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儿习惯了白日睡觉,睡得正甜,耶律月只看了一眼,突然抬臂!
哗啦一声,水波荡漾,那湿淋淋的手直朝言儿抓来!
余小晚一直小心提防着,赶紧起身后退,险险躲过。
耶律月反身趴在池边,那与耶律越神似的眉眼,透着几丝讥讽。
“我不过是看他脏兮兮的,想帮他洗一洗,你躲什么呀?”
余小晚搂紧儿子,淡淡道:“我们一路风尘仆仆,怕污了公主干净的泉池。”
耶律月娇声笑道:“就是因为不干净,才要扔进这池水中好好浆洗浆洗,快过来。”
余小晚又道:“孩子太小,还是用盆子洗比较安全。”
“呵!看来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耶律月陡然喝道,“来呀!把孩子给我扔下来!”
一旁侍女闻听,立时拥了过来,余小晚左右躲闪,绕着池子柱子乱跑。
“公主千里迢迢把我们捉来,就是想要一具尸首吗?!”
耶律月嗤笑,“不过是沐个浴罢了,怎就成了尸首?”
对方人多势众,余小晚躲无可躲,搂紧言儿急声喝道:“小孩子娇弱,一个不慎呛了水,说不得随时都能丢了命,公主不见,岁岁有多少娃儿夭折?”
地大物博的东苍大朱尚且如此,何况气候严苛的西夷。
耶律月嘟唇掬了捧水扬了扬,带着小女子的娇态道:“用陶盆洗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得帮我写封信。”
余小晚心头一跳,“什么信?”
“自然是给你那卖国夫君的信,很容易的,只消一句‘夫君救我’便好。”
顿了下,她点了点下巴,“不够,还是写‘夫君,快救我与孩子’,这才合适。”
果然如此,耶律月费尽心机将他们母子捉来,就是为了威胁耶律越,当日那假的一眼就被识破,这才抓了她这个真的。
“我写。”
便是不写,耶律越早晚也会得了消息,一样会来的。
耶律月一个眼色,侍女赶紧取了纸笔过来,却没有墨。
余小晚搂着孩子,抬眸望向她,“没有墨如何写?”
“以血为墨,这才是最好的求救信。”
不容反驳,侍女抓起她的胳膊,撸下袖子,一刀下去,血流如注。
白玉瓷碗接住,鲜血混着碗底薄薄的药粉,腥味冲鼻。
“这是?”
“你没必要知道,写吧。”
除了写,别无选择。
刚刚执笔写好,便听殿外传了侍卫的见礼声。
回头望去,一人高马大的壮硕男子迈步而来,看着年岁不大,绝不及而立,却满脸络腮胡,颇有些粗蛮状。
耶律月还在池中泡着,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趴在池边,歪头甜腻腻地唤了声,“呼和哥哥。”
呼和?拓跋呼和?
对他,余小晚倒是略有耳闻,他便是耶律越选做藩王之人。
据说,他与当日惨死的拓跋赞是堂兄弟,本该亲密无间,却偏偏摊上个夺妻之恨,换而言之,拓跋赞遗孀正是拓跋呼和初恋情人。
西夷女少男多,一夫一妻是基本,兄弟同妻也是常态,拓跋赞死了,拓跋呼和毫不犹豫便霸占了长嫂。
伦常不伦常的暂且不论,耶律越选他做王,就不怕拓跋赞遗孀吹枕头风,怂恿拓跋呼和报仇吗?
耶律越一贯做事沉稳,大抵有他的道理吧。
千头万绪,其实不过眨眼之间,拓跋呼和并未看见案几后的她,径直过去,一把捞起水中美人,抱起便往纱帐走去。
玲珑身形满是水痕,濡湿了拓跋呼和的锦袍,滴滴答答湿了一路。
耶律月娇嗔:“青天白日的,呼和哥哥这是要做甚?”
“白日才好宣淫,你没见,野獾柴马交合不都是随时随地?”
这什么烂比喻?人和畜生能一样吗?
余小晚眼睁睁看着拓跋呼和埋头亲着耶律月,翻倒在纱帐后的大床上,脑中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她可是女主啊!女主!
她的男主还在门外杵着呢,这样真的好吗?!
余小晚的三观碎了一地,弄不清这究竟是副本崩坏的连带效应,还是他俩本就是这种关系。
不过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耶律月重回皇宫,必然有这层关系的推波助澜。
纱帐里激烈的战斗还在继续,余小晚被带出殿外,沐十一规矩地守在门口,包的严严实实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看到那弯月眼不弯了。
大殿回音,殿里一声高过一声的娇叫,遮也遮不住。
沐十一领着她去了偏殿,余小晚问一句他答一句,不问便一言不发。
可怜的娃。
收拾梳洗妥当,侍女布了饭菜,余小晚见有酒,便招呼他一起坐下。
一路过来习惯了,他也没推辞,几杯黄汤下肚,他这才恢复了话唠属性。
“公主是公主。”
废话。
“公主背负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整个西夷。”
所以说,平头百姓也没什么不好的。
“为了国家大义,有些牺牲是不得已的。”
哦,余小晚听明白了,他这是在给耶律月找借口呢。
仰头灌下酒,酒入愁肠,痛快一时是一时,空了杯,擦了嘴,他小脸酡红,添了几分醉意。
“公主是最好的公主。”
余小晚附和:“是。”
“公主虽然平时很凶,可笑起来极美。”
“是。”
“公主救了我的命,我的命是公主的。”
“嗯。”
“西夷是个好地方,不讲究门当户对,便是如我这般卑微之人,也能送公主格桑花,虽然公主……并不要……”
他抱着酒樽,灌一口说一句,小小年纪,笑意苦涩。
余小晚看了一眼四围,儿子躺在脚边毯子上睡得香甜,侍女守在殿门,空荡荡的偏殿只有她与沐十一两人。
眼神微一游移,她道:“一世为人,难免会有许多的不得已,公主有公主的,你有你的,既然无法改变,那便只能试着接受。就如我,被信任之人所骗,逃不得,也只能接受。”
沐十一喃喃:“只能接受。”
余小晚叹了口气,“接受不愿接受的,自然痛苦,公主不收你的花,你痛苦。我被信任之人所骗,也是痛苦,哪怕告诉我理由也好啊,告诉我为何要骗我?还有那晚在那土屋中,先后来了两拨人,一拨是你们,另一拨又都是谁?”
沐十一仰头吸了吸鼻子,好半天才再度低下头,眼角泛红。
“我的痛苦难解,你的我倒能略尽绵薄之力。其实三不救也有他的苦衷,公主抓了他的妻,要你来换,他医毒高超,又擅易容,只有他能从耶律越手中带出你。”
第311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32)
这也在余小晚意料之中, 倒也没觉得意外。
沐十一灌了口酒,接着道:“那晚先来的那波人是马贼,最认钱,也最讲江湖信义, 三不救怕公主食言,便让他们作中间人,他们先过来确认你已到了,我们才过来, 双方各派一人一起去寻三不救,带着他领走他的妻,马贼才将你给我们。”
原来是一场黑市交易,她与言儿便是交易物。
余小晚见他身形摇晃, 醉意更甚, 趁机追问:“我还有一事不明, 若三不救单纯只是想骗我来,为何还要我冒险讨要夫君的血?”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沐十一举起酒樽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 暗黄的酒液撒了满身, 倒不知是喝得多还是撒的多。
喝罢一抹嘴, 沐十一的眼都醉红了,痴傻地笑着, 眉眼弯弯。
余小晚急忙又问:“到底因为什么?”
沐十一抬指在她眼前摇了摇,打了个酒嗝, “秘, 秘密!”
话音未落, 当啷一声丢下酒樽,仰躺过去,呼呼大睡。
余小晚无语扶额,幸而西夷大都是席地矮几盘腿而坐,若向中原那般的高凳,就这般仰躺过去,不头破血流也得磕个大青疙瘩!
随便吃了两口,习惯了日夜颠倒的余小晚也是有些困了,也不管沐十一,搂着儿子沉沉睡去。
就这般平静地过了数日,余小晚倒是丁点也不担心那封血书,以耶律越的聪慧沉稳,不管那血书有什么猫腻,都不会轻易中招。
相反,有了那血书,她倒放心了,起码间接证明了她并非背叛他再度逃走,她是被掳走的,是清白的!
即便将来两军对阵她也是不怎么担心的,毕竟耶律越很清楚,即便她死了,也会再借尸还魂,而言儿对他来说只是个野种,更是死不足惜,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应敌,耶律月也好,拓拔呼和也好,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思来想去,她最需要担心的其实就是自个儿的儿子。
小言儿终于结束了三个月的长途跋涉,开心的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爬来爬去,小胳膊小腿莲藕似的,扒扒这儿,摸摸那儿,还不时得扒着案几站起来走两步,不管是摇摇晃晃的走,还是蠢呼呼的跌倒,都是憨态可掬,可爱的紧。
余小晚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心头的担忧却是挥之不去,她绝不能失去儿子,便是魂飞魄散也是要护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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