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看着身后高大的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的男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时晟猛地甩开莫非,垂眸道:“我等虽并非江湖中人, 却一样重诚讲信,绝不会背信弃义。”
“不,不是这一句,你方才说……说谁死了?”
时晟愣了一下, “你还不知?耶律越死了。”
耶律越?!
她回身一把揪住时晟的前襟,“你胡说!他怎么会死?!他,他……他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就死了!”
时晟沉声道:“这不是早有预料的吗?不是他死便是咱们亡。”
“他真的死了?”
“死了。”
“死了……呵呵……”余小晚笑了一声,摇摇晃晃地丢开时晟,突然隔空一把抓住了莫非的胳膊,“他在骗我,在骗我对不对?!他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的对不对?!”
莫非的脸色极为难看,躲开视线不敢看她。
她猛地晃了下他的胳膊, “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告诉我他在骗我!耶律越不会死的, 他绝对不会的!告诉我!”
她摇得太过剧烈, 险些从马背摔下, 时晟赶紧揽住了她。
她却全然不顾这些, 只拼命地朝着莫非那边探去,“你告诉我!莫非你告诉我!”
时晟迟疑了一下,道:“他真的死了,万箭穿心,当场暴毙。”
“你闭嘴!!!”钻入耳膜的声音简直不像她自己的,高亢而又尖锐,带着歇斯底里的癫狂,“莫非你说!!!你说啊!!!”
莫非闭着眼,握着缰绳的隐约竟有些发抖,“是,耶律,越,死了……”
刹那间,血液凝固。
余小晚半身悬在半空,拽着莫非的手臂,垂着头,半天没动。
时晟想将她揽回怀里坐好,刚伸过手,就见她肩头微颤了颤,诡异的笑声夹杂着模糊不清的言语,断断续续传来。
“呵呵……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系统故障了……肯定是故障了!他的任务呢?SSS任务呢?我都还没有做完,怎么就说我失败了呢?我明明还没做完!怎么会失败了?!系统你给我出来!你给解释清楚!我不信!你别说了我不信!你肯定是中病毒了你知道吗?你数据出错了!才不是他死了,绝对不是!绝对……”
癫狂的痴语还未吼完,她突然身子一沉,厥了过去……
……
再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明晃晃的日头透过厚实的帐篷布,滤去了不少光痕,淡淡地撒在她脸上。
这是哪儿?
她静静地躺在地铺之上,脑中一片空白,有种身处独悟峰山脚在耶律越帐篷中醒来的恍惚。
不,不对,耶律越的帐篷不是这样子的,她记得她救出了玄睦,被耶律越抓走,还成了亲,还……怀了他的孩子……
孩子……
她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小腹,平坦坦的,甚至还有些凹陷,完全想象不出里面有个孩子。
这是她与耶律越的孩子,耶律越若知道了……
他若知道了……
他……
昨夜的记忆突然蜂拥而至!
她痛苦地捂住头,拼命地蜷缩起身子,拼命的蜷缩!
“你怎么了?秋水姐姐?秋水?!”映夏被惊醒,赶紧起身看她。
她突然抬头,一把抓住映夏的胳膊,“时晟呢?时晟在哪儿?!”
映夏支吾了一下,“时将军昨夜将你送来之后,又坐了会儿,见你没什么大碍,已走了,估摸着,这会儿也该启程返京了。”
走了?
她挣扎着爬起来,外袍都不顾得披,迈步就往外跑!
一撩帐帘,迎头正撞上莫非。
莫非蹙眉扶住了她。
她仰头望着他,声音微颤,“带我去见他,求你带我去见他。”
映夏跟了过来,扶住她的肩,“他已死了,便是再见也是死的,何必徒惹伤心。”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她摇着头,明明心痛如绞,却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泪,“莫非,求你,求你带我去吧,求求你……求你……”
莫非只迟疑了一下,“好。”
映夏急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耶律越死了不是正好吗?就算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到底立场不同,他一路追来,也是想杀了咱们的,再说,主上还在这儿躺着呢,你们怎能丢下主上去看那劳什子死人?!”
莫非已转身走出去数步,顿住,回头皱眉斥了一句:“你,不懂!”
映夏张了张嘴,一脸惊愕,“什,什么?一个说我不明白,一个说我不懂?真当我是个傻的?喂!秋水!你真要走吗?昨个儿你不在,主上一夜都不安稳,喂饭也喂不进,到现在药都还没吃呢,你不管吗?喂?!莫秋水!!!”
余小晚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虚虚实实的云端,映夏的话飘渺的几乎听不到。
玄睦……
吃药……
她该喂他吃药了……
可是对不起啊,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过去喂他,她要去找那个人,那个很重要的人……
不亲见他的尸体,她绝不相信他已死了。
她不信……
不信!
一路疾驰过了小树林,过了山道,过了峡谷,又过了烧成一片废墟的残林,他们终于追上了大部队,追上了时晟。
时晟正在队尾视察战俘,见他们过来有些愕然,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看了一眼紧随而来的高德,昨夜他便将高德留在了她身侧。
高德道:“莫姑娘想见耶律越。”
时晟了然,调转马头带着他们一块儿朝队伍中间过去。
余小晚的视线略过连在绳子上的一个个战俘,突然定在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身上。
赵元?
赵元浑身是伤,每走一步脚下都淌着血,可他依然艰难地走着,视线直勾勾地隔过重重人群,望着前方。
她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张望过去。
人影晃动,离得又远,看得不甚清楚,可依稀能恍到似乎有个囚车。
时晟的高头大马走得快,很快便到了近前,余小晚的视线始终直勾勾落在那囚车之上,从看不清楚,到隐约恍到木栅栏的轮廓,再到熟悉的背影清晰入眼……
耶律越背身跪在囚车中,头与手都锁在车外,半绾的青丝却锁在了车中,唯有几缕不听话的随风扬出,徐徐袅袅。
他是耶律越吗?
他不是。
他怎么可能是。
耶律越分明穿的白衣,而他……明明就是红袍……
红袍……
万箭穿心,当场暴毙……
血染白衣……
余小晚摇晃了一下,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她忍了又忍,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是耶律越……
不是!
她挣扎着下了马,时晟也跟着跳下来,挡在了她面前。
“够了。”
她仰头望着他,脖子像伸不直般,歪着,眼中血丝累累,却偏偏没有半滴眼泪。
“让开。”
“我说够了,他已死了,何必还要看得那般清楚。”
“让开!!!”
莫非也拉住了她,“回去。”
她甩开莫非,瞪着灼红的眼,眸光有些狰狞,“他是我夫君!!!”
这一声在这寂静的小路上格外清晰,一旁的小兵纷纷看向她,后面紧跟的俘虏也都抬了头,赵元跟在队伍中,目光遥遥扎在了她身上。
额角的青筋陡然跳起,扶在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时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是……你夫君?”
“是!”
“那……我呢?!”
这一声并不高,可依然清晰的入了一旁小兵的耳朵,小兵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将军说的话!他们一定是听错了,绝壁是听错了!
余小晚根本没心思跟他啰嗦,见他还不让开,绕过他便想追上那囚车,时晟伸手拽她,却意外地摸到了空无一物的断腕。
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松了手,眼睁睁看着她擦肩而过踉踉跄跄奔向那早已死透却还在碍着他的贼子。
余小晚昏昏沉沉,跑的并不快,几次都险些被石块绊倒,幸而莫非紧随其后,不时拉她一把。
她跌跌撞撞追上了囚车,扒着那车连跑了好几步才勉强追上。
“停一下,求求你们停一下!”
然而,没有将军的命令,谁敢停?
何况,队伍这般长,他们若停了,后面的势必也要停,而前面的人又不晓得,越走越远便会断队,这在行军之人眼中是极为不祥的。
囚车不停,余小晚踉踉跄跄又跑不到前边,只能拽着栅栏顶着那浓重的血腥气勉强追着。
莫非蹙眉,上前抱住了她,一个抬臂,将她举到了囚车近前。
刹那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风声不见了,车轮滚滚声也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囚车,车里这个男子,还有那无法磨灭的血腥气。
“晨之……晨之啊……”
明明之前怎么都流不出的眼泪,在看清他的瞬间,突然决堤而出!
她拼命擦,拼命的擦!
讨厌,太讨厌了,她都看不清晨之的脸了,讨厌!别再流出来了,别流!
她趴在囚车顶,颤巍巍伸过手,轻抚上他的脸,他的脸一片惨白,冰凉凉的,比这囚车还要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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