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淡一笑,摇头道:“并非在下要寻亲,只是当年祖父临终时,提起坎坦还有些亲人放不下。在下兄弟姐妹们此回去坎坦,便是想寻一寻亲人的后人。若能寻见,便算告慰了先人。寻不见,也是尽了力。”
他话锋一转,问道:“不知公子前去坎坦,却是为何?”
萧定晔便简简单单道:“行商。”
两人相护试探了半晌,都未探出对方的真实意图。
哈维想起他此来的目的,便同萧定晔打商量:“冻死的骡子多达十头,若两家分开剃肉、烤制肉干,动作极慢。未等到肉熟,大雪已住,又得上路,口粮却不够。公子的人手比在下的多,可不见得精通制肉干,在下的兄弟们,各个都是烤肉的高手。不若双方联手共同烤肉、共同防野兽。”
萧定晔的面色又恢复了冷淡,他简单表态:“不用。”若对方在肉干里动了手脚下了毒,自家就要全军覆没。
哈维见他拒绝的斩钉截铁,心中也明白他的顾虑,只得自己带了一大半的兄弟们另寻个背风处点了篝火,拖了死骡子开膛、剃肉、烤肉。
再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两位装扮的似移动麻袋一般的女眷从外归来。
那个年轻的略略露了点下巴颏在外间,一只手扶着身畔另一只移动的麻袋,一只手抚着自己的心口,后怕道:“那什么马呀,扑腾的真真吓人,若不是有缰绳拴着,怕是要扑上来吃人。这山顶真邪门,除了我们的骡子最弱,旁人的人和马瞧着都不像善茬。”
说罢还想继续吐槽,眼风瞧见有人站在洞外赏景,便又住了嘴。
妙妙却顾不上去想什么人和马。
她不能立时就启程,心急如焚,不愿回山洞中躺着,只扶着翠玉的手,站在雪中,双眼茫然的望着鹅毛大雪。
在她决定上山时,两个娃儿已失踪了三日。吴家众人沿途要四处探寻人牙子的藏匿之处,脚程比人牙子不知慢了多少。
她站在雪中,迎面幽幽寒风徐徐吹来,纵然已穿着好几件棉衣,却依然冷的发抖。
她的两个娃儿,不知跟着人牙子可避开了这样的雪天?她多么希望人牙子已经到了坎坦,舒适的坐在坎坦六月的日头下吃西瓜,而不是也被困在风雪中。
人牙子不受苦,她的大王和小王就能少跟着受些罪。
萧定晔站在几步之外,望着眼前的两位女眷,心中起了些感慨。
无论这些人究竟为何去坎坦,定然是极重要之事,否则不可能带着女眷上路。
他也是不赞成在重要的事情上带着女眷拖后腿的。
女人体弱,受不了大苦。他在沙场搏命,带着将士守护一城的百姓时,最受不了的便是女人的哭声。
在危难关头,绝大多数女子都只会绝望的流眼泪,哭的他心烦意乱。
他当然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这般。
她们纤细、脆弱的外表下,也常常很坚韧。就像他母后,就像他皇祖母,就像……无所谓像哪个吧,左右他的队伍里没有女子,没有人来给他拖后腿。
他烦躁的摇摇头,将视线从那两位女眷的背影上收回,重新回去了山洞中,取出坎坦的舆图细看。
坎坦的版图同大晏不可同日而语,而然与其他的邻国相比,坎坦已经算大国。
因为对比出了优越性,坎坦的国主便常常生出了妄念,时不时来一些骚操作。
当年大晏的平度府番市同泰王有了勾结,泰王欲以大晏城池及金银为诱饵,勾得七国出兵大晏,替他行大事。
番市七国番人将消息发出去不久,坎坦国的小王子就最先到了大晏,进了平度府。若不是这位小王子倒霉被擒,否则骚操作很可能更多。
三哥后来战败无处可躲,后来藏进了坎坦,怕就是看中了坎坦国主那不怎么聪明的脑子。
只是,坎坦小王子还拘禁在京城用以牵制坎坦,这坎坦国王难道会弃唯一的儿子不管,跟着三哥同流合污?
自三哥半年前大战失踪,大晏就往各邻国派去了细作。
据身处坎坦的细作此前传回来的消息,三哥进了大晏之后,最初在民间还露了些行迹,后来又不知藏匿去了何处。
他坐在篝火边上细细思量时,吴家的两位女眷在外终于看够了雪,进了山洞。他略略抬了眼,只来得及瞥见其中一只麻袋上探出了一点点发髻,待下意识要细看,那发髻的主人因着脚下踉跄一缩脑袋,发髻便又隐没。
这一夜,大晏儿郎和坎坦儿郎皆未歇息,不停歇的将冻死的骡子开膛、剃肉、烤肉,又将烤熟的肉割成一块一块,挂在洞中继续风干。
萧定晔坐在篝火之后,分析着坎坦和大晏的形势,也一夜未睡。
在这个夜里,他的思绪一触及坎坦,便不由自主的会想到一些往事。
洞外篝火熊熊,洞口的积雪热融,雪水滴在地上,滴答,滴答,滴答,总让他以为又迎来了初春。
初春,初春,初春,他真的不喜欢这种时节,不喜欢雪,不喜欢雪融,不喜欢河面解封。
此时他听着积雪融化的声音,心中烦乱,收好坎坦舆图,开始起身踱步。
他想远离洞口的声音,越踱便越进了山洞深处。
深处有四个坎坦汉子和一个小姑娘,围坐在一张床榻四周。
床榻由枯枝搭建,其上虽然搭着很多棉衣当褥子,可躺上去也不见得舒服多少。
床榻上的一个妇人许是被咯的不舒服,便靠着洞壁,只坐在床榻上。
她手里不知握着个什么玩意,仿似是孩童玩耍的小物件。她下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物件,目光怔怔望着正前方的洞壁,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第580章 逼太监上架(三更)
榻上的妇人,被坐在她身畔的坎坦汉子的影子遮挡了半个身子,萧定晔只看得到她的半边轮廓。
鼻梁挺直,下颌收的极紧。侧面望去看不出眼眸和嘴唇的样子,可只看那鼻梁和下颌,也能推测出女子容貌不凡。
他已经二十八,不是雏儿,对女子也有些经验。
在军营里,他的部下们带到他面前的女子就有上千,能在他的营帐里站几息的有上百,敢壮着胆子在他面前说话的也有几十。
若只说远观,他也算阅人无数。
那上千的女子里,有丑的,有更丑的。
美的不多,美出水平的更不多。
譬如有些女子皮相还过的去,可一张口说话,要么是一副轻佻的姐儿相,要么抖的像是老鼠见了猫,立刻倒了他的胃口。
后来他便对当年的几桩错过的亲事有些后悔。
他记得有位乔家的姑娘……叫什么来着?记不得了。长什么模样来着?记不得了。什么脾性来着?记不得了。总之虽然他记不得那些细节,可隐约、貌似是个良配。
后来那位乔姑娘成了第一位公主,又被赐婚嫁人后,有一回中秋,他在外征战,营帐搭在戈壁上。他饮了几杯酒,曾趁着内心的一股热情,向乔大郎询问过乔姑娘可有同夫家和离的可能。
他还曾同乔大郎保证,只要乔姑娘一和离,他立刻娶人过门。
那时乔大郎也多饮了两杯,仗着狗胆大,竟然说她妹子要脸,这世上没有公主嫁给本国太子的勾当,让他早早放弃这念头。
他从善如流,在放下酒杯的同时,就放下了对乔姑娘的想法。
此时比照着几丈远床榻上那位妇人的侧影,他再想一想当年乔姑娘的长相……确实记不得了。
可他记得还有位司徒家的姑娘,貌似长的还成?
当年那位司徒姑娘定给他当侧妃的时候,好像才刚刚及笄,还极葱嫩。
一晃过了三年,又过了四年,不知那位司徒姑娘可已嫁了人?祖母是否将这位姑娘册封成了公主并且指了婚?他此前倒是未留意。如若没有,让那位姑娘等成个老姑娘,正好能让他捡个漏。
他站在山洞深处胡思乱想,那床榻四周的坎坦青年见他流连不走,便有人上前,向他拱手,不卑不亢道:“公子可有何差遣?”
萧定晔始觉自己这般盯着人看终究不妥,更何况还未看清。
他摇了摇头,背着手重新回到火堆边上。
此时随喜已持刀劈了些冻土过来撒在洞口,减小了雪水的滴答声,见萧定晔果然还未歇息,便上前劝道:“主子多少睡一睡,雪停后才有力气启程。”昨夜新来的二十几人就闹腾了半夜,搅的萧定晔未睡好,今夜到处都是响动,只怕他又要失觉。
萧定晔摇摇头,站去山洞前,借着外间的火光,瞧见大雪已有些转小。
照这种情形,只怕明日雪就能停。
他道:“一旦雪停,立刻启程。”
随喜忙忙应下,前去寻了哈维,商量马队先行之事。
当今太子的人马,同他家主子一般,都有些不要脸的特质。
譬如今早,哈维去寻萧定晔,想商议共同烤肉的大事时,萧定晔拒绝的干脆。
等夜里随喜去寻哈维讨要肉干时,却张口张的坦荡荡。
他道:“我等急着去坎坦,到明早,你这边肉干可能全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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