藏,违者该保约并处不贷。
虽然觉得还是不够严厉,但是下面欢呼声还是很明显的,大家都觉得太后英明。——当然这是针对的包括朝鲜在内的传统势力范围;新纳入版图的五个省没有这么搞,而是施行信仰自由——这些地区现在都有宗教信仰,而且长时间密不透风;现在朝廷的人马进驻,当然会带去新的思想,但不可能马上取而代之,毕竟语言这一关就够呛。这时候提倡信仰自由,其实就是鼓励儒释道赶紧去发展业务。可惜内地要进行的给牒考试就只能留待将来了,毕竟他们的教义朝廷还没弄清楚,何况语言都不一样,现学现卖是来不及了;甚至已经提到的十四岁以下,不得进入寺庙和只能在寺庙宣扬以及举行相关活动都没能写到纸面上,毕竟三教合一要从娃娃抓起,儒释道三家还要走出庙门去宣传呢。
前往各省任职的官员已经启程,没关系,发达的邸报系统会告诉他们刚才京城发生了什么;而最新的朝廷密函也会警告他们高度重视相关工作,尤其案件办理的原则——虽然离京的时候集贤院的学士已经说过一次,汪舜华还曾经耳提面命过。
可以说是目前所能做的极限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朝野上下的士大夫、学界、宗教界持续深入批判。
后来,由荣亲王将这些言论和文章编纂成《破邪集》三十卷,公开发行,可以想见当时的盛况。
与此同时,京城茶楼瓦肆又有了新鲜的话题,从宗教之争扯到华夷之别,顺便鄙视了一下蛮夷圣贤的水平,居然比不过天朝的一个女人!
只是赞玛提欧很受打击,虽然出了诏狱,但整天闭门自守,短短半个月老了不止二十岁。同事们都不是圣父,感同身受是绝不可能的;不幸灾乐祸就不错了。
正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在赞玛提欧等人沮丧万分的时候,和尚道士们正在弹冠相庆——原因很简单,经过这么一折腾,不仅太后皇帝,儒生们也感受到佛家道家对于维护社会稳定来说很重要,当生活不顺,是引导百姓报复社会还是顺从忍耐?
——尤其面对虎视眈眈的外敌,要去跟老百姓说“这洋和尚是骗人的,你别相信”,肯定不如洋和尚的吓唬有力道;这次揭批天主,和尚道士是了大力,大家都看到了。尤其在新占领土地上,要想和传统势力一争长短,肯定佛教道教更有优势,尤其那些地区传统是佛家的地盘。
因此,经过讨论,下旨放松对佛家、道家的限制:首先是年龄,男二十以上,女四十以上,本人自愿,且通过朝廷给牒考试,允许出家;其次是录取人数,以前每科佛道各取300人,按说不算少,但实际上,每个府都不能保证有一个!加上年龄偏大,这些年来僧道人数逐年下降,现在规定,给牒考试由各省布政司主持,每省每科不超过300人,通过了就算;其中极其优异送到北京参加考试,作为高级僧官的储备人选;最后是经济上,几大寺观可以免交多少田赋。
——这还只是针对中原地区的,五省不受年龄、名额的限制,愿意前往这些地方传教的,可以用五省的名额。
真的比较狠了。
当然,对于五省的宗教问题,绝不轻等闲视之,尤其汉昌省的宗教问题,终于引起了朝野上下的重视——现在已经是宣省了,和内地的交流大大增加,必须尽快推进汉化过程,以夏变夷,防止以夷变夏!
孔镛和徐廷章是不够的,还得有真正的大儒。
翰林院学士程敏政出班请缨。当年的见闻一直烙印在他心里,那片辽阔丰饶的土地,李太白的出生地,如今却成这般境况,实在让他心惊。
汪舜华点头:“你是状元出身,虽然常常出京办差,但到底没有地方基层经历。隔岸观火比不得身临其境,如今到汉昌省任职,一定要克勤克俭,兢兢业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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