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自会救她。”
容徵收拢折扇,抬步走向街道对面的马车。
正是仲夏,天穹上乌云翻涌,今年夏天的雷雨似乎格外多。
恰似形势诡谲的长安城。
……
苏酒被送进凉州辞,叫老鸨张娘子喜得不得了。
“啧啧,”她在闺房里,如同打量货品般打量她,“我阅女无数,如苏姑娘这样的极品货色,一生里也就碰到过一次。仅仅那一次,就叫北凉的十一皇子念念不忘,出巨资把她买下,使凉州辞狠狠赚了一大笔。这一次,却不知谁有福气,能买下苏姑娘?”
苏酒低着头,紧紧扯住破烂不堪的襦裙,试图遮羞。
她的眼睛红肿湿润,眼神更是非常呆滞。
从前暖月在凉州辞被拍卖时,尚有她为她出头,避免她被那些老男人糟蹋。
可是现在,谁又能为她出头呢?
少女细白的手背渐渐暴起青筋。
她恨萧廷琛,恨极了萧廷琛!
世上再没有男人,比他更加绝情可恶!
张娘子笑道:“把她带去沐浴,换身漂亮的裙子。”
苏酒被侍女们簇拥着梳洗干净,换了一袭胭脂红轻软纱裙。
她皮肤近乎瓷白,非常适合胭脂红。
纱裙掐腰,衬得少女腰肢盈盈一握。
而后背半镂花的设计,令两扇纤美的蝴蝶骨若隐若现,根骨明玉,便是女子,都看得挪不开眼。
张娘子坐在大椅子上嗑瓜子,笑容满面,“正所谓奇货可居,苏姑娘的名声在长安城颇为响亮,雪藏一段时日再拿出去招待客人,必定能吸引不少天潢贵胄、富家商贾。可是主子有令,让苏姑娘今晚就开始为凉州辞赚银子……姑娘可听见楼下的热闹了?那些纨绔子弟成群结队,就是专门冲着苏姑娘你来的呢。”
苏酒被婢女按在梳妆台前。
她眼睁睁看着她们为自己描眉梳妆,打扮成明艳夺目的模样。
轻佻又艳俗,她一点也不喜欢。
眼泪死死含在眼眶,她抓紧梳妆台,不想再因为萧廷琛掉一滴眼泪。
很快有婢女送来纸条。
张娘子看了眼,扔掉瓜子壳,笑眯眯拍了拍手,“楼下的竞价已经结束,苏姑娘猜猜出最高价的人是谁?”
苏酒含泪,没有回答。
张娘子也不恼,笑着叫婢女把她送去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雅座。
雅座豪奢,层层珠帘后置着红帐象牙床,苏酒坐在床榻边,余光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可以自卫的道具。
正思量间,有人缓步而来。
她隔着珠帘看去,容徵挑开珠帘,面容上噙着无奈笑意。
“容徵……”
她轻声,小脸上有难以遮掩的狼狈。
容徵在她身侧坐下。
替少女捋开额前碎发,他声音温润,“容家虽比不得从前,但一点金银钱财,还是出得起的。我不会对苏妹妹做什么,你放心就是。”
苏酒低垂眼帘。
脑海中始终绷着一根弦,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戒备。
容徵的视线慢慢扫视过少女,清晰地捕捉到她紧绷的身体。
“苏妹妹在紧张什么?”他轻抚过少女的细背,“我已并非从前的我,说过不会对你做什么,就不会做什么。我喜欢你,但不会用这种方式占有你。你刚从黑牢出来,还是睡一会儿养精蓄锐为妙。我猜过不了多久,萧廷琛会来接你去太子府。”
苏酒惊诧。
容徵替她铺好缎被,“他从来不是容易放手的人,曾经那么喜欢苏妹妹,断没有说扔掉就扔掉的道理。苏妹妹,萧廷琛如今权倾朝野,所有人在他手底下都过得非常艰难。我要你去太子府做我的内应,为世家们传递他府上的消息。”
“凭什么?”苏酒冷声,“我恨他,可你容徵又好到哪里去?别忘了我家破人亡,是因为你容徵!”
容徵轻柔地捏住她的下颌。
小姑娘满脸愤恨,从前温婉端庄的气度,早化作道不尽的残酷仇恨。
他凝着她的双眸,“你父兄还活得好好的,算什么家破人亡?更何况苏妹妹,你亦出身世家。你父兄总会有返回长安的那天,你是选择萧廷琛,还是选择世家?”
男人的话语犹如蛊惑,反复回响在苏酒耳畔。
“好好睡一觉。”容徵掀开缎被,“苏妹妹,现在长安城里,我是你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苏酒在黑牢里被萧廷琛整整折磨了一个月,早已身心疲惫。
她狐疑地望了会儿容徵,终于还是选择暂且相信他。
容徵温柔地为她放下床帐,独自走到花窗边。
长夜繁华,远处的太子府亮如白昼。
那座摘星楼高耸入云,隐隐传来丝竹管弦声。
容徵的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笑起来时宛如拨云见月,俊美清隽,“萧廷琛,咱们的博弈,现在才开始呢……”
此时,太子府。
萧廷琛坐在摘星台上吃酒。
乐音靡靡,府中豢养的舞姬折腰而舞、罗裙翻飞。
都是老皇帝赏赐的美人,个顶个的貌美漂亮。
萧廷琛却无甚心情,脑海中反复出现的,是苏酒的音容笑貌。
第746章 他后悔了
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那么鲜活灵动。
他低垂桃花眼,漆黑的瞳孔波涛暗涌,阴鸷深沉。
现在的苏酒在做什么呢?
她有没有后悔曾经的抉择?
一想到苏酒在别的男人身。下辗。转承欢,萧廷琛就止不住地气血上头。
他脸色沉黑难看。
握着酒盏的手,不自觉地逐渐收紧。
再给她一次机会吧?
如果她哭着闹着不想侍奉别的男人,证明她心里面还是有他的……
他去凉州辞看看,就看一眼……
只要她不愿意,他就带她回太子府……
萧廷琛给自己找好了台阶,捏碎酒盏,撇下一众舞姬飞快掠向凉州辞。
他闯进雅座,瞧见珠帘重重,容徵站在床榻边,似乎正整理外裳。
桃花眼瞬间血红,他自动脑补了所有画面。
他咬牙切齿,“容徵……你怎么敢?!”
容徵瞳眸微动,瞥了眼身后的床帐,笑得不动声色,“太子殿下在说什么?微臣不过是出来喝个花酒,有什么敢不敢的?总归凉州辞是朝廷允许的花楼,难不成殿下还能拘着微臣?”
萧廷琛三两步冲进去,仍旧怀着一丝期望,颤抖地掀开大红床帐。
睡在床帐里的小姑娘,穿胭脂红的纱裙,小脸疲惫,脖颈上满是各种痕迹,瞧着触目惊心,极为可怜。
不是苏酒,又是谁?
萧廷琛眼前一阵阵发黑。
身体里气血翻涌得厉害,他分不清那些痕迹究竟是他弄出来的,还是容徵弄出来的……
容徵微笑,“殿下怎么了?”
萧廷琛扶住象牙床架。
他背对着容徵,嗓音嘶哑:“滚。”
“太子殿下,身体上的伤口可以愈合,但是心上的创伤,即便花上十年二十年,也很难痊愈。”容徵淡然地行了退礼,“另外,其实微臣也想多谢殿下大方。微臣曾对苏妹妹求而不得,今夜得到她,微臣很满足。若是可以,微臣打算接下来的几天,也过来照顾苏妹妹的生意。”
他笑得不阴不阳,平静离开。
雕花木门在背后关上。
萧廷琛眉头紧锁,下意识用手捂住口鼻。
血液从指缝间淌出,男人俊脸苍白,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桃花眼里才流露出浓浓的不敢置信与肝肠寸断。
直到确定身体里那股乱窜的气血稍稍平息,他才慢慢挪开手。
他垂眸盯着熟睡的苏酒。
他出身金陵,只是权门庶子。
也曾与野狗争食,也曾被世人唾弃。
却凭着骨子里那股倔强与骄傲,一步一步,硬生生走到今天,硬生生成为权倾朝野的太子殿下。
明里暗里付出了多少,并非常人可以揣度。
他自以为刀枪不入、铁石心肠,却在今夜,在这个小姑娘面前,输得一败涂地。
世上能够活活把他气得吐血的人,大约只有苏酒一个吧?
男人的桃花眼猩红湿润,他坐在榻边,指尖轻轻抚上少女的面庞。
“苏小酒,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许是他的呢喃碎语惊醒了苏酒,少女睁开眼,瞧见他的脸庞,几乎立刻睡意全消!
她霍然坐起,下意识蜷缩到床角。
对他的害怕,不言而喻。
萧廷琛敛去眉宇间的痛苦和怜惜,冷淡道:“陪容徵睡了?”
这么问着,心脏却跳动得极快,像是在演奏一曲激昂的征战之乐。
他想听见否定的答案……
苏酒戒备地盯着他。
脑海中浮现出睡前容徵说过的话,她微微蜷起手指,神情嘲讽,“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萧廷琛保持着端坐的姿势。
胸腔里的那曲战乐,在高昂处戛然而止——
心脏仿佛骤然停跳!
疼得厉害……
好似彻底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费尽心思才掩饰好自己的失态,语气不仅冷淡,而且讥讽轻蔑,“枉我从前那么喜欢你,原来你跟别的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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